第一卷 初露鋒芒 第十四章 未過門的夫人
“尋親?到衙門裏來尋親?”李復有點吃驚。
李復來到大堂,讓張芳把擊鼓之人請了進來,卻是一個粗布舊衣的女子。女子低頭進了大堂,就順勢跪下了。
李復仔細打量女子的步態和舉止,此女無半點功夫在身。
“來者何人?為何擊鼓?”李復問道。
“奴家柳蓉,晉中人士,來此地尋親”
“你親人姓甚名誰?是幹什麼的?”
“他姓胡名義成,是這富春縣的縣令。”
李復驚了一下,這個胡義成是晉中人士,袁守邦送來的資料上說胡義自小父母雙亡,由光棍叔叔撫養長大,叔侄二人一直過的是流浪的生活,後來遇到貴人,踏入仕途。
三年前叔叔亡故了,他的老家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難不成是有人故意派來的?李復看了看張芳,張芳也有點緊張。
“你是他什麼人?”李復依舊語氣平靜的問。
“奴家是他未過門的婆姨”
堂上眾人都愣住了,大家都知道縣令傾心於巴岩,原來家裏早就紅旗招展了。雖說這個時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是李復跟巴岩烘托的氛圍不對啊,天天扮演痴情男裝純。
李復環視了大家一圈,大家的眼神清一色的統一:胡義成!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李復委屈的看了看張芳,張芳用非常堅定的眼神回應他。兩位好兄弟用眼神瞬間明了了對方的心意。
“張大兄,我是冤枉的”
“頭兒,我都懂”
“這怎麼辦啊?”
“只能留下了,我看長得還行”
“滾犢子吧!”
李復緩了口氣,語氣冰冷:“抬起頭來,起身回話。”
女子起身緩緩抬起了頭,年齡十七八歲,長得五官精緻,雖然比不了巴岩,卻也算得上是個美人,只是臉色枯黃,想必是餓的。
看了李復一眼,女子眼淚唰的就涌了出來:“胡大兄,你不認識我了?我是蓉兒啊!”
李復心中疑惑,他冒名頂替縣令之事,鬼手是知道的,過了這麼多日子,鬼手一點反應沒有,難不成這柳蓉是鬼手安排的?看着女子的反應還真是認識這胡義成啊。
這時,袁守邦聽聞消息也趕了過來。
袁守邦上下仔細打量了女子:“柳蓉小娘子,對吧?”
“嗯”柳蓉點了點頭。
“我家縣令為官四載,早在洛陽之時,就有人上門認親,後來查證皆是騙子,小娘子要是沒有真憑實據,怕是說不過去啊”袁守邦說話之時,眼睛緊緊盯着柳蓉的眼睛。
柳蓉的眼睛裏邊有委屈、有恐懼、有慌張,卻沒有一絲狡黠,但是有些許神秘。
“真憑實據?我……”李復表情有點慌亂,言語也不再連貫,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我有。”
她慌忙打開隨身包袱,裏邊有幾件衣物,還有一點糙糧,看的李復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柳蓉拿出一個銀鐲子,“這是我出生之時,外姑給我的,是胡家祖傳之物。胡大兄,你是認得的。”
接着柳蓉便細數起兒時的事情,原來胡柳兩家本是鄰居,又是世交,兩家有意結親,結果真巧還就生的一男一女,柳蓉四歲之時,柳家惹上官司,逃到外縣去了。
後來,風頭過去之後,柳家回來尋找,發現胡家已經易主了,一打聽才知道,胡義成雙親病故,胡義成叔侄變賣祖屋不知所蹤。
多年來,柳家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胡義成,一年前打聽到洛陽伊陽縣縣丞叫胡義成,柳父便起身前去尋找,半路不幸染病,等柳蓉和母親接到消息趕到之時,人已經沒了。
柳父過世之後,柳母傷心過度,一病不起,本來還算殷實的家庭由於這一病一死敗落了。柳母最終沒有留住,半年前,撒手西去了。
柳蓉安葬了柳母,按照母親臨終遺願,去伊陽縣投靠胡義成了。一個女孩又不認識路,好不容易打聽輾轉到了伊陽縣,卻得知胡義成已經來了富春。接着又一路追來了富春……
袁守邦給了李復一個堅定的眼神,李復走下堂來,來到柳蓉身旁:“蓉兒妹妹莫怪,十幾年沒見,你確實讓我認不出來了。”
柳蓉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連帶着這段時間的委屈一股腦地涌了出來。
李復將柳蓉帶到了內堂,讓女傭烏氏幫忙安置了下來,暗中吩咐張芳派人盯着她。
柳蓉這邊洗漱完畢,換上李復為她置辦的衣服,來到庭院,恰巧碰到李復。李復竟眼前一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柳蓉一臉嬌羞,有點不知所措,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啊?”不遠處傳來巴岩的聲音。
李復有點慌,嘟囔了一句:“最怕的事還是來了”,忙引薦柳蓉與巴岩認識。
柳蓉年長巴岩兩個月,二人便姐姐、妹妹的客套了幾句。
“我是來辭行的,我們打算回嶺南了”巴岩強顏歡笑。
“這麼快?再住些日子可好?”李復挽留道,言語之中真的有些着急。
“住在這幹嘛?還嫌不夠丟人啊?”一旁的巴水沒好氣的插言道,眼看着就要發怒。
“胡說什麼”巴岩止住了巴水,“多謝胡縣令多日來的款待,我們告辭了”。說完轉身拉着巴水就走。
“阿姐,這也太欺負人了”巴水怒氣沖沖地說。
巴岩沒有回話,只是一股勁地拽着巴水往回走。
柳蓉就算再傻也能看出來了,小聲嘟囔了一句:“我不介意的”。
李復哭笑不得,只能好言寬慰柳蓉:“這事與你無關,不必介懷”
這時蘭天行也趕了過來:“胡縣令,我也要走了”
李復有些惱,直接說道:“大師你就不要跟着添亂了吧”,話一出口,自覺地不妥,努力平復情緒道:“大師再留兩日,待我為大師餞行”
蘭天行執意不留,堅持要走,言語中滿是為巴岩鳴不平。
李復見挽留不住,便借坡下驢,辭別了蘭天行。蘭天行轉身離去,李復看着蘭天行的背影有些失望的說:“走吧!走吧!都走吧!”
然後深情地拍了拍柳蓉說道:“你留下”
柳蓉身體觸電般的縮了一下,紅着臉點了點頭。
柳蓉留下之後便和烏氏一起照顧起了縣衙人員的起居。縣衙的人見李復對柳蓉越來越友善,也慢慢接受了這位縣令夫人,巴岩走了才剛一日,李復就不再提起了,彷彿從沒來過。
這一日早上,柳蓉將早飯送進了李復的房間,不經意間擦拭了下額頭,袖子滑至肘部,露出的玉璧上竟有一奇怪的紋身。
李復伸手抓住了柳蓉的胳膊,柳蓉不自主的掙脫了,有點難為情的問道:“幹嘛?”
“我看你胳膊上紋身好奇怪啊!咱們唐人女子的紋身多以花朵為主,你這種圖案,我從來沒見過。”
“這個啊,呵呵……”柳蓉笑着擼起了胳膊道:“本來是個牡丹,但是小的時候頑皮,被開水燙了,留了疤痕,這牡丹也就殘了”
“奧,太可惜了,要不然能是一朵芬芳華麗的牡丹”
柳蓉莞爾一笑,接着問道:“玄苦大師每日早上喝的是什麼?我看烏娘弄得好奇怪,有稀奇的葉子、姜、還有花椒、大棗……”
“玄苦大師在寺廟的時候養成了吃茶的習慣,你看到的稀奇葉子就叫茶葉,江東僧人好多都有吃早茶的習慣,不過咱們晉中沒有,我曾經吃過,吃不慣。哈哈……”
“呵呵……我看着也怪怪的,還要加點鹽,而且烏娘還有獨家秘方吧,今早我看見她悄悄向大師的茶里加了土黃色的粉末,好神秘的樣子。她以為沒人看見,其實我就在柱子後邊,嘻嘻……”
“黃色粉末?”李復表情突然嚴肅了。
“是啊,怎麼了”柳蓉的表情僵住了。
李復沒回話,起身去了玄苦大師的房間,柳蓉眉梢微微一挑,開始收拾碗筷。
玄苦正在打坐,李復不忍打擾,便在玄苦旁邊坐了下來。
“殿下氣息波動起伏較大,可是有心事?”
“師叔,近來身體可有不適?”
“還好,就是夢做的有些多,法慧方丈說得對,踏入紅塵就不可能孑然一身,想必是近來塵事太雜,擾了心境了吧。”
“師叔喝烏娘的茶有多久了?”
“有半月了,他從張芳那裏知曉我吃早茶,便前來討問制茶方法,每早一碗。怎麼啦?有問題?”
“柳蓉無意中發現烏娘向你的茶里加了土黃色的粉末,這可是你制茶的一味茶料?”
“不是,難道這烏娘有歹心?”玄苦正說著話,鼻子竟毫無徵兆的流血了。
李復很緊張,想派人快馬去追蘭天行等人。
玄苦擺擺手:“萬萬不可,這點毒,我還應付得來。”
接着,李復命人收押了女傭烏氏,繳了那包黃色粉末。
這邊,柳蓉在廚房忙活,劉仁軌無意間經過,見柳蓉一人在這,就徑直進來了。
柳蓉看到劉仁軌有些吃驚:“劉縣尉怎麼到這種地方來了?”
“呵呵……隨便走走。柳大娘子是晉中人?”
“對啊,莫非劉縣尉也是?”
“我不是,我是汴州人。不怕大娘子笑話,你跟我妹妹年紀差不多,看到你就想起了我妹妹”
“呵呵……那太巧了,阿妹現在還在汴州?”
“我也不知道,三歲那年走丟了,這麼多年來也不知道她是否還在世上”
柳蓉一時語塞,有些不好意思。
二人沉默一會,柳蓉說道:“劉縣尉要是不嫌棄,我便做你妹妹吧”
“那就太好了,就是不知胡縣令是否同意啊”
“他是他,我是我”柳蓉說完這句話,自覺有些不合適,找了個借口就訕訕離開了。
看着柳蓉離去的背影,劉仁軌突然覺得柳蓉沒有開起來那麼簡單。
祖龍觀內,少沖在觀主房裏。
“聖手,蘭天行一伙人已經走了,昨天就出了富春縣了。咱們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主上可有吩咐?”
“主上早有命令,我們可以自行安排。”
“這個胡義成沒有那麼簡單,還是小心為妙”
“聖手為何這般小心了,放心,我都安排妥當了。”
“你不會是派人給整個衙門都下蠱毒了吧?亂用巫蠱是唐律的禁地,可別因小失大,連累了整個紅湘會!出了八百里瘴林,這蠱毒可就不僅僅屬於紅湘會了。”
“我明白,聖手大可放心,只有一人中了蠱毒。其他人今晚會美美的睡一覺,我們就在那個時候動手,”
“嗯,好”
張芳在街上巡街時,被人無端撞了一下,趁機塞了張紙條給他,他打開一看,急忙返回了縣衙,告知了李復。
紙條上寫着今夜祖龍寺的人會襲擊衙門,目標是縣令。張芳沒有看清送信之人,抬眼之時,那人已經消失了。
又是上次那個神秘人?殺害胡濤的兇手、躲在暗處的鬼手、葛正明的主子、前來尋親的柳蓉……李復突然有點四面楚歌的感覺,好吧,都來吧!虱子多了不咬人。與其被動防禦,不如主動進攻。
李復找來袁守邦,二人一起去了劉仁軌的房中。
過了一會,王子澄一騎快馬匆匆出了富春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