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似乎終結的故事
失魂落魄般來到飯廳,卻只有楚薇薇一人,楚薇薇正開心地不得了,好看的眼眸如同清晨的陽光般明媚閃亮,一看見文宇就跑上來撒嬌說:“文宇,你看我今天有什麼不一樣了嗎?”
“有什麼不一樣?”文宇口裏敷衍着,心裏卻依然惦記着蕭然。
薇薇撲閃着雙眼,嗔道:“我額上的紅斑沒啦!你看!”
文宇一怔,望向薇薇,果然,薇薇光潔的額頭上那塊顏色鮮紅的紅斑消失了!為什麼……會這樣?想到出現在蕭然手腕上的鳳凰血玉鐲,她背後的魅影,屋子裏掉落的紅繩,薇薇此時消失的紅斑,一切的矛頭彷彿都在瞬時指向了蕭然,難道……?不,不,文宇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蕭然呢?”按奈住心中的惶恐,文宇裝作隨口問道。
楚薇薇正欲答話,卻見帘子被掀開,蕭然端着一碗熱粥走了進來,看見文宇,微微一笑。
蕭然彷彿……沒什麼異樣,只是臉色略有些蒼白,是沒有睡好嗎?但只要蕭然沒事,就好,文宇心裏鬆了口氣,可能真是自己多心了。但,媚雲的怨靈就如此放過我們了么?
突然——
傅賢情帶着驚異的聲音傳來:“你們快過來幫忙,楊光這孩子怎麼睡在門口?也不怕着涼,唉,真不懂得照顧自己,這讓做父母的如何放心?”
大家攙扶着楊光進到廳堂,傅賢情伸手按了按他的人中,楊光“啊”的一聲舒醒過來。
楊光的眼圈有些發黑,臉色也顯得很憔悴。
楚薇薇使勁掐了楊光一把,恨恨道:“死人楊光啊,你昨天一天去哪了?怎麼好端端地會睡在門口啊?”
楊光的眼神有些恍惚,怔怔道:“我昨天在紅娘子廟遇到一個奶奶,然後就跟着她回去,然後……她,她好像和我說了一個好長好長的故事,然後……”楊光定定地望着門外的天空,半晌,喃喃接道,“我不記得了,今早醒來就在這裏了。”
蕭然用匙羹緩緩攪着熱粥,淡淡地問着:“那奶奶什麼樣子你還記得嗎?”
楊光捧着頭,臉上一副痛苦的神情:“不,我不記得了,好痛好痛,我的頭好痛!”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大家趕緊吃飯吧,涼了就不好了。”傅賢情截住大家的話頭,勸着。
楚薇薇拉着文宇在蕭然身旁坐下,蕭然斜了薇薇一眼,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裝作有意無意地說道:“薇薇,吃飯的時候你還拉着文宇的手不放幹嘛?怕他平白無故飛了不成?”
文宇心中一震,她此時為何會說這樣的話?她是想暗示自己什麼么?自己昨天既然已經對她表明了心意,總歸會給她一個交代的。
楚薇薇向著蕭然扮了個鬼臉,由着紅斑的消失,心中開心,並不在意。
伸着筷子道:“咦,怎麼今天沒有水煮蛋,換成煎蛋了?”
幾人才發現,今日的早餐除了這幾日常有的五穀雜糧粥和包子,還多了一碟香椿煎蛋,只是香椿的味道有人喜歡有人不喜。但傅賢情心情似乎很好,夾了一些給蕭然:“我怕你們這幾日吃水煮蛋膩了,換個做法。”
蕭然對這個味道似乎很喜歡,楚薇薇吐了吐舌:“你什麼時候喜歡吃香椿的?這些有味道的菜你不是向來都不喜歡的么。”
蕭然抬頭看着楚薇薇詭異笑道:“人總是會變的,而且別說的你很了解我似的。”空中瞬間瀰漫出一絲尷尬的氣息。
文宇倒沒在意,向著傅賢情道:“就要開學了,這趟出來也耽擱好些時日了,我們想吃過早飯就回去了,以後有時間再來探望您老。”
傅賢情笑着頷了頷首:“好吧,學業重要,你們走,我就不送了,我會在這裏等着你們再來的。”
吃過早飯,大家簡單地收拾好東西,就向傅賢情告辭了,出門前,蕭然臉上突然現出哀傷的神情:“打擾祖外婆如此之久,這一下要走了,心裏竟有種割捨不下的感情了。”對着傅賢情道,“祖外婆,我可以抱您一下么?全當是感激您的照顧。”
傅賢情單薄瘦小的身子輕輕顫抖着,沒有說答應,也沒有拒絕,眼眶兒卻有些紅。
蕭然徑直走上前去,環住傅賢情的脖頸,在傅賢情耳際輕聲說了些什麼。
眾人也沒在意,出了門,楊光卻忍不住回頭,在暗紅色大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傅賢情的臉上現出了詭異而猙獰的笑容,向著遠去的一行人緩緩揮着手,那嘴型似乎在說:我在這裏等着你們啊……
楊光心裏有點發毛。
剛出門沒走幾步,有幾個穿着制服的人攔住了他們:“你們好,我們是房屋管理局的工作人員,你們是這傅老太太的親人么?”
楚薇薇點了點頭:“她是我的祖外婆,我們這次就是回南沙鎮探親的。有什麼事么?”
幾個工作人員對視了一眼:“那太好了,這傅老太太已過世大半年了,我們一直想尋找她的家人處理下這祖屋大宅。但我們走訪了她周圍的街坊鄰居,都說傅老太性格比較孤僻古怪,這幾十年都是她一個人住在這裏,沒見過有人來探訪過,她基本也不出門,從不與人往來。”
四人莫不大張了嘴:那早上還一起吃早餐,剛剛送他們出門的是誰?
“她她她……”結巴了半天,幾人心照不宣地沖回古宅,卻發現屋裏到處都佈滿了灰塵蛛網,並非之前那般的纖塵不染,明顯是有段時日無人居住的模樣。
而掛在牆上的那幅肖像圖明明就是一幅黑白遺相近照,皺縮乾癟的臉,已經縮成核桃的嘴卻裂開笑着……楊光想起回頭看見傅老太還和他們揮手告別那幕,背上汗毛都豎了起來。
房屋管理局的人跟了進來:“你們怎麼回事啊?這表情和見了鬼一樣。”
幾人臉色慘白着,可不就是見了鬼了么?
楚薇薇抖抖索索地問道:“我,我祖外婆的遺體之後怎麼處理了?她可有留下什麼遺書遺物之類的?”
“已經由市裏的福利所妥善處理了,火化之後葬在公墓了。沒有遺書,如果有遺書我們早就能聯繫到你們了。至於遺物的話,都在這屋子裏了,我們也沒動過。公告我們也張貼很久了,若一年之內沒有消息的話,這宅子就收歸國有了。不過你既然是傅老太的家人,那之後帶上材料過來辦理一下這房屋的繼承手續。”
“她是怎麼死的?他殺還是自殺?”
房屋管理局的人抬眼看了眼鄭文宇,頗有些怨責:“老死的,還能怎麼死?有街坊說聞到宅子裏有異常的味道飄出,便報了警,破門進來才發現傅老太撲在桌上死去很久了,心梗,各功能衰竭。喏,就是你們現在站的這個位置。你們這些兒孫也是,老人都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接過去好生照料着,死在這裏無人問津。”
楚薇薇無緣無故又被嗆了一嘴,誰知道這傅老太是祖外婆啊,而且當年是她自己遺棄了自己的女兒,又從來不與後人聯繫,能怨她家么。
楊光腦中無緣無故冒了個突兀的問題,脫口問道:“這宅子一直就是傅老太的么?”
房屋管理局的人看了楊光一眼:“是啊,不然呢?”拿出筆在紙上寫了些什麼,遞了過去,“這是我們局裏的聯繫電話,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打電話過來諮詢。準備好材料,早點過來辦理房產轉移手續。”
幾位工作人員走後,楚薇薇也拉着鄭文宇趕緊出了宅子:“這宅子陰森森的,怪滲人的,別說還要回來辦手續,送給我也不要。”
蕭然開玩笑道:“既然如此,那送給我吧,我還蠻喜歡這宅子古色古香的。這樣頗為完整的四合院格局如今已經很難找到了。”
鄭文宇蹙着眉頭不解:“傅賢情化為鬼魂留戀於此,就是為了和我們說這七十幾年前的老故事?說她不得已拋棄女兒留在這裏的苦衷?”看向蕭然:“你怎麼想?”
蕭然面容清冷,抱着手臂淡淡道:“誰知道呢,但薇薇額上的紅斑不是消失了么?或許知道事情的真相,媚雲的怨靈就消失了吧。我們這趟來南沙鎮也不算白來。”
楚薇薇頻頻點頭,笑靨如花:“是啊是啊,至少那討厭的紅斑消失了。”
文宇看了看錶,“已經打電話給司機了,半個鐘頭后他會在橋北路口等我們。我們先回去吧。”心裏隱隱卻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南沙鎮之行真的是這次旅途的終結?還僅僅只是怨靈陰謀的開始。
楊光也有幾分高興:“好啊,終於可以回家了,而且,媚雲的事也總算是結束了!”正說笑間,卻不見了蕭然,回頭一看,蕭然竟在一個商鋪前定定地站住了。
眾人走回到蕭然身側,楊光順着蕭然的目光往商鋪里張望,道:“蕭然,你在看什麼?”
蕭然指着置放在鋪頭一個角落裏的紅傘,向著店鋪的老闆說:“老闆,給我那把紅色的油紙傘。”
“你買這樣一把傘做什麼?”
蕭然付了錢,伸手接過紅色的油紙傘,輕輕撫摸着傘面,緩緩道:“我很喜歡,買回去做個紀念。”
楊光盯着那把紅色的油紙傘,為什麼竟會有種熟悉的感覺?腦袋又劇烈地疼了起來,算了,不要想了,一切等回到C市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