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們終於見面了
嘿嘿的笑聲有種說不出的陰森,伴隨着宋玉的尖叫聲,我扭過頭時看見一個頂着雞窩頭的男人,上躥下跳,口中還念念有詞。
“進去的人都得死……你們跑不了了,嘿嘿嘿……”
怎麼看都是個精神不太正常的人,我兩步走到宋玉面前抱住她,和她說沒事,一個瘋子而已。
“左二狗,你個混小子,還敢往裏跑。”
巷子遠處一個聲音在喚着瘋男人,聽聲音似乎是在巷口告誡我的大媽。
瘋男人扭頭答應了一聲,又慢慢轉過頭來,不知是光線問題還是我看錯了,他露出一個詭異的表情。
他低着頭,咧着嘴角,似笑非笑地死死盯着我,許是低頭的動作,他的眼白異常明顯,在這漆黑的環境中,眼白和牙齒顯得尤為突出。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他重複了三遍,惡狠狠地盯着我,像是在念什麼咒語。
我雞皮疙瘩瞬間起來,撿起一個樹枝,朝他扔了過去:“走開!”
樹枝因為距離的關係,並沒有打中他,可他如同醒悟了一般抬起頭,又露出瘋癲的樣子轉身跑了。
神經病。
我罵了一句,拍拍宋玉的後背讓她別害怕。
我也只是個普通人,自然也會害怕,只是應了差事,不好半途而廢。
連門都沒進就被嚇跑,若是傳出去,我以後的生意也別想做了。
定了定神,開門這件事自然由我進行,在門推開之後,撲面而來的潮濕氣味混合著某種東西腐壞的味道,嗆得我忙捂住口鼻。
用手機照着裏面的環境,沒什麼異常,這才去找開燈的地方。
但願這裏還通電。
啪地一聲,房子瞬間亮起來。
謝天謝地。
“屋裏沒事,先進來吧。”我沖站在院子裏的宋玉招呼了一聲,也走到外面,把行李箱拖進來。
宋玉一步一猶豫,走得很慢,等我把行李箱搬進房子,她剛走到門口。
“就是這……”她眯着眼睛環顧四周,“那天我們視頻時,他給我看的就是這裏,我記得這些傢具。”
這地方應該很長時間沒人居住,就像宋玉說的,桌子上,地上,哪哪都是灰塵。
她說兩個月前他們視頻時,左京是住在這裏,可看這灰塵的高度,肯定不止兩個月沒人住了。
我對整件事的疑問越來越多,但不急於一時,燈亮之後宋玉的情緒安穩了一些,讓她找個地方先坐,我還有其他要做的事。
行李箱之所以這麼沉,是因為帶了許多攝像設備,這是作為職業凶宅試睡員該有的操守,除了衛生間以外,我要在屋裏所有房間安裝監控。
也不是多複雜的攝像機,多了夜視功能而已,只是三腳架有些重量,壓了分量。
宋玉沒有坐,實在是灰塵太多,她看着我行李箱的東西,嘖嘖稱奇:“攝像機也就算了,其他東西又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都是辟邪用的唄,糯米紅豆鹽巴什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在凶宅熬臘八粥。
我一邊組裝三腳架,一邊笑着回答:“我家裏不止我干試睡員,以前我爸也是,別看我年輕,專業得很。”
“老一輩不放心,讓我帶着這些,圖個心安。”
宋玉點點頭,也只敢看着我的方向,其他地方她連眼珠都不敢錯一下。
“我要去其他房間裝攝像機,你是跟我一起還是留在這?”我拎着兩個三腳架和兩個攝像機,徵詢宋玉的意見。
她猶豫了一下,小跑着跟來:“我跟你一起去吧。”
所謂凶宅,聽上去令人膽寒,其實真正走進去,也沒想像中那麼恐怖。
通向二樓的樓梯是木質的,踩上去很結實,只是會傳來聲響。
藉著一樓的光,我又去摸二樓的燈,糟糕的是燈沒有亮。
“燈泡好像壞了,把房間裏的燈打開也一樣。”我笑笑走進其中一間房,一般燈的開關都在門旁,一摸就摸到了。
好在除了共享區的燈不亮,其他房間安好。
宋玉站在房間門口,看我裝攝像機,突然顫抖地開口:“這是我和左京每天視頻的房間,他一般就坐在那。”
她指了指電腦桌,那上面的確放了一台筆記本電腦。
和其他房間不同,這間房拉着厚厚的窗帘。
我記得從外面看屋裏,並沒有拉着窗帘的房間。
平時看恐怖片時,電影情節里總會把窗戶作為重點恐怖元素,就像宋玉兩個月前看見窗外有一雙眼睛。
亦或鬼影晃動,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我已經做好被嚇一跳的準備。
這裏和我平時試睡的凶宅很是不同,恐怖陰森的氣氛更加濃重,於是我硬着頭皮,走到窗帘前猛地拉開。
讓我驚訝的是,窗帘后竟然是一堵牆。
這倒出乎我的意料。
如果這是左京的房間,房裏沒窗戶,還拉着厚厚的窗帘,他的心理該有多陰暗呢。
來不及過多考慮,宋玉向後退了兩步,並不想在這呆很久:“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好。”
整個二層小樓都被我轉了一遍,除了洗手間的水有些水銹之外,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我們又走到一樓大廳,打掃了一塊地方出來坐下休息,奔波了一天,都有些疲憊了。
“有些必要流程我得和你說一下。”我從行李箱裏拿出提前準備的自熱飯和礦泉水,也給宋玉一份,“我會在凌晨十二點查看整間屋子,一點鐘去衛生間和客廳查看,兩點查看所有卧室,三點再次查看整間屋子。”
見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又補充了一句:“查看房間時,我會關閉所有照明設備,你若無法接受或者害怕,我可以幫你找個住的地方。”
關閉所有照明對宋玉來說,算得上是極限挑戰了。
她露出一個難看的表情,懦懦地問我:“不關燈行不行?”
我聳聳肩:“行啊,本來就是你說了算。”
宋玉鬆了一口氣。
這種情況並不多見,就好比我賣水果五塊錢二斤,有人問我十塊錢三斤賣不賣,我高興還來不及。
換做平時,其他僱主非但要嚴格按照一般流程來走,還會提出更多要求。
比如在房間裏請筆仙,比如凌晨十二點在衛生間點蠟燭削蘋果皮,更有甚者連西方通靈遊戲血腥瑪麗的要求都有,已經見怪不怪了。
我們大約是傍晚六點進門,到明天傍晚六點結束,共二十四個小時,我都需要呆在這棟小二樓里。
吃完飯沒事做,總不能和她大眼瞪小眼一直坐着,我覺得可以繼續聊在火車上未說完的話題。
“對了,你說你和男朋友視頻聊天時,看見窗外有一雙眼睛,你能具體說說嗎?”
被問起這個,宋玉平復下來的心情再次不安。
咽了一口口水,宋玉用手指着門邊的窗戶,眼睛卻看着我,不敢扭頭:“就是那扇窗戶,有個人趴在那向屋裏看,當時左京是背對着窗戶拿着手機和我視頻。”
她頓了頓又開口說道:“我告訴他之後,他還扭頭去看,一般情況下他們倆應該……”
偷窺的人被被偷窺的人發現,一般情況下,偷窺的人會跑,被偷窺的人會去查看情況或者追出去。
可他們恰恰相反,左京扭頭去看卻沒有舉動,偷窺的人也沒有跑,而是繼續趴着窗戶向裏面看。
“然後鏡頭晃動,他應該是舉着手機面向窗戶,之後就說我看錯了根本沒人,他關了燈又走去二樓,回到沒有窗戶的房間。”
“可我明明看見了,在他說完沒有人去關燈時,窗外的那雙眼睛還在。”
我想,這種類似鬼故事的話,宋玉沒必要胡編騙我,如果她能通過視頻看見那雙眼睛,而左京卻看不見,只能說明一種情況。
視頻能看到人看不到的東西。
假設這棟房子真的有鬼,鬼應該是窗外的那雙眼睛,而並非左京。
可我從宋玉對我說的所有話語中能判斷出,她覺得不是人的是左京,而且深信不疑。
於是我把疑問提出來,她緊張得如臨大敵,屋子明明冷風直冒,她的額頭上卻滲出汗來。
一隻手攥着拳頭,一隻手伸進外套口袋,看宋玉口袋裏的形狀,應該是放着手機。
手機是她與左京唯一的聯繫方式,我的疑問,大概讓她想起某些不好的回憶。
“感覺。”
和她恐慌的表情極為不符,語氣卻淡得出奇,似是在故作淡定:“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有事瞞我,並且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到底在顧慮什麼,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東西。
我更好奇了。
在我想進一步追問的時候,宋玉卻站起來,難為情地對我說:“你能陪我去趟廁所嗎?”
我點點頭:“正好我也要去。”
起身時我看了眼手機,晚上七點五十九分,才過了兩個小時。
一樓的衛生間還算講究,鄉下的地方大多是自己蓋的房子,地方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隨意搭建。
可終究沒有城市講究,沒有馬桶,只是瓷磚鋪的蹲坑。
宋玉在解褲子時手機從外套口袋滑落出來,我順手幫她拿着,不小心碰亮屏幕後,剛好彈出一條微信。
八點整,我看見一條讓我尿意全無的信息。
左京:我們終於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