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皇家內幕
東宮主殿慈慶宮內，陳峰正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和太子朱常洛說著什麼，一旁的皇長孫殿下朱由校也懂事的站在一邊聽着，在場的一個是他父親，一個是他老師，由不得他不發自內心的敬重。
古人在這些基本的思想品德上的表現，是遠超後人的。哪怕只是一個市井小民的兒子，剛到了開蒙的歲數，也懂得稚嫩的說出天地君親師的道理。哪會像後世那般，做老師的沒個正形，學生自然不會對他們有敬畏之心，老師也就得過且過的混份工資養家餬口，這哪還是親密的師生關係，這根本就是一惡性循環！
可是這時候卻不同，朱由校雖是鳳子龍孫，皇室貴胄，可在陳峰面前，他卻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崇拜。陳峰也沒有隨自託大，和藹、認真的悉心教導朱由校，倆人之間結下深深的情感與友誼。這才叫真正的良師益友，是老師更是好朋友，絕不會被世俗的身份羈絆住，搞的大家都不自在。
陳峰剛才進宮的時候，萬曆已經吩咐過他們在慈慶宮內準備迎駕，想必此時正在正在前往東宮的路上。而陳峰進了宮，直奔慈慶宮而去，一齊準備着迎接聖駕的到來。此時的太子朱常洛，正坐在上首喝着茶，詢問着陳峰有關行刺一案的進展。
這個問題可難住陳峰了，為什麼呢？如果直接將真實的結果告訴太子，那怎麼說，你小媽想要害你？陳峰可不敢這麼說。但面對太子殿下，他又不能敷衍着矇混過關，正思咐着如何回答，遠遠的就聽見殿外太監高呼迎駕的聲音。
問話自然是中斷了，東宮的一切人員齊齊的趕往迎駕而去，陳峰思慮再三，還是悄悄的拉了下太子的袖子。趁着太子回過頭來疑惑的時候，陳峰輕輕的說了四個字“以退為進”，意思就是說不管待會陳峰他回答萬曆什麼，你太子哪怕心裏有一萬個不高興，該表現高姿態的時候，還是不能忘了。
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們細談了，萬曆的御駕已經通過了東宮前的麟止門，站在東宮正門慈慶門前的眾人已經能夠看見御駕前大內侍衛組織的防護網了。眾人紛紛下跪，山呼萬歲的迎接萬曆的到來，陳峰跪伏在地上，只看見萬曆乘坐的御抬下半部從身邊而過。
等到裏邊萬曆坐定，一切準備停當了，眾人才被宣佈可以起身了，皇上口諭，吩咐太子殿下、皇長孫殿下以及陳峰進殿。雖說慈慶宮是太子所住的東宮，可現在哪怕是東宮的人都不能隨意進出，這就好比進自己卧室還要先被召見，經過允許后才能進入一般。。。
。。。。。。
慈慶宮內，太子殿下先入內，行禮升座在下首。接下來的是皇長孫朱由校，他也被安排坐在了自己父親的下首，最後進去的才是陳峰。等人家祖孫三代全坐定了，陳峰才進殿行禮，萬曆知道他是來彙報審案過程，直接讓他坐了另一側的椅子，直接問起話來。
“陳峰，關於東宮行刺一案，可有何進展”？萬曆窩在放滿軟墊的椅子裏，隨意的問着。
“回皇上的話，經過幾次堂審以及調查取證，案子今天已經有了重大突破，基本已可結案了。所有涉案的主要、次要人員都被堂審過，經過微臣和眾位大人的齊心協力，算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陳峰恭敬的起身作揖，垂首彎腰的回答着萬曆的話。
“哦？已經全查出來了？好，甚好！快同朕說說，把裏面的情況給朕說說清楚了”萬曆一聽已經查的差不多了，心情大好，滿臉期待的等着陳峰介紹。可那邊陳峰卻犯難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皇帝的家事，他一個大臣瞎摻和什麼？可這裏面卻實實在在的牽扯到了後宮的爭鬥，隱瞞不說那更是欺君的大罪。
思量再三，陳峰猶豫的看着萬曆身後的太監宮女，遲遲不敢開口。萬曆還在等着他回答，看他的樣子知道有什麼難言之隱，乾脆大手一揮說到“愛卿有話便講，這是在宮裏，你還怕什麼？不管怎樣，朕恕你無罪，說吧”。
既然皇帝都這樣說了，陳峰也沒什麼擔心的了，朗聲說到“經查明，此案可能有皇貴妃鄭娘娘牽扯其中，並且可能和白蓮教分支紅封教有。。。。”。
“放肆！陳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污衊朕的愛妃，來人吶”果然，萬曆一聽到鄭貴妃的名字，剛還興緻盎然的臉上頓時怒容滿面，指着陳峰厲聲呵斥着，看來下一步就要拖出去了，不會直接拉出午門喀嚓了吧？陳峰此刻已經是跪伏在地，大氣都不敢出了：讓我說的是你，說了不高興又是你，唉，誰讓人家是皇帝呢。。。
“父皇，陳峰既然負責徹查此案，就當秉公審理。此案之間不管牽扯到何人，陳峰都有責任查出來，這是父皇您當初的要求。更何況父皇剛才恕陳峰無罪，讓其大膽的敘述案情的，如果現在責難陳峰，依兒臣看來，恐怕不妥，還請父皇三思”。
朱常洛一看局勢失控，立馬跪下來替陳峰求情，好歹陳峰也算是他東宮一系的
中人，沒理由不救他。太子既然跪下來求情，邊上的太監宮女什麼自然更沒有理由站在那了，大家都紛紛跪了下來，有請陛下三思，有請陛下息怒的，有請陛下善保龍體的，總之都是想讓皇帝收回成命。
“好吧，看在太子的面上，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起來回話吧。好好的給朕把這裏面的關係說清楚了，如果再有什麼不敬的，那就別怪朕手下無情了”萬曆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算是平復下了心情，嚴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陳峰，嚴厲的說著。
“謝陛下恩德”陳峰趕緊磕了三個頭，躬着腰站起來回答到“經此案主犯張差交代，從犯馬三道、李守才乃是白蓮教分支紅封教的首領，而張差就是教眾。宮裏前去薊州負責修建鐵瓦殿的兩名太監，勾結馬三道、李守才二人，逼迫張差入宮行刺，許以重賞”。
陳峰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一口氣的把主要案情交代了一個清楚。萬曆剛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面容，瞬間又是怒氣衝天，可以說皇帝剛剛由雨轉陰，瞬間又由陰轉雨了，而且這次看來是雷暴雨+強颱風的級別了。。。
果然，萬曆剛聽完，一把將茶几上的水果、點心、茶盞一股腦兒的掃到了地上，拍着茶几震怒的吼着“反了反了反了！幾個狗奴才竟敢勾結反賊，還敢指派賊徒入宮行刺，這是要害朕的命來了”！
眾人連忙又是一陣勸解，還是皇長孫朱由校有辦法，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他乾脆來句還沒聽陳峰說完，萬曆果然止住了怒氣，沉下氣來瞪着陳峰，讓他把話繼續說下去。
“那兩個太監，經過張差供述，一個叫龐保、一個叫劉成。臣等幾經審理，終於旁敲側擊的得知，此二人皆是貴妃鄭娘娘宮裏的內侍。至於。。。至於此案是否有娘娘直接參与其中，這就不是微臣負責的了，還請陛下明鑒”說完，陳峰還從袖子裏掏出張差所畫的地圖，如果不是宮裏的人參與其中，張差一個鄉下人怎麼會知道宮裏的佈局？
要說陳峰當了這麼久的官，也是歷練的老道的多了，這話說的還真是有水平啊！
先告訴你，你老婆可能參與進這件案子，又說這就是你的家事了，我不方便參與，明擺着就是在給皇帝台階下了。
萬曆聽出了陳峰的話里的意思，讚賞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吩咐身旁的太監，立即召鄭貴妃過來回話。本來鄭貴妃和太子朱常洛不對付，自從朱常洛正式被立為太子后，鄭貴妃更是一步都沒來過這東宮內。
可是現在萬曆召見，怕是她也不敢不來了吧？陳峰當眾說出了案子的結果，雖然這也是萬曆吩咐的，但畢竟還有那麼多太監宮女，以及太子、長孫殿下在，總得給個說法。矇混過關的解決是不能讓眾人所信服的。
良久，總算聽到殿外太監喊到“貴妃娘娘到”，萬曆也不等待，隨即命令鄭貴妃直接入殿參見。須臾，之間殿前珠簾一動，一個身影便踏進殿來，陳峰哪敢懈怠，頭都不敢抬，直直的就跪伏在地高聲喊到“微臣陳峰，拜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
鄭貴妃也不多話，虛手一抬，不咸不淡的說了句“免禮，起來吧”，說完自顧自的上前，用嬌膩的語調說著“陛下召見臣妾，不知有何事吩咐”？
換了平時萬曆肯定和聲的回答了，可是今天萬曆實在是氣的沒了心情，就這麼平淡的說到“朕問你，你宮裏的內侍，是不是有倆個太監，叫。。。叫什麼來着”？萬曆想不起名字，一指陳峰，讓他回答。
“龐保、劉成”。
“對！就是龐保劉成的，你如實回答，有是沒有”？萬曆滿意的示意陳峰可以繼續“消失”了，目不轉睛的盯着鄭貴妃，等待着她的回答。
鄭貴妃也是個聰明人，自從剛進來萬曆不似平日裏嬌寵的語氣，已然是讓她覺察出了什麼，現在也不敢再恃寵而驕，只得老老實實的回答到“迴避下，確實有這麼倆個奴才，不過他們已經被我吩咐去薊州修建鐵瓦殿還願去了，是不是他們倆個闖什麼禍了”？
“哼，禍是沒闖什麼，就是朕的腦袋還有這大明江山，他們似乎很有興趣罷了”萬曆沒好氣的說著，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是給足你鄭貴妃面子了，這裏面是不是有你鄭貴妃參與其中，沒有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陛下！陛下何出此言，這倆個奴才到底犯了什麼錯，惹的陛下如此動怒？不過是倆個奴才，陛下不喜歡，辭退出宮便是，大不了誅了他九族，省得害咱們陛下不高興”鄭貴妃果然是狠吶，動不動的就直接要誅九族了，這還是她宮裏的內侍，陳峰想到這裏，不禁一陣冷顫。
“犯了什麼錯？勾結白蓮教，指派賊人進宮行刺，這罪還不夠大么”？萬曆說到這裏又來了氣，胸脯起伏着不去看鄭貴妃，就等着她把這件事情說個清楚了。
“什麼，這倆個奴才！本宮平日裏待他們不薄，竟然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我一定要命人將他倆捉拿回宮，千刀萬剮才能平息陛下的怒氣”鄭貴妃也是“義憤填膺”的說著，一邊還不忘討好着萬曆。
“朕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他們闖進東宮行刺太子，當時若不是有陳峰救駕及時，倘若有什麼不測，朕看你如何負得起這個責任”萬曆這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很明顯了：我不當著外人點穿，但你自己心裏應該很清楚，聰明點的自己看着辦吧。
“陛下，太子雖不是臣妾所出，卻也是陛下的子嗣，小時候還叫本宮一聲姨娘，我又怎會想到要去害他？臣妾一片真心，還望陛下明鑒啊”鄭貴妃聽完萬曆的話，立即花容失色，眼淚撲簌簌的就下來了，跪在萬曆腳旁不住的哀求着。
“如今證據確鑿，朕也不便替你解免，你自己去求太子吧，看他願不原諒你”萬曆一揮袍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太子，隨即將頭扭轉過去，任他們倆個自己去解決了。
鄭貴妃一聽萬曆的話，也不顧及什麼形象了，就這麼跪在地上膝行到太子面前哭訴道“太子，平日裏我並未對你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逢年過節的也會派人送來禮物。你小時來找我兒常洵玩的時候，還叫我一聲姨娘的，如今就忍心看姨娘我被奸人所誣害么”？
太子朱常洛其實比誰都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畢竟鄭貴妃一心想扶她自己的兒子福王做太子，命人進宮除了自己，她兒子自然而然就成了太子，這些事情是明擺着，誰都能看出來的。可是自己父親在，鄭貴妃又是自己父親的寵妃，鬧僵了不但父親面上過不去，善良的他自己也不忍多加責備，一時之間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來。
陳峰跪在地上，偷眼去瞧太子，正好看到太子求助的眼神也在望着他。陳峰又不能現在去教他什麼，只能用口型說著“以退為進”，還是那四個字。幸好剛才說過，不然太子可能真的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可是現在太子卻了解了陳峰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氣，趕緊上前虛手要扶鄭貴妃起來，一邊還不忘答禮，一套勞什子的規矩做完，這才開口說到“這些都是那倆個奴才的意思，我知道和貴妃您沒有關係。父皇英明神武，定然也能看出此事的端倪來，只是希望我們倆人當面和解掉，不要大家心裏留下什麼不舒服來。切勿掛懷，我並沒有怪罪與你”。
這話一說，連萬曆的眼睛都亮了：這個兒子確實善良啊，別人都要害他命了，居然還能這麼心平氣和的看待問題，知道事情的輕重，也懂得維護皇家的尊嚴，有進步，有進步啊！不知不覺間，萬曆對太子的看法正在悄然轉變。
其實父子之間本來就沒有芥蒂，只是鄭貴妃一心想要她自己的兒子做太子，所以一直在萬曆身旁吹耳旁風而已。如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算是皆大歡喜，並沒有鬧的不可調和的地步，想必也是最好的結果了。
太子朱常洛看着父皇滿意的微笑，知道陳峰那一招以退為進果然厲害。表面上看是他吃虧了，人家都要害自己性命了，自己還在替他求情。可實際上這樣不但給了自己父皇一個台階下，不至於鬧僵，而且還讓父皇很滿意，說不定對自己的印象更好了一些。既然他自己沒出什麼事，那就得了，他也不是個心狠手辣，非要致對方於死地的人，如今這樣的結果，還有誰能不滿意的？
正在滿堂歡愉的氣氛中，陳峰卻突然走到堂中跪下說到“啟奏陛下，此事在陛下宮中已了，但朝臣們也是知道了此事，還望陛下召開一次朝會，給大家一個說法，如此才算是合情合理，圓滿的解決”。
“放肆！這是咱們皇家的私事，用的着你在這多嘴？朝臣怎麼了，皇帝家的事都要管了，這大明是姓朱的不要忘記”！鄭貴妃渡過了剛才那個難關，又開始趾高氣昂起來了，指着陳峰尖聲罵到。她說的話句句誅心，都是在挑撥的萬曆火氣再次上來，恨不得萬曆當場就治了陳峰的罪，她才舒心。
“朝臣自然是不敢管皇家的事，但能堵其口，卻堵不住他們的心。不給眾位大臣一個信服的答案，怎能服的了眾人之心？陛下是英文圖治的明君，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果，這樣才能以德服人，以德治理天下，方顯吾皇仁德無雙”陳峰絲毫沒有顧忌鄭貴妃的話，自顧自的奏到。
萬曆本來聽到鄭貴妃的挑撥也是心裏老大不舒服，心裏責怪着這個陳峰怎麼這麼不懂事。可是聽完陳峰的話，立即轉怒為喜：這小子說的有道理啊，不給這般老頭子一個說法，他們集體抗議也夠他頭疼的了，這個陳峰果然忠心為朕啊！
“愛卿所言即是，明日一早於慈慶宮中召見群臣，朕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案的。愛情此次查案，勞苦功高，待你內政署落成之日，朕給你送份大禮去”萬曆親切的微笑着，和藹的勉勵着陳峰。
陳峰謝萬曆的恩典，一一給在場眾人行禮，這才退出宮去。再給鄭貴妃行禮的時候，陳峰分明看見她眼裏的那份怨毒，看來投靠太子一黨，勢必是要得罪鄭貴妃他們了，這一點看來是無法避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