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吹角連營,鮮衣怒馬意風發(二)
再說譚辛未,帥大軍二十萬草草跑回瀛州大營,點點兵將少了有七萬人,這七萬人里除了死傷者,逃兵也是不少。
譚辛未召集邢寶臣商量計策。
譚辛未對邢寶臣說:“如今反攻倒在其次,如何向官家解釋這一戰失利的原因,是擺在你我面前的大事呀!”
邢寶臣也急道:“主將說得有理!況且監軍葉沛冒死趕回代州城,生死未卜,這可如何向上面交代呀!”
譚辛未也如熱鍋上的螞蟻,唉聲嘆氣道:“是呀!是呀!早說過她是一介女流,在亂軍之中很難立身呀!當時就不該撥給兵馬,讓她斷後。”
邢寶臣眼珠一轉,說道:“如今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葉沛凶多吉少,乾脆把錯誤推到她身上。明日將軍便修戰報,說是監軍葉沛貪功冒進,致使亂局,如今葉沛與大軍失散,生死未卜,請官家速派支援!”
譚辛未嘆氣道:“也只能依兄弟之言了。等援軍到了,我們再行攻破易州等地,將功補過。”
因此上,譚辛未等人根本沒有想過要回代州救援,他們只等着代州城破,葉沛戰死,死無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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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州城外遼國軍營中,蕭孝先傷勢見好,組織攻城的次數一次比一次緊密。
蕭孝先看着北風呼嘯中的代州城,彷彿搖搖欲墜般不堪一擊,露出輕蔑一笑。
他對身邊的李居明道:“城破指日可待。”
代州城頭,崔奎站在葉沛右側,黃劍站在葉沛左側,兩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葉沛,等她發號施令。
葉沛問崔奎道:“城中一共還有多少兵士?”
崔奎苦着臉說:“能拿起武器的加在一塊人吧!”
“還有多少箭矢?”
崔奎更愁:“幾乎殆盡!”
葉沛點了點頭,露出一副堅毅的表情。
她對黃劍吩咐道:“你組織民夫在城牆內四周挖上深溝,以防他們由外挖地道進入。再依附城中高樓,建造幾間箭塔。”
“是!葉將軍。”黃劍領命帶着人手下城去辦。
葉沛又對崔奎吩咐道:“你帶人扎綁上千個草人,和若干木板備用。”
崔奎問道:“葉將軍,這是何意?”
葉沛面色沉靜地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在一個月色昏暗的夜晚,趁着月光不明,葉沛命人將數千個草人綁上繩索,系下城頭。
“不好,是宋軍!他們要逃!”巡營的校尉以為城中守軍要順城牆偷偷逃出,一邊命人立刻放箭射殺敵人,一邊派人稟告了主帥蕭孝先。
因為光線不明又不敢擅自出兵,上千弓弩手一齊放箭,射殺草人。過了一柱香時間,城上的草人滿插箭矢,被拉回城中。
崔奎驚呼道:“葉將軍好計策,您真乃諸葛孔明轉世,好一個“草船借箭”的法子。”
葉沛面無喜色,只淡淡地說:“這才剛剛開始,以後全賴崔將軍和全體將士齊心協力!”
遼軍大帳內,主帥蕭孝先知道后,氣得跳腳。
“一群蠢才!天亮就給我攻城!”
天光大亮,遼軍出動攻擊。
他們拉來數丈高的雲梯試圖爬上城牆,葉沛命黃劍修造的箭樓派上了用場。
嗖嗖嗖……宋軍將士們站在箭樓之上,用遼軍送來的大量箭矢,射殺無數遼人。
城內宋軍無不山呼“神女葉沛”,軍心大振。
蕭孝先簡直要氣炸肺了,立刻與副將李居明商議下一步的攻城計劃。
見一計不成,李居明言道:“兵法中有挖掘地道攻城的方法,將軍何不試一試?”
蕭孝先贊成道:“好,就依此計!”
李居明立刻派工兵開掘地道,企圖從地下挖入城中。
可是誰成想,地道剛剛挖通,最前面的遼軍就被黃劍帶領的宋軍砍殺喪命。
後面還在地道里的遼兵不知前面情況,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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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裏衝殺,只覺得出口處火光衝天,黑煙嗆鼻而來,地道里被砍死、被熏死的遼兵不計其數。
宋軍見又一次擊退遼軍的攻擊,躍躍欲試,高歌雀躍。
原來這是葉沛運用兵書里《墨守成規》的法則,提防敵軍各種攻城之計。
蕭孝先手捂箭傷處,將槽牙咬得咯嘣作響。但他也是飽讀兵書的勇猛將帥,很快鎮靜下來。
他見地道不成,立刻又派出衝車,攻擊代州城大門。巨大的衝車重有千鈞,像一頭兇猛的巨獸,沖向代州城的大門。
一下,兩下,包裹着鐵皮的木質城門發出“吱嘎轟隆”的響聲。
看着那殘破的大門搖搖晃晃,葉沛忙命士兵用房屋的樑柱抵住大門,還用巨大的棉被覆蓋在城門外緩衝卸力。
蕭孝先又試圖用火燒毀棉被,葉沛便用水潑在棉被上澆滅火把。
看着殘破不堪、漏洞百出的代州城牆,城下的衝車還在不斷撞擊。澆在棉被上的水迅速凍成了冰,葉沛又想出一條妙計。
她命令軍士,在最冷的凌晨,提水潑在城牆之上,水順流而下,迅速凝結。一層又一層,厚厚的冰層完全包裹住了殘破的城牆。
第二天太陽升起時,一幢嶄新的建築拔地而起,那新城牆閃閃發光,刺人眼目。遼國軍隊幾乎被晃得睜不開眼。
當蕭孝先再次發令攻打代州城時,遼軍發現,城牆根滑得雲梯都架不上去。衝車也是在城外滑行跑偏,毫無破力。
連箭予和石炮也沒了殺傷力,一個石炮剛剛擊破一塊城牆上的冰皮,代州城頭上的軍士提着一桶水倒下來,城牆立刻又變得堅固如初。
破敗不堪的代州城變成了一座擁有自愈能力的魔城!
宋軍歡呼雀躍,再次高呼着“葉沛”的名字,載歌載舞。
宋軍高興,遼軍帳內蕭孝先卻氣得發狂。
一個小小的代州,竟然讓他損兵折將七八萬,耗時三個多月都沒有攻下來。再這樣拖下去,軍資戰備不足,所得遠不比消耗,遼軍也只能退兵求和,白白放棄。
想到這些,蕭孝先就覺得左肩上隱隱作痛,心中惡氣難消。
如此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又應對了一個多月。
葉沛見援軍遲遲不來,心中明白,自己已成棄子。可是面對齊心協力的軍士,葉沛不會放棄。她晝思夜想,守城之法再高,終有油盡燈枯之日,如何才能自救?
代州城中,葉沛半夜提燈巡查營房,她眼望彎月,突然想到兵書上所提,上古時候的一個陣法!
第二天,葉沛親自設計畫圖,她讀過師父巴山的兵器製造譜,也學得一雙巧手,親自帶領黃劍等人督造床弩。她命人徵集了百姓家的木床作為弩機,將兵士手中長矛作為弩床上發射的箭矢。
不到十日,弩床建造完成,葉沛排練的戰陣也初見規模。
這一日風和日麗,明晃晃的代州突然城門大開,一隊隊宋軍列隊整齊地走出城來,排出彎月形的戰陣。
蕭孝先大喜,心中暗想,“只怕城中糧草已盡,葉沛這小妮子要出城投降了吧?”
他親自到了陣前觀看,卻見對方排出戰隊,有如彎月形,背靠城牆,前方拱出,彷彿是要攻擊。
蕭孝先冷嘲道:“不知死活的傢伙!看我今日活捉了你,親自手刃,才報我肩頭一箭之仇!”
他對陣宋軍大聲喊話,“葉沛小妮子,你是率兵前來投降的嗎?”
戰陣中卻無人答言。
蕭孝先騎在馬上仔細觀察,也不見葉沛出列,心中奇怪。他派出前鋒,前進數十丈,也不見宋軍攻擊。
蕭孝先心中奇怪,“好一個葉沛小妮子,弄什麼障眼法來對付我?”他一提馬,帶領大軍,以壓倒之勢沖向宋軍戰陣。
宋軍戰陣中每個人都左手持盾,右手持長矛,相互擠在一起,目光炯炯,有着視死如歸的定力。
遼軍騎兵一路沖向敵陣,開始還有些緩慢猶豫,見宋軍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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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箭,也毫無反應,膽子便大起來,一路高聲呼喊,催動胯下快馬,手舉彎刀砍將過來。
當遼軍快要衝到宋軍前方十丈遠的時候,宋軍突然往兩邊列陣,中間空鼓出來的彎月中部,推出十餘輛床弩車。這些弩車都有一仗見方,每個床弩上搭着十支長矛,這些長矛對準敵軍,“嗖、嗖”射出。
由於距離太近,每一支長矛都能洞穿遼軍,像串糖葫蘆一樣,嗖的一下殺死好幾個人。
遼軍本來騎馬向前衝殺,前面之人突然倒下,阻擋了後面之人的來路,後面衝殺之人又到近前,只有被射死的,逃跑者皆被亂馬踏死。
宋軍背靠城牆,以很小的接觸面對抗遼軍,卻見大量遼軍被射殺,被踩踏,前仆後繼,屍身堆積得像小山一樣高。
李居明突然認出此陣法,對蕭孝先大喊:“卻月陣!這是兵書上記載過,卻早已失傳的卻月陣!”
為何李居明突然爆發般的狂呼亂喊?
原來這卻月陣乃是上古神兵的一個陣法,是黃帝大戰蚩尤時發明的陣法,後來失傳。到了東晉時期,劉裕大戰北魏長孫嵩,就曾經再次使用過這個“卻月陣”,一舉滅了北魏王朝。
後來此陣法再次失傳,直到目前,葉沛再次使出此陣,嚇得李居明連連後退。
蕭孝先並不知道什麼卻月陣,只親眼看着自己的二十萬軍隊,死傷大半,竟然不敵宋軍軍士,氣得當場箭傷複發,墜馬吐血!
主帥負傷,遼軍死傷大半,此時也無心戀戰。遼軍中以虎撲與李居明為首,帶領剩餘的十萬遼兵,撤圍代州,退守易州。
由此,被圍困四個多月的代州城終於得救了。
這代州城攻守戰使得葉沛一戰成名,宋軍步兵,打破遼軍二鐵騎合圍,竟然平安返回,這在歷史上數以萬計的戰爭中,也是絕無僅有,足以榮耀史冊的!
這一年葉沛剛滿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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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沛見蕭孝先撤軍,命崔奎拉回已死的遼軍戰馬充饑,將大片屍首用火焚毀,以防疾病肆虐。
大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看着熊熊燃燒的大火,遼軍的屍首與宋軍的屍首燃為一體,葉沛心中百感交集。他們生時為敵,死後同葬,是敵是友,誰又分得清呢?
遼軍雖舉不義之師,可是士兵無罪,百姓無罪,他們也跟着死傷,跟着受苦受難。真是兵者不祥,罪在戰矣!
代州所剩精兵全都感激葉沛,視她為再生父母一般,後來他們一直跟隨葉沛,成了她最忠實的護軍。此為後話,先說目前。
葉沛讓崔奎領三千人繼續駐守代州,自己領兵兩千,返回瀛州。
譚辛未聽聞蕭孝先撤兵易州,正在疑惑,突然看到安然無恙的葉沛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差點從椅子上跌落。
“葉,葉,葉,葉郡主!”譚辛未舌頭都開始打顫。
葉沛一個健步跨到譚辛未身邊,抽出佩刀便想將他砍死在地。
旁邊的副將邢寶臣嚇得跪地哀求,“樂安郡主,手下留人呀!不可衝動,不可衝動!”
葉沛將刀架在譚辛未的脖頸上,牙關緊咬,擠出幾個字來:“譚辛未,你可知罪!”
譚辛未自知必死,反到鎮靜下來。“譚某罪不容誅,任憑郡主處置。只可惜陣前兵變,主帥被殺,恐怕遼軍趁虛而入,我之罪過大矣!”
葉沛眼睛要瞪出血來,大聲怒吼道:“譚辛未,你到會講!當初我大宋軍士被圍代州,日日盼望援軍到來,到最後也沒有看到你率一兵一卒前來救援。若不是我力主守城,那幾千宋朝軍士和一城百姓,早就做了慘死冤魂!”
譚辛未閉眼道:“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只是怕為救千人,損失上萬軍士之命,其中孰重孰輕,作為主將不能不考慮。”
葉沛手中佩刀顫抖了一下,胸廓起伏,好半天才嘆了口氣道:“那等官家定奪吧!”說著,收刀回鞘,轉身大踏步離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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