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英雄救美,深情不知何時起(一)
蕭依依負氣離開,花四娘和耶律英奧卻玩了整整一個下午,兩人很快熟絡起來,似乎還生出一點惺惺相惜的感情。
又過一天,蕭景榮為了替蕭依依道歉,特意又約耶律英奧與花四娘出城騎馬。
此時南京城外一片生機盎然,大片的草原看上去綠油油的,跟蒼藍色的天空連為一體。
四個人每人騎一匹高頭大馬,後面跟隨的侍從足有百人。
蕭景榮、蕭依依與耶律英奧全都擅長騎射,坐在馬上全是英姿颯爽。
花四娘平日很少騎馬,由於御術不佳顯得有些拘謹,她坐在馬上宛如弱柳扶風。
蕭景榮怕蕭依依又給耶律英奧難堪,主動對英奧道:「英奧表兄,讓女孩子們慢慢溜達,咱們比試比試馬術如何?」
耶律英奧看似文弱,畢竟是契丹人,也不是扭捏的性子。他見蕭景榮豪爽,也高興地答應下來。
兩個年輕人打馬揚鞭,跑了出去。原地留下蕭依依與花四娘慢悠悠地遛馬。
「契丹的水草可真是豐美呀!我在大宋從未見過如此壯闊的景象!」
「當然,我們大遼幅員遼闊,都是草原和松林,我們崇拜長生天,崇拜生靈萬物,我們契丹人最是豪爽和真性情。」蕭依依說得十分驕傲。
花四娘在汴梁城雖然安享榮華富貴,卻不是被人尊重的貴人,更沒有自我和自有。
此時她面對開闊的天地,多麼希望自己是那天上自由的飛鳥,溪流里遊盪的魚兒。
看着花四娘羨慕的表情,蕭依依會錯了意,她突然發難道:「你喜歡耶律英奧?」
花四娘雖為名妓,卻是賣藝不賣身,她更想不到契丹女子這樣開放,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會直接問出這樣的話來。
花四娘羞紅了臉,「我知道英奧郎君與依依郡主已經定下了婚約,四娘怎麼可能有這種非分之想?」
蕭依依見花四娘臉紅,更覺得自己的猜測應准了,不屑地瞥了花四娘一眼,輕輕冷哼一聲道:「在我們契丹國,喜歡就是喜歡,從來不扭捏造作。也沒有你們南朝那許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規矩,對着長生天就能發誓結為夫妻。」
當著被禁錮的人談「自由」是件很殘酷的事情,蕭依依的話傷害了花四娘,花四娘有些不悅,反唇相譏道:「那郡主與英奧郎君是兩情相悅嘍,祝你們白頭偕老!」
說著,花四娘撥轉馬頭往西行。
蕭依依被懟了一句,也真生起氣來。
蕭依依本來就不喜歡花四娘那種嬌柔的女子,聽了這話更覺得花四娘在喜歡的人面前故意顯得嬌柔,讓人憐香惜玉。當喜歡的人不在場時立刻變臉怒懟自己,可見她真是一個有心機的女子。
見花四娘要走,蕭依依夾馬追了上去,「花四娘,我喜不喜歡耶律英奧又與你何關?」
花四娘只是閃躲,但是她御術不佳越想閃開,胯下的馬越與她蹩勁兒。
「啾!這邊!啾!」花四娘用腳蹬踢了一下自己胯下不聽話的馬。
那馬以為主人要跑起來,馱着花四娘追蕭景榮與耶律英奧而去。
「唉!花四娘,你別跑呀!」
開始蕭依依以為花四娘不願意跟自己多言,想要去追耶律英奧,也便在後面慢慢追趕。蕭依依看着花四娘蹩腳的騎術,心中還道:「就會在男人面前裝柔弱,給誰看呢!」後來花四娘的馬越跑越快,花四娘嚇得抱緊馬頸不敢動彈,蕭依依才意識到花四娘可能真是不會騎馬。
蕭依依立刻打馬追去,「你真不會騎馬嗎?」
花四娘此刻只覺兩耳貫風,哪裏還說得出一句話來。
兩個人身後跟隨的侍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都朝她們這邊奔跑。
蕭依依追得緊,身後的侍衛也追得緊,這到激發出花四娘胯下之馬的拼勁。它以為是在比賽,更是拼盡全力奔跑起來。
這期間花四娘幾次踉蹌差點摔下馬背,使得蕭依依也害怕起來。
蕭依依雖然傲慢,本心卻是善良的,她心道:馬跑得那麼快,這要是花四娘真的掉下來,不當場斃命也得骨斷筋折。哎呀呀,這可如何是好!
眼見着兩匹馬跑了一會兒,遠處一棵大樹下正站着蕭景榮與耶律英奧聊天。
蕭依依如見親人,當然,這也真是她的親人。她大聲喊道:「景榮,快救四娘,她不會騎馬!」
蕭景榮與耶律英奧遠遠見着她二人跑來,還以為她們是追着他們過來的。誰知道蕭依依突然一喊,讓他兩個人都是一驚,趕快翻身上馬去堵截。
蕭景榮與耶律英奧從左右兩方包抄過去,想迫使花四娘的馬停下來。
誰知道那匹馬甚是神俊,前蹄揚起,跳過兩個人的包圍圈,要往更深的草墊跑去。
這馬前蹄一揚起,花四娘哪裏還抱得住,只差一點便要摔下馬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人突然跳上她的馬背,一手將她的纖腰摟住,一手操控韁繩,熟練的馬術,穩健的心態,慢慢駕馭着那匹馬停下來。
花四娘如在死神面前逃過一劫,嚇得花容失色,臉色慘白,全身縮在身後之人的懷裏緊縮成一團。她死死抓住身後那人的胳膊,心裏「砰砰砰」跳個不停。
「好了,花表妹,沒事了,沒事了!」溫柔的聲音在花四娘耳畔響起,使得花四娘慢慢平復。
她側頭一看,與自己幾乎臉貼臉的人竟然是耶律英奧,頓時臉紅到脖頸。
「英、英奧……」花四娘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花四娘一個踉蹌,又差點掉下馬去。耶律英奧手裏一用力,更緊地攬住花四娘。「小心!」
原來那一瞬間,耶律英奧反應最快,畢竟他比蕭景榮和蕭依依都略大幾歲,馬術也更精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自己的馬背上飛起,跳上花四娘的馬,挽救了一場災難。
蕭依依與蕭景榮都追到近前,他倆也都嚇壞了,見花四娘得救才深深出了一口氣。
「哎呀,四娘,你嚇死我了!你不會騎馬為什麼不早說!」蕭依依用氣憤的語氣表達了自己的關心。
蕭景榮勸道:「好了好了,沒事就是萬幸。還好英奧表哥身手了得。當時那種場合,連我都有點不知所措了。」
其實蕭景榮看出花四娘定是與蕭依依發生了什麼不愉快,才發生的危險,可是依依畢竟是自己的親姐姐,他不挑明是非,只得狠命誇耶律英奧的能力。
蕭依依也轉頭看向耶律英奧,讚賞地點頭道:「真是真是,剛才嚇死我了,我真怕四娘出事!」
此時花四娘已經緩過神來,她偷偷鬆開耶律英奧的胳膊,讓耶律英奧扶着她下馬。
花四娘站到地上終於才覺得一顆心回到了肚子裏。
她對着耶律英奧深深一福,「多謝英奧表兄相救。」她又對着蕭依依和蕭景榮一個萬福,「多謝南平王和清河郡主。」
蕭依依心裏愧疚,也不敢再提剛才的不愉快,揮手道:「罷了罷了,四娘你沒事便好!」
說著她抬眼竟然與耶律英奧的一雙眸子撞在一起,心中對英奧生出些許讚佩之意。自己之前還是看錯了耶律英奧,其實他也不算一無是處。
蕭景榮在一旁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別說什麼謝不謝的。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若提謝謝就太生分了。剛才是我不對,不知道花姑娘不會騎馬,也沒讓馬夫特意為你牽馬,是我的罪過!走吧,咱們回南京城去,我做東,去酒樓為花姑娘壓壓驚。」
這回四個人不再像之前那般相互厭惡,到生出些朋友義氣來。年輕人熟得快,轉眼四人已經成為聊得來的朋友。
等四個人喝了酒一同回府,有說有笑。
消息傳到南平王府太妃葉沛的耳中,葉沛會心一笑。「年輕人話題就是多。就算他們做不成戀人也不難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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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蕭依依等人各回房間,這天傍晚,花四娘聽從葉沛的吩咐,去了南平王府的地牢。
地牢裏只關着一個人,便是翊衛都統虎思。
此時的虎思已經奄奄一息,受了一百殺威棒的毒打,又不給飲食,若不是虎思這樣身體底子極佳的壯漢,估計早就一命嗚呼了。
地牢裏潮濕陰冷,也沒有給他點燈,虎思暈得昏天黑地,已經分不清白天還是夜晚。
當花四娘進來時,虎思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他沒有多少反應,只是對燈光本能地眯了眯眼睛而已。
跟着花四娘的侍從端着一盞油燈,又將一壺白水、一碗稀粥放到桌子上。
花四娘見了虎思都皺了皺眉,蜷縮在蘆草上的雄壯漢子,像一個可憐的乞丐,毫無生氣。她將虎思扶起一些,將一碗水餵給他喝。
虎思本想拒絕,卻沒有力氣拒絕,任憑花四娘將水灌進嘴巴里去。可是暈乎乎的虎思吞咽不及時,半碗水都灑在了前襟上。
花四娘趕快拿出自己的絲帕幫他擦拭,一股濃烈的香氣熏得虎思有些清醒。
他抬頭看看花四娘,推開花四娘伸過來擦拭的手,「滾開!」
花四娘並不生氣,「你推開我容易,這樣你卻永遠失去了與清河郡主見面的機會!」
聽到「清河郡主」四個字,虎思眼中的光一閃而過,隨後又黯淡下去。他沒有說什麼。
「你不想知道清河郡主的近況?」
「葉將軍不想讓我娶她,我知道她的近況又如何?」
花四娘不顧虎思抗拒的眼神,自顧自地說:「英奧郎君已經來了南平王府,與清河郡主耳鬢廝磨,昨日去騎馬、前日玩投壺,大前天……」
「你說這些做什麼!」虎思大怒,睜開一雙虎目,將所有的力氣都凝聚在眼神里,讓眼睛看起來頗有殺氣。
「我是想要你等着喝清河郡主的喜酒!」花四娘站起身來,遠遠躲開。她語氣里沒有譏笑,卻有點憐憫。
虎思想追上去打人,可身子一動,後背上的傷疼得他齜牙咧嘴。
花四娘站在門口說道:「你若是條漢子,就把桌上的粥喝了,養好身體出去把心愛的女人搶回來!」
虎思握緊拳頭,將牙齒咬得嘣嘣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