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戰白豚
本以為是想像中的鬼洞魔窟，沒想到卻是一處山谷中的莊園。
此地名為痴心谷，園名長情，與焦四郎的修行之道倒是相當契合。
只是此處畢竟是鬼物聚集之地，瘴氣橫生，陰氣極為濃厚，於鬼物而言是再好不過的道場，可對於凡俗夫子來說卻是性命堪憂的絕地。若不慎誤入其中輕則陽氣流失大病一場，身體弱些可能就有來無回了。
紀源正考慮着是否施展術法庇護一番迎親隊伍中的凡人，沒想到焦四郎早有打算，也不知施展了什麼神通，但有凡人所過之處，陰霾盡去，與平常地方無異，不侵擾他們半點。
待一切安頓完畢，紀源於莊園中四處遊盪，細細查看此地跟腳，焦四郎好似對其毫無戒備，沒有絲毫阻攔。
直至先前被紀源以丈人尺打飛的老鬼前來拜見，戰戰兢兢說道“仙師安康，主人有請。”
紀源等的就是這時候，跟着老鬼到園內正堂。
正堂內，早被佈置得極為喜慶，紅燈紅綢紅對聯，只有一位俊朗的白衣年輕人立於堂下。
見紀源入門，上前躬身拜道“鬼修焦四郎見過紀仙師！”
紀源沒有急着答話，將其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是一表人才，眉宇間英氣十足，舉手投足間優雅自然。
“知道我為何跟來么？”
“仙師仁厚，放心不下與我同來的這些凡人，想看看我這鬼窩是否吃人。”
紀源笑出聲來“你倒是實在，就不怕我將你這鬼窩一鍋端了？”
焦四郎卻搖了搖頭“仙師既是讀書人，自然講些道理。焦某不才，也讀過幾本聖賢書。這才壯着膽子賭一賭仙師人品。”
紀源面上笑意更甚“賭錯了呢？”
焦四郎回道“無愧於心，賭錯了只能怪運道不好。退一步說，仙師若在初見時便動手廝殺，不說我有傷在身，便是全盛時期恐怕也不是仙師一合之敵，多說無益，只能以事實自證清白。不過，如今看來，我算賭對了大半，否則仙師也不會親臨寒舍。”
紀源點了點頭“婚禮照常操辦，無需顧及我的存在，若是可以，我還挺願意多喝幾杯喜酒。不過，不許私下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若發現了，別怪我翻臉無情。至於其他的，無需辯解，做你該做的，我只當個看客，自行決斷。”
“如此甚好。”
焦四郎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婚禮如期舉行。
紀源從始至終都未出現，只在焦四郎給安排的客房中歇息，不過酒水吃食卻源源不斷送來。劉蠻與柳青源大快朵頤，直說酒水不算太好，菜肴還算不錯。
紀源沒好氣道“說酒水不好，也沒見你們少喝幾口。”
柳青源一手抓起一隻雞腿，一手拎着酒碗嘿嘿笑道“多喝酒是為了不辜負佳肴。”
紀源無奈，不與他逞口舌之利。
劉蠻卻停了下來，問道“先生為何不直接將李家那些人直接救下，反而還跟着到這鬼窟里參加什麼婚禮。這焦四郎的身份跟腳，那三隻長得挺像人的大猴子可是說得極為清楚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就此打殺了也不為過的。”
紀源卻反問了一句“要是那女子是真心嫁他呢？”
劉蠻為之一愣，稍作思索，回道“那也是受了焦四郎矇騙，那女娃兒才多大歲數，哪斗得過這活了幾百年的老鬼。將她一家老小騙來十數人，沒準就等着婚宴上吃肉喝血大快朵頤呢！”
紀源搖了搖頭“若這焦四郎只是個山上剪徑的山大王你作何感想？”
劉蠻不假思索“自然是搶那女子作壓寨夫人，其餘人等添為人丁以狀山寨威勢。”
紀源面露笑意，靠近劉蠻，四目相對“照你這麼說，什麼人該做什麼事，在其身份認定時是不是就已經註定了？”
劉蠻不點頭也不搖頭，皺眉沉思，紀源繼續道“那你是不是該回天州找你父親學那商賈之術了？”
劉蠻啞然。
“萬事萬物不要只看表面，也不要用既定的思維去判斷，更不可道聽途說。那三個人猿妖修也說了，他們三個足足比焦四郎晚生了二百年，所知皆是口口相傳，何以盡信。不過話說回來，若沒有先前迎親隊伍中的那番試探，可能我也會誤判。”
“先生探出啥了？該不會是偷看人家鬼夫鬼妻行......嘿嘿！”
紀源看着劉蠻那副猥.瑣的嘴臉沒好氣道“小孩子不學好，凈想那些齷.齪之事！”
劉蠻念叨着“我都十七了，啥都懂。”
紀源白了一眼，繼續說道“照他們倆所言，焦四郎好像與周邊州郡的城隍陰神打過照面，還動過手，這才有傷在身，而之所以會動手，恐怕皆因李家那位少女而起，否則一個鬼物之身，哪敢親自前往陰神坐鎮的郡城，這不自討苦吃么。換個角度想想，若他對這個女子真無半點心意，何須如此犯險。只是不知此情是否為真，還是說另有所圖。”
劉蠻這才明白過來，反正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管他是真是假，先填飽肚子再說。隨即，又開始吃肉喝酒，好不痛快。
就這麼過了十幾日，這夜，天上陰雨連綿，比紀源初入此山時更甚。
紀源於長情園中的客房盤膝打坐，雖然此地陰氣濃厚無法修行，但每日打坐已成了習慣，劉蠻也沒閑着，每日站樁打拳，自得了仙湯泉中的靈脈饋贈之後總想着什麼時候能開始修行，紀源總告訴他時候未到，他也只能先將精力放在武道一途上，畢竟要真有機會修行至此界巔峰，想要打破天地桎梏，靈力修為與武道修為缺一不可。
“有人來了。”
負責以靈識監察莊園的柳青源突然開口，紀源與劉蠻同時回過神來。
三聲叩門之後，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紀先生，我家主人有請。”
柳青源跳到劉蠻頭上化為木冠，跟着紀源一同出屋。
老鬼在前領路，卻是直接向莊園外面走去。
“這是去哪？”
紀源沒忍住問了一句，老鬼回道“主人說先生心中的疑問今夜便有解答，屆時若他僥倖未死，如何處置皆由先生決斷。”
紀源點了點頭，不出盞茶功夫，幾人來到園門處，門外早有幾個大轎候着，轎旁焦四郎、李老爺與一種家眷候着，身後更有數百鬼兵列陣。
“這是要打仗去？”紀源打着哈哈，又說“打仗該騎馬的，怎麼還用上轎子了，還帶上你岳丈大人，焦四郎，你看紀某看不懂了。”
沒曾想焦四郎卻回道“先生信那生死輪迴一說么？”
紀源略作思慮，回道“未曾死過，不知。”
焦四郎卻說“我信，但輪迴前的事得先做完，今日打算前往藍燁處了結生前仇怨，若我死了，煩請先生將我岳丈等人送回城中。”
紀源不再多問，拒絕了焦四郎給準備的轎子，祭出開天筆，與劉蠻騰空御風，並施展了隱匿符禁，消失在空中。
地上所有凡人入轎，焦四郎當先御風，每個轎子各有四位鬼物轎夫抬着，御風跟上，其後數百鬼兵相隨。
山中陰雨再大對修行中人也無半點影響，百里行程僅一個多時辰便到了。
遠遠望去，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被粉色陰氣罩在其中，甚是詭異。
焦四郎的隊伍剛到峰下十里開外，峰上便有聲音傳來。
“小四郎，又來與我尋仇，此番可是又學了新的手段前來討教？”
話音落下，一道粉紅身影化作長虹破空而來，落在焦四郎身前十丈開外。
空中隱匿了身形的紀源為之一愣，這藍燁竟是個女鬼！
藍燁看了看焦四郎身後數百鬼兵，又道“怎麼？這次想通了打算搬家來與我過日子了？”
焦四郎還是不回答，藍燁眉頭微皺“真要拼個你死我亡才肯罷休？”
焦四郎面色微動，遲疑了許久，嘴邊才吐出幾個字“你不該殺我家人的。”
話音落下，陰氣陡然炸開，將自己全然罩在其中，化為一個足有房屋大小的黑色鬼頭沖向藍燁。
藍燁眼神微動，正想再說什麼，卻被焦四郎打斷，沒有辦法，只能將粉色陰氣悉數外放，以相同的術法神通迎敵。
沒有廝殺聲，也沒有吶喊聲，只有兩團鬼霧互相侵襲反覆吞噬。
空中，紀源看得出神，這還是他踏上修行路以來頭一次親見鬼物廝殺，與修士間的爭鬥實在是大有不同，沒有術法拼殺，只以渾厚陰氣互相碾壓。
劉蠻則皺着眉頭嘟囔着“還以為能有什麼大場面呢，就兩堆麵糰子互相裹挾，實在沒意思。”
耳邊卻傳來紀源的聲音“你要在那鬼霧裏，只怕撐不過一時半刻。”
劉蠻語噎，“切”了一聲表示不屑，閉上了嘴。
雙方實力相差不大，你來我往，直至半個時辰過去，粉色鬼霧慢慢佔了上風，最後，砰的一聲，焦四郎的身形於鬼霧中被撞飛，落在隊伍中的轎邊。
粉色鬼霧也同時散去，藍燁憑空而立。
“回去吧，下次再戰。”
正要轉身回山，卻聽身後焦四郎喊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