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岑萱等了一會,待爹娘都點頭后,才伸手鉤住許佑的脖頸,跳了上去。
在眾人的簇擁下,許佑的雙手緊緊勾着姐姐的腿,無比小心,從這到岑府的大門的路並不遠,負着姐姐,他想走一輩子。
“弟弟,姐姐的身子軟嗎?想背一輩子嗎?”岑萱在耳邊偷偷說道。
許佑沒做聲,只是抱的更緊了。
岑萱偷偷笑道:“弟弟,可真是不禁逗。”
走了一段路,穿過花園,前邊就是大門了。
岑萱圈着許佑脖子的手緊了緊,淡漠的說了一句:“搶親會嗎?帶我走,去哪都行……”
許佑的腳忽然間頓住了,只看到隨行的眾人詫異的看着自己,許佑假裝將姐姐的身子提了提,再度邁開步子走出了大門。
紅蓋頭下,岑萱的眼眶中流下一滴淚,直落到許佑的脖頸上。
些許涼意,因為有紅蓋頭擋着,一時間風也吹不幹了。
披紅的褂,八台的轎,禮樂一聲接一聲,來往的行人亦送出祝福。
許佑背着姐姐,走出門檻,走下台階,走到轎前,直至送入轎中。
王越看着許佑,心中頗為不喜,冷冷道:“我的新娘,為何由你而背?”
許佑走到王越身前,不卑不亢,“她是我姐姐。”
王越盯着許佑,聲音很是冰冷:“可有血緣?”
許佑盯着王越的眼睛,一字一頓:“並無,她是我雪津城的妹子,你若是傷她一毫,我定將你碎屍萬段。”
王越笑了,將頭探到許佑耳邊,諷刺道:“我是要與她圓房的,就在今夜!”
許佑猛地抬起頭,胸中的浩然氣動蕩,他盯着王越的眼睛,良久,他推開一步,彎腰拘禮:“願鎮安侯府善待我家姐姐,書生許佑在這裏謝過。”
為官的眾人起鬨道:“好,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
江小西在一旁打量着許佑,心中吶喊道:這人好生奇怪,體內的浩然氣猶如無根之木、浮水之萍,可運用起來卻分毫不差,這是為何?
許佑退至塗雨身邊,目送着迎親隊伍起轎離開。
塗雨安慰着許佑,說道:“行了,過會我們也去討杯喜酒喝。”
此刻,江小西忽然從迎親隊伍中跑出,扯着許佑的衣袖,問道:“小哥哥,你是哪裏人士呀?”
許佑低頭看到這個賀喜的小童子,溫柔道:“我來自雪津城。”
遠處,一個聲音傳進江小西的耳中,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
“我們皆來自雪津城,小娃娃你呢。”元初手握着卷書,領着雪津城的眾人走了過來。
江小西躲過元初打算摸她腦袋的手,邊跑邊說道:“我是白帝的。”
元初笑了笑,也沒去追,他一眼便看出了這小娃娃的不簡單,自帶領域,是個天生靈童,他心中納罕:東海白帝城,這樣的小娃,書屋傳回的消息‘東海那位已出關’,莫非他來京都了?
元初從懷中掏出一疊請柬,向小佑揮了揮,說道:“岑府給的的請柬,走吧,到鎮安侯府賀喜去。”
許佑點點頭,和小雨姐跟上。
李有海和岑芊目送着女兒的轎子消失在視線中,也是回了自己府邸。
鎮安侯府
鎮安侯王費在府門口來回打轉,陛下賜的兒媳,可不能耽誤了。
自家婆娘走得早,就留下王越這一根獨苗,為了這小子的婚事,老頭子平日裏可沒少操心。今兒總算撈到個兒媳,就等着他傳宗接代呢。
遠瞧見迎親隊伍回來了,王費趕忙正了正衣冠,嚴肅了幾分。
王越下馬,率先向父親拘禮道:“孩兒拜見父親大人,請父親大人為孩兒主婚。”
王費連忙抬手扶助王越,心中甚是歡喜,笑道:“好好好,快請兒媳吧。”
紅毯子從府內鋪至新娘的轎子前,有個樂手吹響嗩吶,隨後吶喊:“請新娘——”
隨行的人掀開帘子,紅巾掩面,岑萱從轎中走出,目光透過紅方巾,順着紅毯步步走近。
岑萱在王費面前停下,拘禮道:“見過公公。”
王費扶起岑萱,滿心歡喜,笑道:“快快,裏邊去。”
待看着兩人跨過火盆,進了內府,王費朝着外邊的賓客拘禮道:“各位,裏邊請,今天我鎮安侯府的酒水管夠,來者皆是客。”
話落,王費也進了內院,交代身邊的孫管家負責招待賓客。
孫管家一手接過請柬,安排隨從們接過賀禮,身邊的配了個高呼的小家僕。
“八王爺王旭到。”王越跟陛下關係甚好,勉強也算王旭的弟弟,他的婚禮自然是要來的。
“魏國公程晉,han國公席萬,慶國公張銳前來賀禮。”勛貴的婚禮,三位國公爺自當不會錯過,況且鎮安侯之子王深得陛下信賴。
“虎蘭縣子、平寺縣子……前來賀禮。”大大小小的勛貴,該來的都來了。
遠處,雪津城一行人走進,元初將請柬遞交給孫管家,拘禮道:“狀元郎元初來為侯爺賀禮。”
孫管家露出笑容,還禮道:“幾位裏邊請。”
一旁的小家僕高喊:“金科狀元元初、榜眼許佑前來賀禮。”
……
府內
王費坐在主位,待賓客到齊后,咳嗽到:“既然都到齊了,那便按規矩拜天地吧。”
王旭趕忙出聲,對王費客氣道:“鎮安侯切莫着急,來時路上,徐相爺跟我交代他定會到的,不妨您再稍等一會。”
塗雨隨後說道:“侯爺,袁老交代他也回到,不妨便多等一會兒。”
王費心下琢磨:相爺和帝師也會來?如此……甚好啊。王費露出笑容,說道:“如此那便多等一會兒。”
話落,莫需盞茶功夫,府外,便傳來一個尖銳的嗓門。
“聖旨到。”
眾人心中一驚,迅速起身,只有王旭嘴角一笑,心中瞭然。
傳旨太監最先入內,高舉着聖旨。
眾人皆都下跪,太監連忙上前扶住欲圖下跪的王越和岑萱,客氣道:“兩位新人不必,站着接旨就好。”
老太監身後是青衣的徐登和白衣的袁正。
一位是半聖宰相,一位是帝師,自當不用下跪。
老太監徐徐拉開聖旨,吐字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念岑芊之女岑萱,柔嘉居質,婉嫕有儀;動遵圖史之規,步中珩璜之節。賜封為長平公主,封良田千畝,綢緞十匹,望長平公主,記陛下恩德,念皇家之威儀。欽此!”
老太監將聖旨合上,遞給兩位新人,擠出一張滿是皺紋的笑臉:“長平公主,還不快快接旨。”
岑萱紅蓋頭下的臉滿是驚訝,她明白,這個恩賜是給雪津城。
待岑萱接過聖旨,老太監微微拱手,笑道:“既如此,老奴便告退了,兩位新人,繼續,繼續。”
眾人紛紛起身,王費先是把目光投向了徐登和陸昂。
陸昂笑着擺手道:“你們繼續,莫要在意我們兩個老東西。”
三位國公心裏嘆了口氣,他們知道今日是雪津城和皇室的聯姻,卻也無力阻止,何況天上那邊似乎不在意此事。
塗雨牽起頭,拉長聲音道:“一拜天地。”
紅衣垂落,步搖垂珠,以扣天地。
“二拜高堂。”
王費受着一拜,心滿意足長舒一口氣。
“夫妻對拜。”
許佑在心中補了最後一句:姐姐以後要好好的。
“禮成,送入洞房。”
塗雨伸出手,笑道:“兩位新人,請吧。”
岑萱無聲,紅方巾下,露出一抹笑容,女兒家一生最重要的事,多少欣喜。
一抹紅顏,是相思子、合歡色,恰如殷紅,正食人間煙火。
夜色無味,酒色傷人;寒衣食酒,冷風凍喉。
此處的燈火,比就近處的千百戶人家都要旺盛;炊煙裊裊,召來了巷頭和巷尾的食客。絡繹不絕的人踏破了侯府的門檻,紅綢緞紅燈籠紅……哦,是臉畔處的窩紅兒,酒入肺腑,一道相思、兩處閑愁,都溢於臉上,像極了姑娘的嬌作。再有一袖的春風盡灑於此,羨一處燈火人間,慕一戶京口人家。
許佑特地避開了他人,在牆角拎着個酒壺獨自喝着,壺中的酒是他自帶的,他喝不下此家酒,更該說過不了咽喉這一關。
王越敬過了所有的酒客,特地尋過來,他蹲下身笑道:“小子,今我娶你姐姐,那就更不介意我再喝你口酒吧,”王越不顧許佑的反對,一把奪過酒壺,灌喉而下。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就當是我王越欠你的,今早的話莫放在心上,我向你道歉。”
許佑奪回酒壺,嘴角抽搐,笑着:“好好待我姐姐,你的人情我可不稀罕,若你虧待與她,我許佑定會討個公道!”話落,他站起身子,踉蹌地走出侯府,男人和男人之間,向來是沒什麼好聊的。
許佑出了侯府,吹着冷風,到另一處巷子裏尋了塊不起眼的青石坐下:岑萱的婚約是雪津城和京都的默契,所以當姐姐對他說‘帶她走’時,他選擇了沉默,他不能坐視雪津城和大周再起干戈,更不想做挑起戰爭的罪人。
許佑將酒壺放在一旁的石頭上,抬頭看着熠熠生輝的天燈,久久不語,他在心中承諾:岑萱,我會永遠守護你。
忽然有一隻小手拍在了許佑的肩膀上,聲音奶奶的:“雪津城的小哥哥,你不會是惦記着人家的新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