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想見一下藍精靈
新生宿舍107寢室內，張雲溪坐在椅子上，雙眼瞧着室外淅瀝瀝的小雨，心中思緒萬千。
休眠艙旁邊，油膩男魏武拿起自己的襪子聞了聞，感覺這個味道還能穿一天，隨即一邊往腳上套，一邊輕聲寬慰道：“我說張同學啊，這年頭很多人都難活，你就更別說AI機械人了。我覺得人家管理處給的答覆也沒問題啊，修復的性價比太低，還不如買個新的。你要真覺得心裏不舒服，回頭給朱祁鎮燒個紙糊的妹子，也就算你心裏有他了。”
卡卡聽到這話，表情無語地回道：“武哥，你說話能不能好聽一點？在很多人心裏，朱老師他就不是一個AI機械人啊，他是擁有智慧的，說白了是另類的生命。院方有能力卻不救，這就跟殺人沒什麼區別。”
魏武將一雙臭鞋放進自帶的洗刷器中，伸手按了除臭鍵，抬頭問道：“哎呦！你這小胖子要坐在廟裏，那當場就成佛了啊！呵呵，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你說朱祁鎮是有智慧的生命體，那掃地機械人也有智慧，無實體的AI系統甚至比你還聰明！就連人工湖的檢測系統，它也具備和人進行數據溝通的能力啊。”魏武臉上泛着笑意，淡淡地問道：“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這些東西一旦老化，損壞，或者說“死亡”，咱是不是還得給它們辦個葬禮啊？找個哀樂班子吹一通，把他們愉悅送走，不然就是不尊重生命？”
“你這是強詞奪理！”卡卡不是很贊同這種說法：“掃地機械人的智慧是程式化的，思維不具備散發性……。”
“一個掃地機械人，我用了三十年，我對它產生了感情，我就覺得他是我的家人，你們不同意我的看法，那就是冷血。”魏武打斷着問道：“……現在它壞了，無法修復了，我就想讓AI管理處給他辦個葬禮，這種要求合理嗎？”
卡卡聽到這話，無言以對。
“說到底，誰都沒有尊重機械人，因為救與不救的爭論，還是僅限於人類圈子裏。你對朱祁鎮產生了愧疚感，所以你覺得院方冷血，可你要在大街上碰到一個自己爆炸了的機械人，你還會管他嗎？你不管，那是不是對生命的漠視呢？”魏武淡然的從洗刷器里拿出鞋，動作利落地穿上后，起身說道：“小兄弟，生命本身就不能討論，討論已經是不尊重了。說到底，人的個人感受，遠比朱祁鎮死不死更重要，這就是目前的時代。個人見解，勿噴哈。”
卡卡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不學無術的油膩男魏武，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並且還踏馬的令你無法反駁。
“我去次飯，有沒有人去？今天我請客……！”
“我不去了，”張雲溪扭頭回道：“謝謝！”
“看開點，人的生老病死都是正常的，更何況是機械人了。”魏武拍了拍張雲溪的肩膀，笑着沖卡卡說道：“你也不去啊？”
“你等我想好噴你的點，我再找你。”卡卡直白地回道。
“好的，那你們在這挺屍吧。”魏武飄然離去。
椅子上，張雲溪扭頭瞧着卡卡說道：“其實他說得對，我想救朱老師，純屬是個人感受問題，就跟粥粥的情緒是一樣的。”
卡卡也看過張家的新聞，他大致能讀懂張雲溪的心理活動：“這事難辦啊。”
“是的，我知道。”張雲溪緩緩點頭，輕聲回道：“其實……我賬戶里有一筆父母留給我的錢，那是他們工作了半輩子攢下的積蓄……。”
“你不會是想自己出錢，去救朱老師吧？”卡卡表情有些驚愕地問道。
“對，我想自己花錢給他買個動能核心，修復他。”張雲溪剛才坐在那裏，其實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而此刻明顯也是已經有了決定。
張雲溪雖然是被領養的孩子，但張志濤夫婦本身也沒有什麼血脈至親了，所以從法律關係上來講，他就是唯一的法定繼承人，並且在來學校之前，已經辦理好了繼承手續。
張志濤夫婦也是搞學術科研的，社會地位頗高，收入也算得上是中產往上，除去平時花銷，他們大概還剩下了價值一千多萬的流量積蓄。
這筆錢，張雲溪原本打算用在自己的學業和未來創業上，但此刻他有一股衝動，想要把它用在復活朱祁鎮老師身上。
為什麼要這麼干呢，是不是瘋了啊？對方僅僅只是個AI啊，是一部由特殊金屬量產出來的機械人啊！憑什麼？就因為朱祁鎮救了他一命嗎？！
其實這是一個認知和經歷的問題。
在李芸案中，AI人的形象，早就在張雲溪腦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論是李芸長達十年的陪伴，還是她在被執行死刑之前，跟張雲溪說的那些話，都讓後者清晰地認識到，對方不僅僅是一個機器，而是一個有生命的人！
這種認知的改變，現在轉嫁到了朱祁鎮身上，張雲溪打心眼裏覺得，對方的“死亡”，其實就是他一手造成的，沒有他，朱祁鎮絕對不會是這個下場。
這就跟你在大街上遇到個歹徒，自己沒能力應對時，有個見義勇為的兄弟竄出來，啪啪替你擋了兩刀，最後你活了，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急等着用錢救命，而你卻轉身就走了……
這個坎，在張雲溪心裏是過不去的！
“……我想試一下，和院方談一談，如果有可能，我花錢在能力範圍內買一個動能核心給他，讓他活過來。”張雲溪心裏已經有了決定，扭頭看向卡卡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會花很多錢。”卡卡表情憨憨地回道。
“老魏說得對，個人的情感認知很重要。”張雲溪站起身：“我要不幹這個事，心裏總是發虛。”
“那就干唄，我們還年輕，錢總歸會賺到的。”卡卡並沒有像老魏那樣去用刺激性的話，來跟張雲溪爭論這個事，他站起身說道：“那我陪你去吧。”
“好。”張雲溪說干就干，起身拿起外套，就準備和卡卡一塊再去AI管理處。
“等一下！”卡卡突然喊了一聲。
“怎麼了？”
“其實……我還有個別的辦法，可能會更省錢。”卡卡眼神明亮地說道。
“什麼？”張雲溪立即追問。
“你還記得，跟咱們一塊去見梁安導師的那個女同學嗎？”卡卡問：“就那個藍頭髮，打扮非常朋克的姑娘。”
張雲溪緩緩點頭：“我記得啊！”
“你知道她是幹什麼的嗎？”
“不知道啊。”
“入校那天，我偷瞄了一眼她的簡歷，她家裏就是做機械人研發的，並且在動能核心的領域上算是龍頭企業。”卡卡輕聲解釋道：“我看完她的簡歷，又偷着查了一下她的資料。她在入學前，就參加過一個新動能核的研發，雖然應該是挂名的，但足以見其父母的能力，因為這東西不是一般家庭能做到的啊！”
“你的意思是，通過她買新的動能核，拿內部價？”張雲溪問。
“對啊，哪怕搞個八手的也行啊，這會便宜很多的。”卡卡點頭。
“你認識她嗎？能說上話嗎？”
“我不認識她，但我認識她認識的人啊。”卡卡齜牙一笑：“三年級有個學姐，叫姣姣，她父母也是在這家公司的，他們肯定認識。”
“那你聯繫一下？”
“OK！”卡卡立馬坐在椅子上，晃出腕錶手機：“我給她打個電話。這個嬌嬌學姐和我很熟，以前我們是鄰居，她的初吻就是我無意中奪走的。”
張雲溪有些奇怪，彎腰坐下問道：“哎，你好好的，查人家女同學資料幹嘛啊？”
“我想和她當同桌。”卡卡極度猥瑣地回了一句。
“我靠，打扮成那樣你都有興趣？”
“你不懂，我很喜歡一百多年前的一個動畫片。”卡卡連線了學姐，齜牙說道：“它叫藍精靈！”
“我靠，你真變態！”張雲溪崩潰。
“嗨，姣姣學姐，忙着呢嗎？沒忙的話給我洗個澡看看唄？！”卡卡笑着沖全息投影屏幕擺了擺手。
“你滾！死胖子，有事嗎？”
“是這樣的，我們這屆有個新生叫藍精靈，哦，不……是叫姜馨的，你認識嗎？”
“認識啊，她是我一妹妹，怎麼啦？”
“那可以約出來睡個覺嗎？”
“你去死啊！你到底要幹什麼？”
“……呵呵，不開玩笑了，有個急事兒，我們見面聊，好不？”
“好，你來學生會吧。”對方顯然跟卡卡非常熟。
……
學院餐廳內。
魏武端着食盤，正琢磨怎麼吃更省錢的時候，突然注意到同寢室不合群的童戰，正在不遠處拿着飲料。
魏武立馬笑嘻嘻地走過了過去，動作粗鄙地拍了一下童戰的屁股：“打飯呢？兄弟！”
“啪嗒！”
童戰反應很大地側移了一步，身體撞在了自動售販機上，屁股很不自然的沖向了牆側。
“你幹嘛？！”童戰表情很兇地喝問道。
魏武瞧了他一眼，眼神中的驚詫一閃而過：“沒什麼，看到你在這裏打飯，就過來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