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問君西遊何時還 第二十九章 過往歲月
連續幾日,紀源與柳青源將所學禁制一一研究一遍,而後摘取了需要的部分,在劉府大院之內層層繪寫,形成一方聚靈大陣。
待陣成之時,方圓數里之地的靈氣開始緩緩向劉府所在匯攏。
而後紀源又在聚靈大陣之外設置了另一道隔絕陣法,用以掩蓋靈氣匯聚帶來的巨大波動。
只是這隔絕陣法雖能瞞過普通修士,卻難以瞞過一方陰神。當日便有傅興堡所屬郡城的城隍廟陰神前來叩門。
紀源大大方方將其人迎了進來,自報姓名之後,那位陰神心中一驚,連忙問道“可是從東部邊境來的仙國特使?”
紀源聽了這話略微尷尬,原來國師晏懿並未將自己的真實身份透露出去,這倒方便了自己行事。
“晏國師與我有舊,允我於大明境內方便行事,只要不損國運即可,想必安民司與各陰司皆有授令,不知閣下可曾接到。”
“這......”那位陰神略微沉吟,回道“既然國師有令不敢不從,不知仙師可否告知具體所為何事,小的好回去復命。再有,此處凡人亦有十數萬之多,不知仙師所佈陣法可否掩蓋得住施法動靜,以免驚擾了一城之民。”
紀源笑着回道“只是聚攏靈氣的陣法而已,就三五日,不會影響到一地氣運,損些靈氣我自會與晏國師那邊交代,不會牽扯到你們身上。至於所為之事,恕紀某無可奉告,倒是施法時若有修士靠近,煩請當值的陰神幫忙攔上一攔,若事成了,紀某也會親往城隍大人那邊致謝。此地陣法設有兩層,一層聚攏靈氣,另一層隔絕動靜,紀某會選擇夜深人靜之時施法,以免發生意外。”
紀源這番話可謂將一切可能都說盡了,言語之間恩威並施,既說要與當地城隍道謝,有拿出國師大人壓上一頭,那位陰神也不是痴傻之輩,哪還敢過多糾纏,當即與紀源告辭回去復命。
所謂萬事俱備,唯獨當事人劉蠻那邊成了變數。
先前與柳青源一番探討,以開天筆的秘法讓劉蠻通天,實則與當初助穿山君突破飛升境界皆為點化之法,而飛升境界乃斷鴻界修行路上的盡頭,溝通天地靈氣灌體卻只是修行路上的第一步,想必不會損耗太多靈氣,又或是壽元。因此二人才會決定此事。
反觀劉蠻,雖說一直糾結於其父對他認可一事,這才一心想着早日踏上修行路。可在紀源看來,這遠遠不夠,修行路上,道心堅定何等重要,豈可因為外因所致,當務之急是需要讓他自己養出一顆向道之心。
聚靈陣法還有幾日才可將所需靈氣匯滿,紀源苦思許久有了主意。
這天夜裏,紀源拿出一罈子穿心露,此酒自穿山君贈與以來紀源視若珍寶,若非必要都捨不得喝,因此還剩下許多。連日來,劉蠻有些鬱鬱寡歡,紀源也沒說破,只告訴他今夜要辦一樁大事,需得離開幾日,讓劉蠻跟他多喝些酒算是踐行。
劉蠻聽了這話,本來就不通達的心念更加堵塞,在柳青源與藍燁輪番勸酒之下,僅僅撐了兩個時辰便醉得不省人事。
看着醉倒在酒桌上的劉蠻,紀源三人相視一笑,而後與藍燁一番叮囑,藍燁一一記下,化為一道黑色霧氣鑽入劉蠻眉心。
夜黑,夢長。
“少爺,少爺,起床了,老爺回來了!”
孩童不過四五歲大小,揉着朦朧的睡眼,在身邊婢女的伺候下穿衣洗漱,一邊問道“阿喜姐姐,不是說爹明天才能到家么?”
名為阿喜的婢女笑着回道“誰說不是呢,老爺肯定是想少爺了,要不怎麼會提前回來。”
孩童卻扭過頭去,哼了一聲“才不信呢,每次出門都是大半個月,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也待不了幾天。”
不一會,孩子被帶到宅中正堂上,父親正與人談着什麼,見了孩子起身快步上前,張開雙手笑道“蠻兒,想爹爹沒,來,讓爹抱抱!”
孩子卻撇了撇嘴,繞過父親,投入母親的懷抱。
婦人揉着孩子的小腦袋衝著自家男人說道“你看看,太久沒回來孩子都認生了。”
說著又向著懷中的孩童說道“蠻兒乖,爹爹在外奔波,今日好不容易回來了,還帶了這麼些客人,不許胡鬧,還不去問安。”
孩子這才怯生生喊了句“爹爹安康。”又向廳中幾位面生的客人說道“諸位叔伯安康。”
客人們聽了,皆笑着說些孩子乖巧的誇讚之語,唯有當父親的讓婦人將孩子帶下去,而後與客人們說道“孩子不懂事讓諸位見笑了。”
而後,宅邸之內布下酒宴待客,觥籌交錯,喧鬧之聲直到深夜方才停歇。
次日天明,孩童再次醒來,用過早膳之後便由府中管事的崔爺爺帶着出門。
“崔爺爺,我爹是不是又走了?”
崔爺爺笑道“你爹做了樁大買賣,需要從西邊寧州往東邊的佑州親自送些東西,事兒挺急,昨日緊趕慢趕特意回家看你一眼,你莫要怪他。”
孩童撅着小嘴皺着眉“每次都是如此,娘身體不好,也不知道在家照看幾日,又沒人陪我玩......”
崔爺爺聽着孩童的牢騷,不再說話,孩童突然想起什麼,又問“崔爺爺,我們這是要去哪?”
“國子監!”
“那是什麼地方?”
“念書的地方。”
“好玩么?”
老人略微沉思“也說不上好玩,但是有好些同齡人與你作伴,你就不會覺得無聊了。而且在那邊識字念書,往後你就能多幫幫你爹,那樣他就可以不用這麼忙了,可以多在家陪陪你。”
“真的嗎?”
“當然!”
“那行,我去!”
至此,孩童每日皆由老人帶着到國子監上學,從未缺席。
轉眼間兩年過去,孩童長大了許多。
這日,還未到散學時間,府門外守門的小廝突然帶着孩童進來。
孩童見了母親嚎啕大哭,只說再也不去上學了。
母親見孩子一身污泥,身上多處淤青,心疼追問。這才知道是與一起學習的同齡人起了衝突,打了一架,可對方人多,沒打過,這才自己跑了回來。
好不容易將孩子哄好了,着婢女阿喜伺候沐浴更衣,上了藥用了飯,這才問他為何與人打架。
孩童聽了這話,本來好了的情緒又低落起來。
“他們說爹爹外面養了別的孩子不要我了,不然怎麼會總不回來。”
婦人面色鐵青,思慮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安慰孩子,並許諾他可以有兩日不用上學,跟崔爺爺到城防營中看熱鬧去。
孩子欣然應允,次日,崔姓老人帶着孩童到城防營中,恰逢營中比武大會,崔姓老人被邀至觀禮台上入座,孩童坐在老人腿上看那些軍伍中人於擂台上奮力搏殺,別提有多開心。
待日暮西山,回家路上,孩童問道“崔爺爺,你不是城防營的人,他們為何讓你跟那大將軍坐在一起看比武啊?”
老人笑着回道“因為崔爺爺面子大呀,我年輕那會也是上過戰場的呢!”
“那崔爺爺會武功么!”
“自然會!”
“比他們厲害么?”
“厲害一些!”
“可以教我嗎?”
“你學這幹啥?”
“這樣我以後打架就不會輸了!”
老人低頭看着孩童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習武可不是為了欺負人的!”
孩童回道“我不欺負人,但是他們敢再說我爹,我還是要跟他們動手的!”
那日之後,孩童每日散學歸來便與崔姓老人習武,樂在其中。
又是一年光陰,某天夜裏,孩子的父親從別州連夜趕回家中。
看着跪在靈堂中的孩童,想要上前抱抱孩子,卻被推開。
“娘親臨走之前一直念着你,你就是不回來!”
中年男人不顧孩子拳打腳踢,將其抱在懷中,兩人於靈堂內受了半夜,直至孩子睡去才着下人將他送回房內。
這次,父親在家呆了足有月余,操辦喪事之後想方設法與孩子親近,可惜孩子始終放不下心中癥結。
日子還是要過的,這日是男人第一次送孩子到國子監,並等着散學的時候親自來接。
沒曾想不到半日,國子監那邊來人,只言孩童於學堂中打傷了朝中權貴,如今已被送往官府了。
男人大急,匆忙趕往官府,幸好自家在廟堂之上關係頗多,這才順利將人帶了回來。
不論男人如何問話,孩子對於動手原因隻字不提,實在沒辦法,只能停了國子監的課業,並明令禁止孩童繼續習武。
孩童悲憤交加,跪在娘親的靈牌前哭了許久。
之後,男人又開始奔波忙碌,孩子交與崔姓老人全權看管。
在孩童的苦苦哀求下,老人只能偷偷教他一些尋常武藝。
待長大些,又帶着他四處遊歷,增長見聞。
時間是沖淡記憶最好的辦法,轉眼又過了幾年,家中有了新的女主人,自己也添了幾個弟弟妹妹。
父親又一次回家,明言族中的買賣需要有人幫襯,讓已是少年歲數的長子跟着出門走商,少年不願,離家出走。
這年,他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