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寒月悲笳,萬里西風瀚海沙
十日後,葉沛終於休整好,準備出發去中京大定府面聖。.br>
她囑咐姜雲姬與蕭依依、蕭景榮看好南平王府,自己帶上周尋與林碧涵、機阿月等人,又在護軍里選名高手隨行。
隊伍浩浩蕩蕩離開南京析津府向北進發。
一月蕭索的天氣,路上正遇到一場大風雪,隊伍行進得十分緩慢。
這天早起,葉沛從氈帳里一出來,便看見浩瀚的天地間儘是白茫茫一片,鵝毛一樣的雪片還在飄落,近處頹敗的草原全被白雪覆蓋,遠處七座元寶一樣的淡墨色蒼山巍峨聳立,彷彿一幅風雪圖畫,讓人感嘆自然的神力。
葉沛正在外面賞雪,林碧涵拿着一件黑色貂皮大氅追出來為葉沛披上,嗔怪地說:“這麼大的雪,您又中毒剛好,也不披上大氅就出來,到時候病倒了我可不照顧你。”
葉沛微笑着看向林碧涵,覺得她如此貼心可的,我都聽你的,你是我的好姐姐!”
林碧涵撇嘴微笑道:“你別拿好話哄我。”她也陪着葉沛在那裏賞景,說道:“遼國哪裏都好,就是太冷了。”
葉沛指着遠處的蒼山問道:“你可知那山叫什麼山?看起來像七座金元寶。”
“嗯,公主一說我也覺得,它看起來真像元寶。”
不知什麼時候,周尋也出現在兩個人的身旁,指着那七座山峰說道:“那叫七金山,因長得像七座巨大的金元寶而得名。過了那座山咱們就到達中京大定府了。”
“七金山,嗯,好名字!”葉沛點頭。
幾個人又欣賞了一會兒,便收帳出發,葉沛坐在氈車裏,護軍與侍從緊緊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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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衛國長公主的車駕進入了中京城。
遼國的都城本來是上京臨潢府,比中京要再往北去。承天皇太後為了部署往南推進疆土,統和時期才開始建設中京大定府,到後來更是廢棄上京,遷都中京。
經過幾十年的建設,如今的大定府比臨潢府還要大、還要堅固,比析津府更顯得莊嚴肅穆,有王城的威嚴,有汴梁的繁華。
車駕剛一進外城,葉沛遠遠地便看到一座八角十三層的磚塔聳立雲間。
“那是什麼塔?”葉沛問扶車而行的周尋。
“那是大遼塔,建中京時便同時建了這座佛塔。”
“好一座巍峨的佛塔。”葉沛說著又想,有時間到應該去拜一拜。
不提葉沛心中所想,轉眼間車駕隊伍已經到達大定府的驛館。
在驛館休整一天,第二日,葉沛進宮面聖。
她先在壽康宮見到了法天太后蕭耨斤。
蕭耨斤四十歲出頭的年紀,頭戴鏤空高翅的金冠,一身契丹華服,腰懸玉佩,處處顯出無比尊貴的身份。
葉沛跪拜叩首說道:“臣婦南平王妃趙靈叩拜太後娘娘,願太後娘娘福壽永-康!”
蕭耨斤道:“下跪的可是大宋衛國長公主趙靈?”
“臣已嫁與南平王便是南平王妃,不敢再以公主自居。”
“在我大遼,若是夫君死了,婦女有權再嫁。如今南平王病逝,吾可以許你自由!”
葉沛低頭道:“多謝太后恩典。只是在我大宋講究從一而終,臣婦既然已經嫁給南平大王,便沒有再嫁的道理。臣婦此生生是南平王的人,死是南平王的鬼。”
蕭耨斤輕蔑一笑,淡然地說:“想不到你到是一名貞潔烈女。”
葉沛頷首道:“臣不敢如此自居。”葉沛又說,“臣婦此次進京,給太后和主上帶來一些我們大宋特有的禮物,請您過目。”葉沛將禮單親自呈遞上來。
法天太後身邊的宮人將禮單接了,遞到她的桌上。蕭耨斤低頭看了看,“杭絲百匹,蜀錦百匹,金銀玉器百件、官窯瓷器百件……”
“南平王妃不愧為大宋國的長公主,出手如此闊綽。”蕭耨斤見了如此豐厚的禮物,也是喜不自禁。轉頭又問:“王妃呀,你在南京城可住得習慣?齊國大長公主身體可都硬朗?”
葉沛抬頭看着蕭耨斤道:“大遼南京仿照大宋汴梁城修建,在太后的庇佑下如今也是繁榮得很,我覺得非常好。
大長公主是福壽之人,如今身體也還康健。只是南平王突然病逝,對她的打擊也是不小。我臨行前大長公主反覆叮囑我,一定要將南平王的屍身扶靈回去,入土為安。”
蕭耨斤卻斂起笑容,“南平王平時飲酒過度,驟然病逝在我大定府,吾也十分悲痛。吾已經命薩滿法師在宮內為他進行了升天儀式,為他舉行了天葬。”
所謂天葬就是將屍身放到山頂,由薩滿法師做法,然後任由烏鴉、禿鷲將屍身吃光,意為“升天”。葉沛明白,如此說來,蕭世南竟是屍骨無存了。
“既然太后如此說,我也心安了。如今南平王已逝,其爵位世襲三代,這次我回去是否可以帶回分封其子蕭景榮的聖旨?”
蕭耨斤笑了笑,說道:“隔層肚皮如隔山,長公主還真以為蕭景榮會跟你一條心嗎?我還是那句話,長公主不如趁現在還年輕,再嫁一個夫君,將來也有自己的兒女。總好過守着別人的兒子過一輩子。”
葉沛並沒有笑意,“我雖是繼母,沒改嫁之前總要當的稱職。”
蕭耨斤撇撇嘴,“嗯,景榮還小,將來等他成人了我會安排此事。”
見蕭耨斤再一次將自己的請求駁回了,葉沛將心底的氣壓了又壓。“臣婦聽說齊天皇太後身體欠安,既然拜見了您,我也該去向齊天皇太后問安。”
蕭耨斤再一次駁了葉沛的面子:“大可不必了,你也說,齊天太後身體欠安,她在病中不便接見外人,長公主還是早回南京城去吧!”
葉沛想不到蕭耨斤竟然一點顏面也不給她留。話已經說盡,葉沛只得起身施禮道:“那臣婦還要去拜見主上,便先行告辭了。”
蕭耨斤眼裏滿是不屑,揮揮手道:“好,去吧。”
葉沛碰了一鼻子灰,想試試在遼興宗那裏能不能套出一點信息來,便跟着宮人往昭明宮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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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興宗耶律宗真只有十七歲,他頭戴皇帝硬帽,身上穿紅緙絲龜紋袍,一副柔弱的樣子。
這讓葉沛想到幾年前的趙禎,他與趙禎一樣,看似柔弱,眼裏都透出一種堅韌。
葉沛跪下施禮道:“臣婦南平王妃趙靈參見主上,願主上洪福齊天!”
耶律宗真不見喜怒地說:“平身吧。王妃遠道而來,辛苦了。賜座吧。”
與大宋的風俗不同,宮人引領着葉沛跪坐在皇帝下首的氈墊上,葉沛只好入鄉隨俗。
耶律宗真問道:“王妃才嫁入遼國,一切可還適應?我姑母齊國大長公主可好?”
“我一切都好,大長公主身體也還康健。”說著,葉沛拿出耶律慶壽女給耶律宗真寫的信,交給宮人說道:“主上,這是大長公主讓臣婦交與主上的書信,請主上親自過目。”
耶律宗真接過信打開瀏覽,他一邊看信一邊打量葉沛,然後順手將信在御案旁的火盆里點燃了。
“姑母說她一切都好,只是對我思念。待會我也有禮物送給姑母,請王妃替我轉達。”
“是!”葉沛偷眼看看耶律宗真的表情,揣測着信里的內容,卻似乎什麼也沒有看出來。她讚歎一個十七歲孩子的定力,也害怕他會是強大的敵人。
“王妃此行還有什麼願望?我可以幫你實現。”耶律宗真淡定地說。
“我想知道我丈夫的死因!”葉沛咬了咬牙說道。
“不是已經通知南平王府了嗎?南平王因常年酗酒,在皇宮宴飲時突然口吐鮮血而亡。”
“他死時有何人在場?”
“我與法天太后均都在場。”
“皇宮宴飲只有主上、太后與南平王三人而已嗎?”
“南平王進京彙報遼宋戰前事務與和談結果。這都是國家機密,怎會有多人參與?”
“既然是談政事又怎會飲酒?”
“南平王述職之後才開始宴飲。”
“南平王身邊隨行之人為何今日也未回南平王府?”
“想必他照顧南平王有失,怕太妃責罰不敢回去。”
“南平王死時可留下什麼遺言?”
“南平王吐血身亡,太過危急,不曾留下什麼遺言。”
葉沛步步緊逼,耶律宗真紋絲不亂。
最後,葉沛又說:“南平王隨身遺物、衣冠我要帶回南京城安葬。”
“可以,待會讓宮人帶王妃去取。”
“多謝主上為我保留!”葉沛再次叩首。
“嗯。”耶律宗真抬了抬手。
宮人帶葉沛去了一個小廳,拿出蕭世南生前的衣物,和耶律宗真為慶壽女準備的禮物,對葉沛說:“王妃,這是主上讓我拿給您的。”
葉沛客氣地說:“多謝這位貴人。”
那人剛想走,葉沛趕上去用契丹話追問道:“貴人入宮幾年了?”
那人知道葉沛身份尊貴,不敢怠慢,說道:“回王妃的話,小人蒲速,入宮三年有餘了。想不到王妃雖是漢人,卻說得這樣好的契丹話。”
葉沛笑了笑,“蒲速貴人,我想問,我先夫南平王出事時,是在哪做宮殿?”
蒲速顯出明顯的慌張,“不,嗯,回王妃的話,小人當時正值輪休,不清楚具體情況。”說著,他像逃跑般想出去小廳。
想不到葉沛身形之快,先他一步擋住出口。“蒲速貴人,我初來中京,這點心意不成敬意。”葉沛拿着一錠小銀塞在蒲速手裏,又低聲說:“我不給貴人找麻煩,我只問是在昭明宮嗎?”
蒲速顯然知道些什麼,更顯慌張局促,他搖了搖頭。
葉沛又問:“是壽康宮嗎?”
蒲速又搖了搖頭。
葉沛疑惑起來,難道自己猜錯了?可是一個名字驟然出現在葉沛的腦海中,“蕭菩薩哥!”
“敢問貴人,齊天皇太后如今安好?”
“齊天皇太後身體欠安,已經移居到上京去養病了。”
“上京?”葉沛有點不可思議。
蒲速眼睛裏閃現出一種驚懼的神色,他迅速地咽了一下口水,“小人什麼也沒說!”然後閃過葉沛,飛快地逃開了,獨留葉沛一個人呆立在原地。
“上京?上京!”葉沛心裏不停地思索着,周尋跟她說的信息,自己之前調查到的信息,葉沛將所有的信息整合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