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問君西遊何時還 第三十章 三九天劫
離家路上,循着往日所謂好友所在一一拜訪,無一人膽敢收留,只因父親早就通過自家廣大的關係網設在阻礙。
少年不甘,想起東部邊境常年與大泉一國打仗,自己正是入伍的好年紀,便調轉方向一路東行。
過了荒原河,是大明在原本屬於大泉的土地上興建的十八座新城,只可惜剛到軍營便被人趕了出來,試問哪個軍營會把徵兵之處設在前線?
世間長了,實在無處可去,便只在壘西城中廝混度日。
直至崔爺爺找上門來,又遇見了先生,走過許多路,經歷許多事,臨到了家門口,又不敢進門,絲毫沒有離家前的底氣。
渾渾噩噩過了好些時日,先生要走,心沉入谷底,喝完了就沉沉睡去。
恍然間,又到了孩童時代。
少年看着鏡中四五歲模樣的自己,看着健在的母親,看着十幾年前的世界不敢相信。狠狠給自己掐了一把,疼得齜牙咧嘴。
難不成上天眷顧自己,讓我再活一遭?
孩童心中大喜,前世種種依舊在腦中,自那日起,他成了聞名一州的天之驕子,國子監中品學兼優,武道一途增增日上,家中商賈之術手到擒來,雙親感天謝地,家中出了一個麒麟兒。
然而,僅僅五年,母親還是未能走過那道坎,他又成了沒娘的孩子。
哀傷過後,孩童又走上向東的那條路,又在十七歲的時候遇見先生。
“先生可有令人死而復生的靈丹妙藥?”
這是少年見到先生時問的第一句話,答案自然是失望的,少年心中有了決斷,又一次酩酊大醉,回到五歲那年。
孩童的母親也不明白,為何夫君深夜回家后,孩子纏着要拜訪名醫。
父親自然不肯,孩童表示只要父親答應這個要求,自己便一心學習商賈之術,長大后與家裏分憂。
這才勉強答應下來。
隨後,孩童跟着父親找來的當時名醫久居家中,一方面為母親調理身子,一方面傳授自己岐黃之術。
不僅如此,孩童還向崔姓老人討要強身健體的粗淺功夫,求着母親與他一同習武。母親拗不過,只能照做。
眼看着四五年過去,又到了那關鍵年份,孩子眼巴巴地盼着,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月、一年......
孩子大喜過望,母親終於熬過那道坎。自那之後,孩子遵守諾言,開始與父親外出走商。
又是十七歲那年,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少年獨自來到壘西城,等待那個人的出現。
“先生,請收我為徒。”
“為何收你?”
“一心向道。”
“為何向道?”
“自是想要走到這世界的山巔上看看風景。”
“無牽挂了?”
“沒了!”
“倘若這一切都是夢呢?”
“是夢又如何,比別人多過了三世人間,足矣。”
先生微笑點頭“喝完這頓酒先睡,睡醒了咱們當神仙去。”
少年欣然應允,這夜,他喝了極多,夢裏皆是少年時的光景,一幕幕在心頭,又慢慢散去,直至心滿意足。
待劉蠻醒來,夢中一切慢慢散去,唯獨留下一個念頭在心間,定要城那山上修行人!
又兩日過去,夜裏,紀源於院裏陣法中心盤膝閉目,感應着方圓數里之地的靈氣,已經不再向院裏聚攏。
“差不多了,木頭,外面情況如何?”
柳青源於地下探出小腦袋“我的靈識已經籠罩整個傅興堡,現在此地有修行者三人,修為皆是平平,外頭早有七八位陰神幫忙看着,應該不會出什麼紕漏。”
紀源揮手於身前布下一方小桌,劉蠻盤膝座在對面,紀源抬手揮筆。
“上窮碧落尋靈跡,下落凡間至吾身。今以吾身為道引,助吾弟子上通天!”
沒有水墨,只有濃厚的靈氣於紙上浮現,青光閃耀,刺得在場之人睜不開眼,感受最深的便是藍燁,身為鬼魅,本就懼怕開天筆的神光,趕忙向後飄去,尋了一處陰暗之地藏匿身形,再也不敢有所窺探。
而院外暗處,為紀源等人守護的七八位陰神,竟也同事身軀一顫,隱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不由自主後退了幾分。
一時間,天上風雲涌動,雷光乍現,仿若游龍在雲層里徘徊。
紀源抬頭望去,眼前一亮,沒有絲毫遲疑,伸出開天筆,於座下陣法一點。
“轟隆!”
天上電閃雷鳴,原本無頭蒼蠅般的雷光好似找到了正主一般,緩緩向小院上空聚攏,而後匯成一條閃電,直接劈下,正中紀源頭頂。
紀源渾身一顫,頭上冒着青煙。
“這是?雷劫!怎麼是三九雷劫!臭小子,不對勁,趕緊停下!”
就在第一道雷光落在紀源頭上時,柳青源憑藉著開天筆器靈的身份,又獲得了一份原本不可查看的傳承記憶,而這記憶中所述正是眼前的三九雷劫。
三九雷劫顧名思義,共有三波,一波更比一波強,每波九道,共計二十七次。渡劫者要麼硬抗下來,要麼被劈為齏粉方能罷休。
柳青源原本無法理解,溝通天地靈氣怎麼會觸發這種只有飛升之時才會出現的大劫難。可當他細看傳承記憶之後方才明白,紀源所書文字裏說得極為明白,此番溝通天地靈氣只為幫助劉蠻通天。
天道本來就講究順其自然,紀源此舉,無異於老天不給伸手硬搶。
硬搶的話也不是不行,那紀源就得承受得住老天的怒火!
眼見紀源對於自己的提醒毫無停手的意思,柳青源無奈嘆息,罵了句“攤上你這麼個不靠譜的玩意兒,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罵歸罵,卻沒閑着,身形一轉落在紀源頭上,藤蔓迅速蔓延,將紀源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
“轟隆!”
又是一道雷光降下,紀源頭頂的藤蔓瞬間焦黃。
劉蠻早被這一幕嚇呆了,愣了好半天,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喊道“先生,無需為學生如此涉......”
“轟隆!”
“險”字還未出口,被第三道雷聲生生打斷,劉蠻先前聽先生與崔爺爺言語時早聽過三九天劫的名頭,哪還不懂其中厲害,正要起身,卻被紀源伸手拽住。
“稍安勿躁!”
紀源的聲音聽起來極為吃力,口氣卻很堅決。
“木頭,這三九天劫咱們早晚得抗,今日不妨先試試。”
柳青源破口罵道“感情不是先劈在你身上!哎喲!”
又一道雷光落下,劈得柳青源叫喚不矣,還不忘補上一句“大長蟲,出來打架!”
金光一閃,睡眼朦朧的遊離飄在二人身前。
遊離抬高蛇首,感應着空中傳來的無上威壓,死死盯着雲層中的雷電問道“又惹了什麼敵人,竟有如此神通!”
話音落下,雷光再現,遊離一如既往地興奮,沒有絲毫畏懼,衝著那雷光不退反進,口中金光大作,噴射出去,與雷光撞在一處,轟隆一聲,兩者盡皆散去。
柳青源見狀,笑道“厲害了大長蟲,今天的對手可是老天爺,再接再厲!”
遊離一驚“天劫?你們倆誰要飛升?”
紀源二人無奈,柳青源反口回了句“你睡傻了吧,你看我們倆像是要飛升的樣子嗎?”
又一道雷光下來,遊離幫忙扛下“我就說嘛,飛升雷劫只能由自己來扛,我怎麼還能出得了手。”
話盡時,遊離吐出的金光被雷霆打散,雷光落在身上,金色的蛇鱗上電光纏繞滋滋作響。
紀源搖頭回道“並非如此,若是他人來了定無法出手幫忙,只因咱們三個本命之源息息相關,早被雷劫看作一體,這才能攜手以赴,否則這雷劫早成了三個了!”
遊離恍然大悟,看來天道施罰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公平的。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天地重歸安靜,但頭上的烏雲越聚越多,第二波雷劫即將來臨。
紀源三人都閉上嘴不再言語,他們知道,第二波雷劫的威力要比第一波強上許多,誰也不敢怠慢。
思慮間,紀源將剩下的所有穿心露盡皆拿出分與他們,三人一同飲盡,一邊療傷一邊恢復靈氣。
待手中酒水飲盡,天上雷霆從白變紅,轟然砸下。
三人一同出手,盡在瞬間,遊離被撞入地下,柳青源所化鎧甲碎裂,紀源口吐鮮血。
“不好,扛不住了!”
柳青源大驚失色,紀源牙根一咬,伸手在開天筆上一拍,一疊厚厚的符篆落到桌上。
細看之下,每張符篆皆由極為複雜的禁制所繪,中心處,一個大字靈韻遊動,正是開天筆所書。
這些皆是許久以來紀源所書的存貨,自從向東城以單字符篆為那邊陰神療傷之後,紀源經過每日練習,早將繪製單字符篆的法門練習得極為純熟,此刻正能派上用場。
也不管字上寫的何字,攻擊類型的拋向空中,防禦類型的放在頭頂,輔助治療類型的一一貼在三人身上。
遠遠望去,形成一層厚厚的紙質防禦陣型。
“轟隆!”
紅色雷光落在符篆之上,一次變破開了數張,紀源三人施展術法,勉強抵擋。
世間緩緩過去,符篆越來越少,眼看就要消耗殆盡,而雷劫還剩兩道。
又一道紅雷砸在頭上,所有符篆化為虛無。
紀源正要起身迎接最後一道,卻見遊離飛向空中,將身軀放大至房屋大小。
“這道雷劫,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