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對與錯

讀書人在任何時代都是金貴的，尤其是以農業為主的封建社會，交通閉塞，信息匱乏，能出一個讀書人是非常不容易的。蘇家村就沒有一個能讀到童生的，近十幾年來蘇家村附近的幾個村子只有徐家村出了一個童生老爺，童生老爺是徐家村村長的第二個兒子徐進，徐進三十五歲考中童生，後來試了兩次鄉試都名落孫山，徐進知道自己無望秀才，便在徐家村辦了私塾，徐家村附近幾個村子若有孩子要進學便送到徐夫子處，蘇家兄弟便是在徐夫子那進學。

蘇家兄弟每日卯時出發，酉時到家，今日兄弟四人一進門便看到姐妹幾人都圍在庭院，且四妹神情氣憤，蘇含金身為兄長自覺有照顧家中弟妹的責任，便問：“這是怎麼了？”

“大哥！”蘇四娘見到兄長們回來了，趕忙招手，“哥哥們快來，快來看看這字對不對，三姐說四哥寫的好像不對。”

蘇含金四兄弟好奇的圍過去看四妹手指着的字，蘇含寶一眼便認出這是他前日寫的大字，他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悄悄的後退了一步，真是太尷尬了，寫錯了字不僅在學堂被夫子罰還被家裏姐們都知道了。

蘇含金含銀含玉三兄弟立馬知曉是何事了，這是四弟的大字，今日在學堂夫子抽查的便是這一句朝八歲，能詠詩。夕七歲，能賦棋，而四弟的大字就錯了朝這字，因此被夫子打了手板心。

蘇含金假裝咳嗽兩聲，道：“這字錯了。”然後拉過蘇含寶，“四弟，你重新寫。”

蘇含寶在蘇四娘驚訝的目光下重新寫下正確的朝字，他學問比不過三位兄長，但是他的字是最好的，所以蘇三娘才會借他的大字去刺繡。

蘇含寶朝蘇三娘行了一禮，道：“三姐，弟弟粗心大意錯了一字，實在羞愧，多謝三姐指出，否則誤導家裏人更是弟弟的過錯了。”

蘇三娘接了半禮，三人行，達者為師，四弟能虛心接受錯誤加以改正，為人豁達，她很高興，但同時她也後悔自己把字拿出來，有疑問就該私下問問豆子，不該大庭廣眾之下讓眾人皆知，不僅落了四弟面子還落了三房面子。

蘇三娘滿含歉意道：“四弟不僅字好，而且心胸寬廣，這幅大字我快綉完了，往後需要綉字還得麻煩四弟。”

蘇含寶雖然讀了幾年書，但是畢竟只有八歲，被三姐誇獎心中那點尷尬早就煙消雲散，連忙保證，“好說、好說，三姐需要只管問我拿就行。”

蘇含寶本人都不在意這事，蘇四娘也就無所謂了，嬌憨的拉着蘇含寶笑嘻嘻。蘇二娘捏了捏帕子，不屑的看了眼蘇三娘。

“三姐，快來快來。”

眾人正要散開之際，傳來蘇含章急呼聲。

蘇三娘見自家弟弟摔倒在地，連忙上前將蘇含章扶起，拍拍蘇含章身上的泥土，心疼道：“可有摔疼？腿疼不疼？”又握住他的小手檢查手掌，看上面只粘了些泥土沒有破皮，又去捲起褲腿檢查膝蓋，膝蓋有些紅，好在沒破皮。蘇三娘鬆了一口氣，輕聲對蘇含章道：“你可得小心些，破皮可痛可痛了。”

蘇含章見姐姐如此緊張，調皮的沖她眨眨眼，然後一副乖乖模樣道：“知道啦，姐姐，我就是餓了，想快點找姐姐吃飯飯。”

蘇三娘見弟弟古靈精怪的便知道沒啥事，於是對一眾兄弟姐妹說道：“三娘今日耽誤兄長弟弟們好些時間了，兄長弟弟們讀書辛苦，都回去歇息吧，小弟頑皮，我去給他換身衣裳。”

房內，三娘拿了乾淨衣裳要蘇含章更換，蘇含章擺擺手：“姐，先洗手就行，等爹娘回來用過夕食后我再換。”

蘇三娘見三歲的弟弟言行舉止如此穩重，和方才摔倒的懵懂小人兒完全不一樣。

“方才你是故意摔倒的？”

蘇含章擦手的動作一頓，被發現了呀，他的姐姐果然聰慧過人。

蘇含章笑嘻嘻的看着蘇三娘，“姐，我老早就看到你們了。”

蘇三娘楊眉，所以弟弟這是在後面把一切都看到了，假裝摔倒是來幫她化解尷尬的吧。想到這，她面色一冷，“姐姐知道你好意，但是你才多大，自己的身體健康比什麼都重要，這種行為絕對不能再有了，否則姐姐告訴娘親不給你買書。”

“別別別！”書是他的第一朋友啊，尤其是這未知的時代，他急需各類書籍來增長他的見識。但是三姐說一是一，嗯，他小人兒有點怕的。

小小的身子掛在三娘身上，也顧不得矜持了，扭着身子撒嬌，“姐，好姐姐，漂亮姐姐，豆子最喜歡你了，豆子都聽姐姐的，再也不這樣了。”

蘇三娘看着身上的大型掛墜，既心疼又欣慰。二房只有一個男娃，既小又早慧，她和爹娘真的很怕他受到傷害，如《百篇》中的《伯錢說》，伯錢早慧，三歲能詩詞，被捧為神童，是被捧殺第一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受到任何傷害。

感受到姐姐情緒低沉，蘇含章放開小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姐，您早知道弟弟與別人不同，但是弟弟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弟弟藏拙是保護自己，弟弟耍小聰明是想幫助姐姐，但是姐姐放心，弟弟會保護自己的。”說完小手對天，“姐姐，弟弟發誓，弟弟絕對不會莽撞，一定保護好自己。”

蘇三娘抱起弟弟，戳戳他的臉蛋，“小小的人兒還學會了發誓，定是和村口那幫老大爺學的。”

嘻嘻，蘇含章笑笑，姐姐高興就好，發誓么不是男人的天性嗎，張嘴就來，哈哈......不對，他還是男孩，他是真心實意的，不是張嘴就來。

“姐姐可不要生氣了，也不要告訴娘親了，以後有不認識的字問我就行，《百篇》、《大姓》、《字林》三本書上的字我都認識了。”

“你可輕點聲，別讓人聽見了，你得五歲才能進學，這兩年你自己學學，可別漏了破綻讓人看出來。”蘇三娘無奈的囑咐。她沒見過神童，但她覺得神童大概就是自家弟弟這樣，三歲就比人家八九歲記得字還多，四弟八歲，三哥十一歲，他們倆就不如自家弟弟識字多，且還常寫錯字，他四弟和三哥學問沒有優，今年結束便要離開學堂了。

蘇家是把男孩都送去進學了，但是讀書費用高，一開始就說了讀三年書若是夫子那裏不得全優，那麼便會退出學堂去學點手藝謀生，機會是給了能否抓住機會得靠個人，這也是蘇家目前處理家庭關係最公平的辦法，說到底還是家裏銀錢不夠。

蘇含章歪頭思考脫貧致富的辦法，一思考便入了神，待蘇善水夫妻從鎮上回來買了包子都提不起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