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不一樣的蕭然
九月,C市的夜依舊瀰漫著燥熱的氣息,蕭夫人輾轉反側,竟總是無法入睡,索性睜大眼望着窗外濃濃的夜色發獃,蕭遠山睡得很熟,輕聲打着均勻的呼嚕——
忽然,客廳里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嗒,嗒,嗒,路過房門,一步一步,有節奏地響着,一直延伸進蕭然的房間,只聽見門“嗒”的一聲撞擊聲,夜,重又恢復了寂靜。
這麼晚了,然然穿着高跟鞋在客廳里做什麼?蕭夫人再也睡不安穩,拉開門,蕭然的房間門輕輕虛掩着,隱隱透出一絲紅色的光芒……
疑惑地推開門——
一片耀眼的燭色瞬時躍滿整個眼帘,台上燃着兩根紅燭,赤黃的火焰肆意扭動着,清晰地映着鏡子前的女人:蕭然靜靜地坐在梳妝枱前,如瀑的頭髮柔順地披散在身上,對着鏡子,執着一把木梳緩緩地梳理着頭髮……
然——更詭異的是:
蕭然穿着一襲桃紅色的旗袍,艷艷的桃紅色中透出古舊的味道。
蕭夫人嚇了一跳,掀開燈,顫聲道:“然然,你,……你沒事吧?”
蕭然似有所覺,肩頭一震,但,沒有回頭,只稍稍停頓了一會兒,徐徐地吹滅鏡前的紅燭,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打了太多粉的緣故,蕭然的臉色白的嚇人,而嘴唇則塗得紅艷艷的。
蕭夫人眼裏的驚異之色更濃,不覺提高了音量:“然然……”
蕭然彷佛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地掀開被子,靜靜地躺了下去,閉上雙眸,不再說話。
難道是夢遊?蕭夫人趕緊捂住嘴,聽說夢遊的人最經不得嚇的,輕者傻,重者死,搖了搖頭,正準備關燈時,卻瞥見梳妝枱下一雙紅色的高跟鞋,這是自己過年那陣買給蕭然的鞋子,紅色,圖個喜慶,只是蕭然一向都不喜歡這麼熱烈奔放的顏色,所以這雙鞋子也就一直擱在客廳鞋櫃的最底層,都沾了一層蒙蒙的灰了,怎麼此時這孩子竟深更半夜地拿出來穿了?
輕輕帶上門,心裏想着,這孩子一定是夢遊了。
第二天一早,蕭夫人擺弄好早餐,正準備叫蕭然起床,手還未觸及到門,就見門“吱呀”一聲打開,蕭然打了個呵欠,睡眼惺松地就去洗浣間洗漱,滿臉的倦色,只是身上桃紅色的旗袍不見了,普通的素色睡衣。
蕭夫人朝房裏瞅了瞅,沒有看見昨晚見到的那條桃紅色的旗袍。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蕭遠山邊吃着早餐邊悠閑地翻着剛送來的早報,窗外的陽光很明媚,斜斜地映射進來,塗上一層暖暖的金色。
蕭夫人本想不再追究,但心裏實在憋不住,望着低頭喝粥的蕭然道:“然然,你昨晚半夜穿着高跟鞋在家裏走幹嘛?”
蕭然面露驚奇:“有嗎?我不記得了。媽,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穿高跟鞋的,不舒服。”
“一點印象都沒了嗎?你就穿着我過年時給你買的那雙高跟鞋,大紅色的。”蕭夫人的語氣急促起來。
蕭然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淡如常:“媽,你肯定是眼花看錯了。”
“怎麼可能?我昨晚離開的時候還看見那雙鞋擱在你梳妝枱下。”說著,蕭夫人一把打開鞋櫃,可那雙鞋子此時卻安安靜靜地躺在最底層,彷佛從來都不曾離開過。
蕭夫人獃獃怔住了,究竟是然然夢遊還是自己昨晚眼花了?可桃紅色的旗袍,大紅色的高跟鞋,如此鮮艷的顏色到現在還清晰地映在腦海中。
蕭然摞下碗筷:“爸,媽,我吃飽了,我上學去了。”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包,就準備出門。
打開門,陽光直面地照了滿身,蕭然皺了皺眉,走進卧室,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把紅色的油紙傘。蕭夫人記得這把傘,然然回來那陣還問過她,怎麼帶回來把這麼土舊的傘,可然然說是南沙鎮買的,自己喜歡,堅持用着,自己也拗不過她,也就由着她了,可如今桃紅色的旗袍,大紅色的高跟鞋,再加上這把紅色的油紙傘,蕭夫人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好詭異!
蕭然什麼也沒說,徑直出了門,只聽見“砰”——門關上的聲音。
蕭夫人望着蕭然消失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向著蕭遠山道:“遠山,你覺不覺得然然回來以後有些奇奇怪怪的?”
蕭遠山收拾着東西也準備出門,頭也沒抬:“沒什麼不同啊,是不是你想太多了?你呀,沒事也找些事做嘛,成天呆在家,沒病都會憋出病來。”
蕭夫人瞪了丈夫一眼,不滿道:“你們做父親的就是對女兒關心不夠!我總覺得有些不妥。”
正說間,客廳的電話猛然響起,蕭夫人拿起話筒:“你好,請問找誰?”
話筒另一端傳來楊光溫厚的聲音:“阿姨,你好,我是楊光。蕭然在嗎?”
“哦,楊光啊,蕭然已經出門了。”
“謝謝阿姨。”楊光正欲掛電話,忽然電話那頭傳來蕭夫人急促的聲音:“楊光,阿姨問你件事。”
“阿姨有什麼事儘管問吧。”楊光爽快地應着。
“你們,你們一塊兒出去旅遊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
楊光心下咯噔一下:不尋常的事?蕭阿姨不會知道他們去查鬼的事情吧?可,只要蕭然不說……蕭阿姨沒有理由知道這件事的……
蕭夫人似乎感覺到了楊光的猶豫,心中更加憂慮:“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楊光不敢亂說話,忙敷衍着:“沒,沒有啊。”
想必是聽出了楊光語氣中的躊躇,蕭夫人語氣陡地嚴肅起來:“楊光,你是個好孩子,阿姨相信你是不會對阿姨撒謊的。”
“阿姨,對不起,我要掛電話了,上課要遲到了!”說罷楊光匆匆摞下電話,好險,差點就露出馬腳了。
大四的生活和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基本上沒有課,時間全花在論文和找工作上了。楚薇薇嘛,憑着父親市長大人的頭銜,是根本不用愁這事的,文宇直接就是鄭氏集團的接班人,可蕭然也彷佛一點都不着急似的,每次問她,她都搪塞着:有什麼好急的?彷佛這事根本與她無關,以後不要再拿這事來煩她。
現在想着蕭阿姨的話,心下也忐忑起來,若不是蕭然親口告訴她的,那定是蕭然的什麼舉動引起了蕭阿姨的懷疑。不過自打南沙鎮回來之後,蕭然就確實變得有些奇怪了,大熱天裏肌膚也清涼無汗,白天的精神總帶着一抹倦色,而到了晚上,卻神采奕奕。
而且,彷佛很怕陽光,經常在樹蔭下躲着,不過蕭然說女孩子自然怕晒黑,只是蕭然用來遮陽的傘也很奇怪了,居然是從南沙鎮帶回來的紅色的油紙傘!而每當看見那把傘,自己的頭就很疼,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而這時蕭然就會緊張地盯着自己,那樣質疑警告的眼神竟讓自己覺得有幾分恐怖。
蕭然,彷佛真的確實有些不一樣了。
***
鄭家。
趙明玉坐在沙發上,正逗着貓,這貓渾身黑閃閃的,沒有一根雜色的毛,兩隻眼睛呈黃褐色,特別的有神。
門外傳來幾聲爭吵聲,趙明玉皺了皺眉,只從炳叔死後,換了幾個管家,都沒有炳叔精明,一些小事情都處理不好,這會兒不知又出什麼事了,正待呵斥,忽然客廳的大門一開,管家和一個女孩出現在門口。
女孩穿着一襲紅色的連衣裙,稱得臉色更加蒼白,手上拿着一把紅色的油紙傘,正是蕭然。
管家垂手站在一側,低聲道:“夫人,這位小姐說是少爺的朋友,我說少爺不在家,她不信,硬是要闖進來。”
趙明玉揮了揮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管家恭身退了出去。
趙明玉抬眼打量了蕭然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喜歡這個女孩子,還記得第一次來鄭家,是薇薇帶她來的,不怎麼說話,帶着奇怪的靈異的氣質,而且憑着母親和女人的感覺,她覺得這個女孩子在打文宇的主意,一個普通知識分子家的孩子竟想破壞鄭家和市長家的聯姻,這是萬萬不能容忍的。
趙明玉帶着不屑的語氣道:“我記得你,你是薇薇的同學吧?”
蕭然漠然地點了點頭:“文宇不在?”
趙明玉皺了皺眉,這女孩子太不懂禮貌了:“你找文宇什麼事?他不在家。”
蕭然直視着趙明玉,緩緩走到她面前,突然尖聲道:“你已經拆散過我們一次了,決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決不可能!”
趙明玉看着蕭然眼中怨憤的神情,忽然有些害怕,而一直乖乖躺在趙明玉懷中的黑貓陡然“喵”地大叫一聲,猛地從趙明玉的懷中撲將出來,伸出爪子,向蕭然抓去。
蕭然的眼中顯出厭惡的眼光,本能的伸腳揣了黑貓一腳。黑貓吃痛,喵地一聲,躲在一旁,但依然兇狠地盯着蕭然,喵喵喵地叫個不停。
趙明玉沒想到蕭然居然踢了自己心愛的“公主”一腳,俯身抱起黑貓,柔聲道:“公主乖,公主痛不痛啊?”回頭高聲道“福嬸,福嬸!”
一個年約四十的婦女應聲而來:“夫人?”
趙明玉將“公主”小心地遞到福嬸手中,道:“你趕緊帶‘公主’去張醫生那看看,看有沒有受傷,仔細檢查下。”
也沒轉身,明顯地對着蕭然道:“我很累了,想休息,你請回吧。”很不客氣地向蕭然下了逐客令。
蕭然轉身就朝門外走去,冷笑一聲,道:“我還會再來的!”
剛走出鄭家大門沒多遠,就看見楚薇薇挽着文宇的手,有說有笑地走過來。蕭然如同定格一般,怔怔地看着他們走近。
楚薇薇看見蕭然也彷佛吃了一驚:“蕭然,你怎麼在這?沒去學校么?”
蕭然冷冷道:“你不也沒去學校么?”視線停在文宇的臉上,一字一頓地道:“我是來找文宇的。”
“找文宇?”楚薇薇奇怪地看了文宇一眼,道“你找文宇做什麼?”
“做什麼?”蕭然望着楚薇薇茫然的眼神,彷佛聽見了最不可思議的笑話一般,“哈哈,做什麼?你問他!”伸手直指向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