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鼠尾草
可這典妻又是怎麼死的?
為什麼會護着趙根生,不護着她那孩子?
趙根生現在還是哼哼着不停,不知是不是回過神來要說話,老道起身,一指點在他脖子上,讓他睡了過去。
“他是怎麼回事?”
女人理了下頭髮:“不知道,昨夜睡的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我想起之前那位道長說的話,便是着急抱着孩子出去了,結果就...”
她又默默擦拭了下眼前的淚水,低着頭不說話了。
“那道長說了什麼?”
“他說若是家中人突犯惡疾,便是惡妖化作鬼怪來尋仇,這個時候,抱着孩子渡過河水就安全了,只是沒想到,我才剛剛走進水中,便是被一雙手抓住了腿,跌進了溪里,之後就昏了過去。”
顧曜突然問道:“那典妻是哪裏人?之後又去了何處?”
女人抬起頭,看了眼顧曜:“不知曉,雖說典妻的主意是我想的,可那女人是夫君找來的,生完孩子后,便又被夫君送走了。”
“之前你們找的那位道長也是你夫君找來的?”
“不是,那位道長是兄長介紹來的。”女人老實道,“孩子丟了魂,痴痴獃呆,兄長便是介紹來了那位道長。”
“兄長,是你的兄長,還是趙根生的兄長?”
“夫君的兄長。”
顧曜點點頭,不再問了。
老道也是起身,再次端詳了下那女鬼,隨即捏雞似的掐住趙根生,看了看眼睛鼻孔和口腔,嗅了下氣味:“去,燒張凈身咒,將符紙和水灌給他。”
顧曜應了聲,從左手的袖子裏掏出一沓黃符,抽出一張,隨意取了個碗,往裏一扔,符紙便是燃燒了起來。
燒完和水就灰灌了進去。
凈身咒乃是道門八大神咒之一,可凈化身體,排三毒,濾瘴氣,當然,效果看人,顧曜畫的這符,也就勉強排排毒。
過了些許功夫,趙根生突然身子一抖,腹部一陣蠕動,身子一翻往地上一滾,嘔吐了起來。
黃湯綠水傾瀉而出,看他的架勢,好像要把心肺都吐出來。
老道提着他的頭,看向女人:“去煮些米湯來,灌給他。”
女人匆忙起身,鑽進了廚房。
“老頭,他們昨天吃的老鼠嗎?怎麼吐出來那麼多老鼠尾巴?”
顧曜看着趙根生吐出來的噁心玩意,有些好奇的問道。
老道瞟了眼:“沒見識,這是鼠尾草,食之致幻,他這個樣子,就是因為吃了這玩意。”
“那女人怎麼沒事?”
“等等問問便知。”
一直到趙根生吐的都是清水了,老道才將他提起扔在了椅子上,隨手朝地面一指,一團微弱火焰便是在地上燃起,將一地的污穢東西燒的乾乾淨淨。
“老頭,我啥時候能將火玩成你這個樣?”
“練炁化神就行,你已經站在門檻上了。”
道士的修行,共分為四步:煉精化炁,練炁化神,煉神反虛,煉虛合道,至於上面還有沒有境界,老道沒有多說,只說顧曜能走完這四步,天下之大,大可去得。
眼下顧曜雖是煉精化炁,但按照老道所說,已是五臟炁渾圓一體,隨時都可化出第一縷神識,踏入練炁化神的境地。
就在這時,女人端着米湯來了。
她一邊喂着湯水,一邊回答着問題。
“昨夜家中也是吃的湯水,只是晚點兄長家送來了夜宵,說著這幾日我家辛苦,
我那份是中藥湯,便以為夫君也是。”女人回憶着說。
顧曜和老道對視一眼,這趙根生的兄長,有問題啊。
當下叮囑了幾句,便是告辭,去尋村長去。
“老頭,會不會是趙根生那兄長,找了同道害他性命?”
“沒搞明白前,別亂說話。”老道瞪了他一眼。
顧曜當下閉嘴,過了會又道:“還是報靖夜司吧,我們只是個道士,不去除鬼,在這破案,也太不對勁了。”
“你要是想報靖夜司,在河邊就該報,入了人家的門,就是應了人家的求,現在報上去,你是想丟掉你的信譽,還有我的信譽嗎?”
“是。”
顧曜有氣無力。
這個時代,信譽還是挺值錢的。
茅山道觀能安然無恙,他能和靖夜司搭上關係,也是多虧了這麼多年的信譽。
“人無信不立,我懂,今天又是虧本的一天,道士幹了捕快的活,唉~”
村長此刻就站在村子口,不知在和一個村民說些什麼,看到兩人過來,打發走了那村民,有些顏面無光的走來:“善淵道長,今天讓你見了丑。”
“可以理解。”
“這兩糊塗蛋,凈干糊塗事。”
村長又是罵了幾句,老道才接過話題,問起了趙根生的兄長。
一說起趙根生的兄長,村長的面色就更難看了。
“那兩個是糊塗蛋,那個就是王八蛋,一天到晚遊手好閒,好不容易給他討個老婆,幫他成家立業,反手就輸的乾淨。”
“賭徒啊,那做出什麼事來,我都可以理解了。”顧曜在老道身後低聲說道。
“這事,還和那王八蛋有干係?”
“恐怕脫不了關係,還勞煩村長帶個路,讓我見見他。”
村長點點頭:“既然如此,兩位這邊請。”
她一邊走,一邊念叨:“要真是這王八蛋,那真是折壽了,這兩人可是親兄弟啊,當初我兄長去世,分家產,根生可是都沒要多少,土地、屋子還有些金銀都分給了他那哥哥,自己就拿了點雞鴨。”
“後來根生去城裏做活,靠吃苦能幹,被錦娘看上,又是辛苦了十幾年,才有了如今這家業,反而是他那兄長,趙福奇,沒幾年就敗光了家產。”
錦娘就是趙根生妻子的名字吧。
顧曜問道:“村長婆婆,那遊方道士你可曾見過?”
“見過,長的就不怎麼樣,比你們師徒兩差遠了。”
顧曜發現,老道的腰挺直了些。
又走了幾步,來到個破落泥屋:“就這了。”
村長說著上前推開屋子:“因為這混球不幹活,媳婦都跑回娘家改嫁了。”
“趙福奇,你在不在?”
屋門一開,一股衝天的酒臭味便是撲鼻而來,顧曜捂住鼻子,後退了兩步:“這味道,比剛剛那豬圈還衝。”
村長也是默默後退了兩步:“兩位莫要見怪,這王八羔子就這樣。”
又是喊了幾聲,一個高大的邋遢男人才從裏面鑽了出來。
頭髮、鬍鬚都是亂糟糟的,泛着油光,衣服也是打了不少的補丁,衣服的袖角黑的發亮。
男人伸手抓了抓頭:“村長,你怎麼來了?以往一年都不見得來一回?”
男人一張嘴,一股更加惡臭的酒味便是飄了出來。
“你怎麼喝這麼多酒?”村長額頭上的皺紋已經快擠成一條山了。
“高興嘛。”
趙福奇滿不在意,又回身從屋子裏抓出個黃不黃、黑不黑的酒葫蘆,噸噸噸的喝了幾口。
顧曜踏前一步:“高興?高興你那弟弟要死了,孩子也沒了,你又能拿一大筆錢?”
“你胡說什麼東西?”
趙福奇手一抖,渾濁的酒水灑出:“毛都沒長齊的小東西,你胡說什麼話?”
“哦?你送的鼠尾草可不是要送他歸西的嗎?”
“胡言亂語,鼠尾草只能致幻,吃多了也就變成個瘋子,哪可能...”
顧曜回身看向老道:“這傢伙也太蠢了,這就自己招了。”
趙福奇這才回過神,勃然大怒,伸出滿是黑灰的油污大手抓向顧曜:“小道士,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