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 翻案的後果
“等一下”
葉向南剛邁過門檻，便聽到身後的方副縣長喟嘆一聲：“小葉，今天上午，真的會召開常委會？”
回過頭，就看到方副縣長搖搖欲墜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這個剛剛步入中年的副縣長臉色蒼白，眼袋深陷，顯然是睡眠不足的跡象
雖然來到紀委之後，葉向南還未參與過任何審訊，但畢竟在紀委工作了快一年，平日耳濡目染下，對於其中門道頗有些了解
這年月‘兩規’尚未寫進紀委條例，紀委與監察也並未合併辦公，因此紀委的審訊也並未得到真正的規範
不過終歸是審問官員，除了那些已經掌握真正證據，確定能夠治罪的官員外，大多時候，紀委的工作人員在審訊過程中多多少少也有些顧忌
最常用的還是學自公安的那套疲勞審訊，就是不允許嫌疑人睡覺休息，二十四小時審問
這樣的審訊看似輕鬆，實則對人身的傷害極大
試想一下，連續幾十個小時不允許休息，耳旁反覆不停有人嘮叨，甚至殘酷時，不允許進食喝水，但凡是人，都很難承受下去
前世偽造供詞的細節雖然並未公佈，但葉向南也能猜到，必然是方端瑞承受不住暈倒過去，才給了雒小創可乘之機
嘴角泛起一抹不為人知的笑意，葉向南止步轉身，坦然自若的與方端瑞銳利的目光對視着，苦笑道：“這種事情我敢拿來騙您嗎？”
方端瑞心裏其實已經信了，但葉向南太過年輕，又是紀委出身，讓他頗有些猶疑不定
葉向南想了想，對守在門外的沈星招了招手，又道：“方縣長不相信我，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我們不熟悉不過想必您來到縣上這麼久，總該有相信的人，您可以打電話證實一下”
正說著，沈星已不知從何處找來一部大哥大遞了過來
方端瑞接過大哥大，看了二人一眼，葉向南和沈星識趣的出了屋子，關上房門
“你小子怎麼會知道雒小創偽造證詞的？”
站在禁閉室外，沈星終於忍不住疑惑，胳膊肘頂了下葉向南，悄聲問道
葉向南莞爾一笑，反問道：“剛才不是你先拿他昨晚乾的蠢事要挾的嗎？”
沈星目瞪口呆，好一會才不敢置信道：“你就是根據這個，才那麼肯定的推斷出雒小創偽造證詞的？”
葉向南納悶道：“怎麼了？”
“我靠啊”
沈星狠狠拍了下腦門，無力道：“瀟湘閣昨晚來了幾個雛，雒小創昨夜去開苞，結果搞的人家大出血，現在還在醫院裏搶救……”
葉向南聽的瞠目結舌：“這麼巧”
“你以為呢？”
沈星白了他一眼，猶有餘悸道：“我知道你懷疑他們偽造證詞，可是你小子膽子也太大了，這種事情沒有證據，怎麼敢拿出來胡說八道？”
葉向南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你沒看到雒小創和季峰的臉都變了？這說明他們心虛”
關於這點，他根本就沒有半點擔憂
沈星笑罵道：“你小子這是誤打誤撞，老方怎麼說？”
葉向南正要回答，房門突然拉開，方端瑞站在門口，陰着臉道：“小葉，你進來”
葉向南笑着應了一聲，背着的手對沈星做了個OK的手勢，大步進了禁閉室
方端瑞深深地看着葉向南高大俊朗的面容，默然許久，才沉聲道：“小葉，你怎麼就肯定不是我殺的周常武？”
肉戲來了
葉向南心中一喜，方端瑞能夠問出這樣的問題，顯然是已經被電話中得來的消息震得失去了方寸
也不知道他給誰打的電話，竟然值得他如此信任
好奇之意一閃而逝，葉向南說道：“其實我也不能肯定不過您這件案子疑點頗多，倒是事實，昨夜我被停職后，偶爾聽到縣委大門口的關老頭和人聊天，也懷疑這件案子和您無關”
頓了頓，葉向南笑道：“所以我考慮一夜，覺得還是見一見您”
老關頭啊，老關頭，您老可別怪我把您供出來，實在是這方副縣長太厲害，若不拉幾個同盟，僅憑自說自話，怕是會被直接轟出屋子
心中暗暗抱了聲歉，臉上卻帶着幾分凌然神色
這幅神情落在方端瑞眼中，卻讓他平白多了幾分感動
他能夠聽出葉向南話里未盡的意思，不禁暗嘆道，果然是剛入官場的菜鳥，身上的正義感並未磨滅
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青蔥歲月的時代，那激蕩飛揚的青春熱血，卻是隨着踏入官場后，漸漸消逝
他卻是想不到，上一世因為他的案子，葉向南前途盡失，之後早已將他研究了個通透
輕輕嘆了口氣，方端瑞苦笑道：“小葉，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成了
此言一出，葉向南便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改變了前世的宿命，從現在起，人生的道路將會轉到另一條主幹道上，這將是一條光明大道
……
與沈星來到縣武警中隊時，才剛剛八點不到，等離開時，卻已整整過了一個小時記憶中縣委常委會在八點半召開，這時應該還未結束
開着老舊的北京吉普，葉向南按照方端瑞提供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電話那邊是一個溫婉的女聲，聽到他的來意，便約定在縣人民大廈門口見面
二人開車來到人民大廈門口時，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已等了一會
這是一個極美的女孩，個子不高，皮膚白皙，白色連衣裙襯得她如白蓮花般充滿着聖潔的味道
“嘖嘖，這女子，不知道和老方是什麼關係，這女孩太乾淨了”
停車的時候，沈星嘖嘖有聲的說著，眼睛裏露出毫不掩飾的**
也難怪他動心，饒是前世見慣了無數美女的葉向南，見到這個女人，也忍不住想要摟在懷裏肆意愛憐一番
上前打了個招呼，三人便來到附近的露天廣場，找了個位置坐下
“方大哥他怎麼了？”
剛一坐下，那女孩便面帶憂容的問向二人，此時葉向南和沈星都已知道她的姓名，蘇秀雪
葉向南對身旁趕來的服務生擺了擺手，示意不要東西，這才笑道：“他沒事，我們見你的目的，只是想確認一下，六天前的下午，你見過方副縣長嗎？”
其實在見到蘇秀雪的一瞬間，葉向南便已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譬如說為何前世方端瑞翻案后，所有人都對細節諱莫如深，比如為何方端瑞會在翻案之後調離林河縣
他突然有種掉頭離去的衝動，只是既然已經來了，終歸還是要問個清楚
聽到葉向南的問話，蘇秀雪的俏臉上閃過一抹紅暈，沉默片刻，才略顯羞澀的說道：“見過，那是星期天，方大哥整個下午都和我在一起”
葉向南和沈星對視一眼，卻發現這傢伙眼中的失望難以掩飾
悄悄踢了他一腳，這才對蘇秀雪笑道：“這樣，如果需要你時，能不能出面作證？”
蘇秀雪擔心道：“是不是方大哥出事了？快一個星期聯繫不到他”
頓了頓，她堅定的點頭說：“如果是為了方大哥，我隨時都能出面作證”
葉向南笑道：“方副縣長沒事，只是出差去了，因為是臨時出差，可能沒來得及通知你”
他想了想，站起來又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如果有需要，我們會聯繫你”
蘇秀雪還要追問，可見葉向南已拖着沈星離去，不由得憂心忡忡
二人上了車，沈星還依依不捨的看着廣場，葉向南沒好氣的一腳踢過去，笑罵道：“看什麼看？那麼遠，能看清楚？”
沈星埋怨道：“你還好意思說？約人家出來，只問了一句話就走”
葉向南沉默片刻，苦笑道：“我發現我們做了件錯事，其實為方副縣長翻案，不見得一定要查清楚他那天下午的行蹤”
沈星奇怪道：“你小子怎麼回事？這案子很簡單，只要證明方副縣長那天下午沒有在農機廠家屬院出現過，即使那劉小娥說翻了天，也沒用”
葉向南苦澀的拿出煙點燃，道：“也就是說必須要蘇秀雪出面作證才行”
“你這不是廢話嗎”
沈星搶過煙盒，也點了一根，這才看到煙盒上的字，禁不住笑道：“這盒紅塔山可是從雒小創那裏順來的”
葉向南沒理他的打岔，幽幽道：“那麼，蘇秀雪出面之後呢？方副縣長可是有妻子的人”
啪
沈星愣住，打火機掉到方向盤上，他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撿起來，罵道：“他.媽.的，這什麼世道啊”
“不行，我們堅決不能把蘇秀雪拉進來，否則就算方副縣長翻案了，他恐怕也無法在林河縣幹下去了”
葉向南狠狠地抽了口煙，他幾乎能夠想到有蘇秀雪出面證明方端瑞那天下午與她在一起，再加上雒小創偽造證詞，方端瑞翻案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然而若真把蘇秀雪拉進來，以她的美貌，恐怕會引起無數猜測
再想到那個令他感到忌憚的女人，葉向南一時間頭大如斗
沈星狠狠砸了下方向盤，問道：“不讓蘇秀雪作證，該怎麼給老方翻案？好，現在我知道不是他殺得周常武，但沒有證據又能怎麼樣？千萬別指望季峰和雒小創兩個能承認偽造供詞的事兒”
他娘的，堂堂的重生者，竟然連一個明知道是誣陷的案子也翻不過來？
葉向南心中發狠，咬牙道：“聽說過DNA檢測沒有？”
沈星愣了愣，茫然搖頭
葉向南在他耳旁悄悄囑咐了幾句，沈星臉色變幻，好一會才狠聲道：“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那就搏他娘一鋪倒要看看姓劉的小娘們的嘴巴有多緊”
二人伸出手握在一起，隨後又各自錘在對方胸口，眼中精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