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詭異的宅院
第二天一早,火車已到達南沙鎮,楊光幫蕭姑媽拎着行李,很快便來到了傅家大宅,不,應該是關家鬼屋才是。楊光忽然想起當初和自己說故事的那位老人,此時她會不會正倚在窗口看着關家的巷子,關家的庭院呢?回頭一看,對街三樓的窗卻是緊緊閉着的,希望她一切安好,此事不會連累到她。
打開門鎖,整個大宅里很靜,只有一些雀鳥在暖和的陽光里嘰嘰喳喳地叫着。傅賢情的那張遺相還掛在正廳里,咧着皺縮的嘴笑着。
楊光想着傅老太的魂靈或許就站在某個角落裏窺探着,向他搖着手:來啊,我會在這裏等你們回來的……
心裏有點發毛,靠近蕭姑媽一些站定。“我們晚上真住在這裏么?”
蕭姑媽瞥了楊光一眼,拿起桌上的香燭,燃了三根祭拜一番后,插進香爐里。
“死者為大,無論如何都是叨擾了此處的主人,楊光,先上香。”
楊光照做,心中卻默念着有怪莫怪,冤有頭債有主,四人之中似乎就剩下自己和這樁七十二年之前的舊事沒有關聯。
蕭姑媽:“楊光,你可還記得我和你們說過,要形成怨靈絕非易事,需要天時地時和鬼物儀式。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鬼魂?即便真如你們所說,你們見到的是傅老太的魂,也很有可能她被怨靈所控。”
“不,不是也有可能是傅賢淑么?”如果那隻怨靈非要二選一的話,楊光寧可選擇那端莊賢淑的大少奶奶,而非帶着仇恨而來的媚雲。
蕭姑媽拿出一些黃文符咒貼在各處,又用蘸了狗血的硃筆在通道處畫了些符文:“怨靈在陽世呆地久了,承受的痛苦越大,怨氣就會越重,魂靈會慢慢扭曲成惡靈,心中只記得令他痛苦之事,或者是未竟之事,未必是原本的自己了。”
這種宅院保存的還算完整,也有可能是之後翻修過。西院落着把大鎖,楊光拿工具砸開,推開已經銹跡斑斑的鐵門,院內早已是荒草叢生,幾處屋子坍塌后也沒重新修繕。
楊光被什麼東西絆了個趔趄,撥開荒草才發現是幾截粘土做的手腳,有幾個半成品的膚色栩栩如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愛呀愛呀郎呀,小妹妹似線郎似針,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不遠處忽然斷斷續續地傳來女人尖細的歌聲,唱的哀怨,卻並不動聽,反而有几絲瘮得慌,楊光隨手拾起地上的一截蠟像手臂,循聲朝着院落深處走去。
這似乎已經是宅院的最邊角了,高高的圍牆聳立着。一口枯井旁坐着一個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子,白白的腿從睡衣底下伸了出來,晃呀晃的,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她的臉,看不清模樣,但剛剛那歌聲很明顯是這個荒廢的院落里傳出來的。
“這位……小姐?”楊光看着她的裝扮實在不太像正常人,莫非又是鬼?還是幻象?抓緊了手中的半截蠟像:“你,是人是鬼?”
白衣女子微微抬起頭,噓了一聲:“別說話,她還在這裏看着我們呢。”說罷伸出手朝着楊光的身後指了指……
“她是誰?”楊光悚然回頭,卻發現轉角處站着一個略微佝僂瘦小的身體,穿着老式的香雲紗的褂子,看見楊光咧嘴一笑,卻是傅賢情。
“年輕人,你還真回來了。既然如此,明晚12點你來北院的佛堂,我會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七十二年了,是該有個了解了啊。”說完轉過屋角不見。
郎朗白日,楊光追了幾步上去,想起枯井旁的那個白衣女子,可待他再回過頭,便是連剛剛坐在枯井旁的女子也已然不見了。
楊光咬了咬牙,這他媽真的是一屋子的鬼啊。
穿過迴廊來到北院的那間佛堂,佛堂中的物品一應俱全,包括法物、拜墊、經書、花器、香爐、燭台、無盡燈、凈水杯、供果盤等。
供桌前方圍着桌圍,置掛莊嚴布,供桌旁亦掛着幢幡,供奉着唐式地藏菩薩半圓雕,上有五方佛,顯示其加持力,另以三種顏色外框層層疊繞。其藍灰色,代表陰暗沉鬱之餓鬼道;暗紅色代表烈焰熊熊之地獄道;金色則代表經由地藏菩薩之救渡,終能超越惡道,登上佛國凈土。四周燃着白蠟,扯着七零八落的紅線。
蕭姑媽站在這裏似乎有一會兒了,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疲憊之色,問起楊光西院,楊光只說西院明顯荒廢沒有住人,並沒有提及那白衣女子和傅賢情,或許是自己眼花之故。
楊光記得,蕭姑媽的住所也有一個這樣類似的佛堂。“蕭姑媽,這佛堂可有什麼奇怪之處么?”
蕭姑媽的眉頭漸漸皺起,有招魂的痕迹,有人在這裏招魂!
“傅賢淑?”敢情這傅賢情和蕭姑媽是同行。“那我們如何做才能化解怨靈的怨氣讓她安息?又或者是消滅她?”
“還是先了解清楚七十二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怨靈或由於生前的怨氣太重,牽挂太深所以不能離開那時間那空間和那時所受的痛苦,這樣的痛苦就像宅子裏的死亡事件一樣不斷的重演,都起源於心生怨恨,有它在,沒辦法進入下一世,在原地開始死循環。”
根據之前的調查所知,關昊和傅賢淑死後葬於當時南沙鎮的風水寶地,打聽后才知,十年前,由於城市規劃的擴張,這片墳地也被划入了道路開發之中,所以原先葬在這裏的墳都統一遷去南沙市的思親陵園了。
楊光和蕭姑媽一起去了思親陵園管理處,報了關昊和傅賢淑的名字,只說是後人過來祭拜。管理員翻查了下記錄,眼皮一掀:“你們這些家屬後人也太不孝了吧,這十年間就沒人來祭掃過。當時準備遷墳的時候都有找尋過那些墳主的後人,而尋不到的就統一安葬在了西南角最偏僻處,你們去看看吧。”
蕭姑媽:“遷移的時候是連同原棺木一起遷移過來的?還是有另外安置?”
管理員笑道:“這位大姐,現在的地價這麼高,還想着土葬呢?都是火化處理后封存在骨灰盒裏,埋在墓下。遷葬費加上這幾年的管理費總共一萬八,麻煩你們去繳下費。”說著遞過去一張單據。
楊光苦着臉接過:“我們這算因公出行吧,回去找鄭大少爺報銷。”
去管理處繳過費后,楊光扶着蕭姑媽走上長長的台階,終於在最邊角的地方看見了二人的合葬墓,碑面上刻着關氏長子昊、關氏長媳傅氏之墓,生猝時間,還有一張黑白照片的合影,傅賢淑依然是整齊的劉海,只是年代久遠了,已經發黃的厲害,面目也模糊不清了。
墓地四周栽種着不少蒼松翠柏,初秋的風吹過,一片沙沙聲,似絮絮私語,又似亡靈歌唱。楊光盯着照片細看的時候,發現傅賢淑的眼睛裏忽然流下血淚……
不自覺退了幾步。
蕭姑媽瞥了楊光一眼:“你看見什麼了?”
楊光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細看,卻什麼也沒有。
“沒,沒什麼,可能是我眼花了。”此刻艷陽高照的,怎麼可能鬧鬼。但今天也真是撞了邪了,幾次三番地出現幻覺。
“既然來了,就祭拜一下吧。”
關昊和傅賢淑並沒有子女後人,傅賢情一直住在南沙鎮,但她似乎也從未來過,即便是遷葬這麼大的事,她也是不聞不問,顯然她是知道這裏面葬着的並不是她的長姐傅賢淑,又或者是她和長姐之間的感情並非她所說的那般深情?
二人之後又去了房屋管理局,查到這棟宅子確實在建國前就已經在傅老太的名下了,契約上寫明了關家將臨街坐北朝南四進15間,連同屋基面積1.21畝的產業,全部“永遠”賣給傅家,賣出價格為“足紋銀”200兩。這個價格其實是遠低於當時的市價,為何關家會將宅子賤賣給傅家,年代久遠已經不得而知了,或許是屬於親族間轉讓,這也是符合南沙鎮當時“先問宗親,后及鄰里再外人”的習俗。何況當時傅賢情的父親是南沙鎮的一鎮之長,關宅出事之後,耍些手段盤下這棟宅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奔波了一天,蕭姑媽已經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傅賢情既然守着那宅子幾十年,問題應該還是出在宅子裏,我們再仔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