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出發

四十、出發

宋源明驀地一驚,弄不清自己為何突然說起“靈兒”二字?李金綾立刻像錐子一樣鑽進他的腦子裏了。

他已經好久沒見到她了,也好久沒想起她。今天就要離開這裏了,她卻忽然鑽進了他的心裏,在他心裏翻騰起來。

宋源明忽然覺得一陣心痛,他知道自己可能永遠見不到李金綾了,這無疑是利刃在他心上斬了一刀,讓他措手不及,痛徹心扉。

雖然,宋源明還是一個剛過十一歲的少年,但在他懵懂的心裏,從來都有一份依戀,一份來自於童真的情感,那是純潔無瑕的璞玉,經過歲月的打磨,漸漸光潔,在宋源明的內心裏,逐漸升華成一種神聖的東西。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它讓他失眠,讓他夢想,讓他心驚膽戰,讓他難捨難分。

“你這條懶驢,在磨蹭什麼?你在看什麼?再不走,小心你頭上長角,身上長刺。”李陽手裏拿着馬鞭,指着宋源明叫道。

宋源明不明白李陽的意思,邊走邊向樓上張望。

李陽見語言效果不明顯,甩出鞭子,“啪”地打在地上,土石飛濺,火星四射。宋源明嚇了一跳,瑟縮地退後兩步,驚恐地看着李陽。

李陽輕蔑地一笑,滿意地撫摸着鞭子,對宋源明厲聲說:“快走。”

宋源明急急忙忙地跟着李陽出了李府,門口停着一輛馬車。

李陽朝宋源明努了努嘴,說:“上去吧。”

宋源明爬上馬車,還沒來得及坐下,李陽的鞭子就響了,馬像受了驚一樣,猛地一竄,馬車騰空而起。宋源明撲通摔倒在車廂里,嘴磕在座位上,破了,鮮血直流。

宋源明好不容易爬起來,雙手緊緊地抓住扶手,滿嘴血腥,不停地吐出來。

李陽揮舞着鞭子,大聲笑着,得意洋洋。那匹可憐的馬兒,只恨自己只生了四條腿,它的速度似乎永遠達不到李陽的要求,它還沒死去,皮子就做成鼓了,李陽的鞭子擊鼓似的打在它的身上。

宋源明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做了一回騰雲駕霧的神仙,體會到做神仙的樂趣,也體會到了神仙也不好做,絕非妄言。

馬車一路飛馳着,馭車者活力四射,一路甩着馬鞭,吆吆喝喝,彷彿他駕駛的不是一輛馬車,而是一塊飛騰衝浪板,正在與激流搏擊。

到了客棧,宋源明被騰雲駕霧顛簸得快散架了,腿軟腳麻,一下車,就摔倒在地上,惹得李陽一頓大笑。

宋源明羞慚地爬起來,茫然四顧,問:“大叔,這是在哪兒?”

“在哪兒?怎麼?找不到北了?看看天上,北斗七星在哪裏?哈哈哈。剛從雲里下來吧。”

李陽得意洋洋說了這些話,便走進客棧,宋源明只得跟着他進去了,頭昏腦漲,跌跌撞撞,正好客棧夥計送茶來,宋源明早就口乾舌燥,倒了一碗就和喝。

李陽一巴掌打落茶碗,怒道:“小崽子,還想先喝,有沒有一點尊卑?”

宋源明怔怔地看着李陽,說:“大叔,我渴。”

李陽一把揪住宋源明的耳朵,說:“你還知道渴,你這個撒謊成性的無賴,你還知道渴?”

宋源明連忙說自己沒有撒謊。

李陽瞪着雙眼,說:“你還說沒有?我看你是無可救藥了,像你這樣的無恥之徒,就應該摔死,我看你明天一定會掉下懸崖,一準兒被摔死。”

宋源明悚然一驚,想到今天坐車的險狀,真慶幸自己還沒有被摔死,但眼前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喜歡駕雲騰霧的大叔,說不定會說到做到,讓他一頭栽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為了乞求自己明天還活着,他再次說自己沒撒謊。

李陽鬆開宋源明的耳朵,實實在在地給了宋源明兩栗骨,好讓他的大腦清醒過來。並且惡狠狠地指出:“你這個可恨的小崽子,你恬不知恥地在丞相面前大編瞎話,說什麼袁天正逃到湖南,還有什麼崔嵬嶺,你真是說瞎話不臉紅,你是從哪兒學的?娘胎裏帶出來的吧?”

已經被李陽看穿,宋源明不得不承認自己說了瞎話。

李陽得意地說:“我說對吧,我就知道你撒謊,矇騙大人,讓老子跟着受罪。”

宋源明忙說對不起,並說願意跟他回去解釋清楚。

李陽大方地一揮手,說:“不了,我受點罪,不算什麼,但是你要告訴我,大人找袁天正究竟想幹什麼?”

宋源明明白了,李陽一定揣測到什麼,所以也想找到袁天正,便說:“袁先生手裏有一個匣子,丞相想要回來。”

“匣子,什麼匣子?”李陽急切地問。

宋源明搖搖頭,說:“不知道。”

“那一定是一個非常貴重的匣子,不然,大人也不會那麼想得到。”李陽嘀咕着,忽然,他睜大眼睛盯着宋源明說,“你看見那個匣子沒有?”

宋源明連忙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經過此番談話之後,李陽忽然,變得客氣了,親自倒了一杯茶,遞給宋源明,並請他坐下來。吃飯的時候,也是客客氣氣的,還拿着酒瓶子問宋源明“來不來一點。”

得知宋源明不想再頭暈,便自己斟上一杯,說:“這怕什麼,酒可是一個好東西,鐘鼓饌玉何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好不好?緘默者讓他開口,謹慎者讓他張狂,一醉解千愁嘛。”

幾杯下肚,李陽更加話多,手搭着宋源明的肩膀,說:“小兄弟,你是不是跟着袁天正學過盜墓?”

宋源明搖頭道:“不,我沒有學盜墓?”

“那——袁天正教你些什麼?”

“四書五經。”

“就這些?”

“還有考古。”

“考古?”李陽正喝了一口酒在嘴裏,猛地噴出來,大笑起來,說,“考古,真有他的,也只有袁天正想得出來。”

宋源明看着李陽笑得淚流,不知道自己哪裏逗他發笑了。

“考古,”李陽仍然笑個不停,嘴裏咀嚼着,“考古,考古,他考了一輩子古。”

宋源明看着李陽,笑容漸漸從李陽的臉上消失,只見他臉上一陣灰白,接連灌了幾杯酒,臉立刻紅彤彤的,眼睛也紅了。

宋源明問:“大叔,你也認識袁先生?”

李陽咬咬牙,嘴裏蹦出:“略有耳聞。”

“大叔為什麼說他是盜墓賊呢?”畢竟受了袁天正的洗腦,而且宋源明也不願意背上賊名。

李陽說:“他就是盜墓賊,十幾年前就是盜墓賊,曾是摸金派的盟主,後來洗手不幹了,沒想到他又出山了,真是賊心不死。”

宋源明徹底明白過來,原來自己已經成了盜墓賊,對自己無意之中當了賊人,宋源明羞愧不已,想起了那洛陽鏟,摸金符,發丘印,以及袁天正教授的“考古學”,頓時,渾身發燙。先前他還在為獲得了這些知識而沾沾自喜,原來就是一堆下三爛的東西。

李陽十分憤慨,說:“按說袁天正算是盜墓界的泰斗,會有很多人與他合作,他怎麼就看中了你一個小孩子呢?”

宋源明暗暗發笑,李陽雖然是百事通,但他不知道用人之道,更佩服袁天正的狡猾。

李陽把一壇剩下的酒全部傾倒進杯子裏,一口吞下,看着宋源明說:“那匣子你見過沒有?”

宋源明點點頭。

李陽睜大眼睛,忙問:“是什麼樣的?”

宋源明說:“沒看清。”

“沒看清?”

“墓室里昏暗,上面裹着泥巴,沒看清。”

李陽顯得有些失望,說:“那會是什麼呢?你在墓室里還看見什麼?”

宋源明搖搖頭,說:“蠟燭熄了,什麼也沒有看見。”

李陽不再說什麼了,飯也不吃,就躺下了,但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宋源明擔心他睡得那麼晚,早晨一定起不來。

但是,天還未亮,李陽就叫醒了宋源明,告訴他馬上出發。

宋源明匆匆忙忙地洗了臉,拿了一個炊餅,就上路了。

今天,李陽趕車倒還比較溫和,鞭子也沒有甩得那麼響亮,然而,領教過他的厲害的馬兒,心理上上陰影很重,李陽一坐上馬車,還沒甩動鞭子,它就急忙往前一衝,險些把他摔下來,如此反倒領了李陽兩鞭子。

一路上,李陽很少說話,既沒有像昨天那樣威風凜凜地吆五喝六,也沒有快活地哼着小曲。

或許是晨霧還未散去,故而他得小心翼翼,因為,前面已經進入山路,馬車走在狹窄的小路上,曲曲折折,起起落落,不能大意。又或許李陽大叔酒意未醒,坐在座駕上,昏昏沉沉,與騰雲駕霧並無二致,所以,乾脆閉着眼信馬由韁。

雖然,李陽今天對馬客客氣氣的,無奈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李陽一直那麼坐着,馬兒走得很平穩,可是,只要他隨便動一動,咳嗽一聲,馬就大驚失態,猛地向前一衝,險些掉下山崖。

好在李陽是個馭車的老手,可及時補救,化險為夷,而宋源明卻驚出幾身冷汗。

就如此走了一上午,一直到日懸中天,他們到了一個山埡,李陽喝住馬,跳下馬車,然後對宋源明說:“下來,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宋源明連忙下車,四下張望,只見自己站在高山之上,但是身邊更有一座高山巍峨聳立,山腰白雲繚繞,不見山頂。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李陽問。

宋源明搖頭說不知道。

李陽說:“好好看看,真的不知道?這就是崔嵬嶺。”

這就是崔嵬嶺?宋源明睜大眼睛,沒想到自己瞎編的一個山名,李陽竟然找到了,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李陽見宋源明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不禁有些失望,說:“你真的沒見過這座山?”

宋源明仰頭看了看,說:“不清楚,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

李陽甚是驚詫,宋源明自己也十分驚詫,自己怎麼變得如此滑頭了?

李陽看了宋源明一眼,說:“好吧,我們上山看看再說。”

聽說要進山,宋源明遲疑了,萬一李陽找不到袁天正怎麼辦?宋源明膽怯地看了看李陽手裏鞭子,心裏冷颼颼的,身上熱燥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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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柳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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