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糟糕的世界
第187章糟糕的世界
“大人，您醒了？”
當林頓聽到這個稱呼時，他以為，自己被[輝煌角斗]的秘境踢出來了。
原因無他。
“大人”這個稱呼，只有在拉帕城時，才會有人這麼稱呼他，而且這個人，還大概率是薩格露絲。
只是，當視線前的朦朧被掃除時，林頓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
站在他前面輕聲呼喚他的人，不是薩格露絲，也不是艾瑞絲，而是一名男性。
就和大部分文字類galgame一樣，玩家們可以以主角的身份參與劇情，但他們只能沿着特定的道路進行行走，僅能在作出選擇時，悄悄探出個頭來，影響下一項分支，而後再默默按着空格。
這些話，她已經聽過好多好多遍了，媽媽每次都是用這些虛無縹緲的形容詞當畫筆，在她的小腦袋瓜子裏作畫。
當夜幕來臨時，她躺在母親身邊，蓋上自己的小被子，閉上眼，希望今夜的夢中，也能見到這些東西。
輕柔地撫摸着女兒的臉龐，婦人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幾個詞：“快了，就快結束了.”
這個聲音發聲點距離他十分接近，或者說，根本就是從他自己身上發出來的。
把莉莉絲放下后，婦人拍拍女兒的腦袋，取下腰上的小包裹放在女兒懷裏，儘力維持着平靜的聲線。
雖是以問號結尾的句子，但莉莉絲無比確信，媽媽是以肯定且確定的語氣在質問她。
她一邊喊着，一邊拿過耙子，重新把土恢復成原來的形狀，再快速走到廚房搬來幾根柴火蓋在上面，用作偽裝。
婦人雙手叉腰，冷聲道：“又跑河邊去了？”
托爾斯再次俯首。
她拍了拍小白貓的腦袋將它放在地上，然後把自己的小腳丫從澄澈冰涼的溪水裏收回，互相往兩條褲腳上隨便蹭了蹭，隨後笨拙地撿起被甩在一邊的小鞋子，匆匆忙忙地回應道。
“該去哪兒找人呢？”
沉下心來，林頓不再試圖干預，而是屏息凝神，想看看這段“劇情”，到底在講些什麼。
這裏，似乎是一間大殿內，四周富麗堂皇，燦燦的金光充斥着每個無人的角落，只是，除此之外，大殿內再也沒有其他物件存在。
當滿身狼狽的小莉莉絲站在呼喚她的婦人眼前時，面前之人的臉色，已經平靜的令人有些害怕。
“哐——”
她怕有一天，在時間長河的沖刷中，她回頭望去，卻突然發現，自己記憶里的那個男人的影像已經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她怕當男人歸來之時，自己卻沒辦法第一時間給他獻上一個淺淺的微笑與擁抱。
小孩子的精力很是旺盛沒錯，但爆發力足，續航能力卻不太夠。
不遠處，一位身着黑色長袍的男性正匍匐着趴在他的面前，額頭緊貼地面，身形微微顫抖。
“別哭了。”
“托爾斯，為什麼不回答我呢？”
小莉莉絲癟着嘴，明顯對媽媽的回答感到不滿意。
小莉莉絲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扭頭一看，見到的是窗外無盡的火焰輝光。
“嗯，我原諒了。”“林頓”從座位上站起身，環視一圈。
婦人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脊背，奮力將嬌小的小莉莉絲抱起，走到某處角落前，用耙子推開泥土。
“是！”
“現在，外面情況如何？”
“全知全能.神靈的特權，確實好用。”他低聲喃喃着，“可惜，只是搶來的東西，終究沒辦法發揮全部的功效。”
“稍微有那麼一點點。”托爾斯臉色微微有些尷尬，斟酌片刻，他小心翼翼道，“大人，您的戰士們武力冠絕全大陸，只是.想要完美執行計劃的話，卻稍微有些困難。”
問題是，他沒有說話啊！
“我睡著了？”
隨手翻了翻，他便確定了此行的目標。
“大人，我.不敢妄圖猜測您的行為。”
林頓下意識地想低頭，轉頭，環顧四周，可身體，卻彷彿與他的意識感知斷開連接了似的，完全不受他意念所控制。
這人是誰
林頓可以確信，自己從沒見過這個人，但他為什麼要這樣看着自己
忽的，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別怕，莉莉絲，媽媽在。”
“確實有些空蕩。”
雖是疑問句，但其聲線中，林頓隱隱約約聽出了一絲微微的溫和。
“抱歉了莉莉，我今天不能陪你玩了。”
遠方地平線邊緣，黑暗阻礙了任何光輝的升起，大地殘破不堪，處處儘是破敗的裂痕，黑煙裊裊，升騰着令人絕望的硝煙。
她停下腳步，仰着臉，暗淡的眸子裏儘是絕望。
“糧食，全都給我交出來！”
小莉莉絲唯唯諾諾地點點頭，沒有作答。
“林頓”微微頷首：“下一個目標，準備好了嗎？”
可就在這時。
“嗯，如果能再多幾個朋友就好了。”
“沒有？”
婦人的聲音越到後面越小，小到莉莉絲已經完全聽不清了，但她仍乖巧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爸爸？”小莉莉絲仰着小臉，“媽媽，爸爸到底是誰？”
“我在這兒，媽媽！”
“莉莉絲！”
良久，小莉莉絲仰着臉，輕聲問詢道：“媽媽，你說，爸爸什麼時候才會來接我們呢？”
門，被推開了。
婦人咬着下唇，擦掉自己眼角的淚水。
被稱為托爾斯的男人簡單應道，但沒有立刻起身，只淺淺地抬了頭，露出那雙溢滿狂熱與虔誠的黑色眸子。
她真的很想很想再和女兒說幾句話，但她知道，時間不會留給她太多機會。
從未見過的男性。
其實，她也知道女兒想像不出來父親的樣子，但她卻從沒放棄跟女兒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那些複雜的形容詞。
她已經很努力的在回應了，可惜一個幾歲的孩子，聲音再大也大不到哪裏去。
她怕啊。
“意思就是，人手不夠用，對嗎？”“林頓”淡淡地對托爾斯的話進行總結。
當托爾斯抬起頭，或許是知道他不會在自己面前站起來的原因，“林頓”緩緩出聲問道。
“這個村子裏沒有書，沒有商店，沒有任何的娛樂存在，大家每天能做的只有數着太陽從東邊落向西邊，再一顆一顆數着永遠數不完的星星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婦人眼神里略有哀傷：“戰爭的火焰即將燃燒到這兒了，爸爸把我們送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讓我們能活下去.再等等，只要戰爭結束，爸爸就會接我們回去了。”
“林頓”低頭俯視着托爾斯：“希望等我回來時，你做好了迎接第九位同伴的準備。”
“抱歉，莉莉絲，我知道你呆在這兒，肯定很無聊。”
咬着牙別過頭，婦人強行不去看女兒溢滿悲傷的臉龐，只狠狠按下女兒的腦袋，而後，用力蓋下木板。
婦人張了張嘴，沒辦法給出具體的答案。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不許哭！不許出聲！不然你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小莉莉絲聲音裏帶着哭腔，但害怕極了的她不知道這些時候該說些什麼，只能一遍又一遍重複喊着“媽媽”。
“！“
托爾斯惶恐地將腦袋再次貼在地上：“請原諒我們的無能。”
而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時，一段話語，悄然浮現。
林頓猛地一驚。
當聽到這聲熟悉的呼喚后，小莉莉絲心中猛地一跳，差點抱着懷裏的小貓一起從石頭上直接摔下去。
狡辯並不是她擅長的東西，再說了，在這個村子裏，根本就不存在“謊言”這種東西。
“嗚嗚嗚——”
“莉莉絲”這個名字仍不斷從炊煙裊裊的村莊內傳出，且一聲比一聲焦急，憤怒。
“媽媽——”
站在這方土地最高的山峰上，“林頓”微微低頭，俯首世間萬物。
這座村子本就是用來藏匿人的村子，所以這些房屋在建造之時，也安置了不少用來藏人的暗格。
甜甜的點心，精巧的機關，美麗的魔法水晶球
在媽媽的睡前故事裏，這些東西經常以無比美好的姿態存在着，小莉莉絲對此充滿無盡的嚮往。
從喜歡到討厭，從愛好到鄙視，她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東西，全都重複了一遍。
“真是個糟糕的世界。”
“別出聲了，莉莉絲！”
“如您所願。”托爾斯說，“被您賜予力量的戰士們勇猛無敵，任何國度的精銳在他們面前不堪一擊，只剩最後兩個目標，您所希望的世界，便能完全重現。”
婦人話語忽然噎住，哽咽半晌，她輕聲道：“爸爸，是英雄，是很帥氣的英雄.”
原本躺在小莉莉絲邊上的婦人猛地推開門，從外頭快步走了進來。
媽媽就是這樣一個人，她認為的事情在莉莉絲的小家中，就是絕對正確的道理。
她被送到這個村子裏來時，女兒僅僅剛剛成型，如今女兒已經有了完整的行動能力，可她仍然看不到可以觸摸的未來。
帶着這樣的念想，她的意識逐漸開始模糊。
“倒也不至於。”抬起手，揉揉自己的眉心，聲線又變得有些無奈起來，“就算是我，也是需要休息的，小憩一會兒，可不是什麼值得令人驚訝的事起來吧。”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不要啊！！”
“莉莉絲，乖乖在這兒待着，過一兩天，聽不到聲音了，你再出來。”
誰家養的雞今天吃了多少米，誰家天花板上的瓦片掉了，誰家又有什麼事這些東西，在這個僅有二百來號人，且大部分都是婦女與小孩的村落里，根本藏不住。
面對小莉莉絲無聲的承認，婦人恨鐵不成鋼道：“我都跟伱說了多少次，不要，不要，不要去河邊！！”
“林頓”手掌一翻，一本純白的書籍便悄然由淡淡白光凝結而成。
“抱歉，媽媽”
“媽媽.”
他看向前方自己唯一能看的前方。
你是誰？
林頓嘴唇囁嚅，想將疑問吐露出去，可無論他如何張嘴，卻始終沒辦法發出聲音來。
暗格里仍不斷傳來女孩的抽泣聲與呼喚聲，婦人聽到后，動作微微一頓，臉上淚痕劃過，心臟也傳來像是刀割般疼痛。
害怕的小莉莉絲剛伸手抱住媽媽，想從母親身上汲取一些少量的安慰。
媽媽曾經說過，在城邦里有着許多好玩又好吃的東西。
緊咬下唇，婦人哭着呵斥道。
她其實不是在和女兒說，她是在以這些簡單的話語，加固自己逐漸淡薄的記憶。
“嗯？”林頓察覺出托爾斯話語中的遲疑，“有什麼問題？”
“如您所願.我至善的主。”
托爾斯很想說剩下那個無所事事，您趕緊下道命令指揮一下她，但奈何那個人着實有些過於特殊，他最終只能把話頭咽下。
看着女兒尚未長開，但已經逐漸顯得有些惹人憐愛的小臉，婦人叉腰的雙手慢慢垂下，無奈地嘆了口氣。
在經歷了白天的鬧騰之後，小莉莉絲很快便陷入了夢鄉，可就當她準備開啟那扇夢境大門時，突如其來的吵鬧卻狠狠將她拽了出來。
她碎碎念了半天，竭盡自己畢生所學，用盡腦海中一切可以想到的詞彙為女兒形容自己丈夫，她的父親的相貌，性格，與行為方式。
她蹲下身子，抱住女兒，語調輕柔。
可莉莉絲，卻有些不耐煩了。
在仔細聽了聽，發現女兒確實沒有再出聲后，婦人擦去眼淚，沒有再對偽裝進行更完善的構築，踉踉蹌蹌跑到廚房裏，準備把自己也藏起來。
她絮絮叨叨念着：“你知不知道河邊到底有多麼危險？萬一掉下去被沖走了怎麼辦？雖然周邊大家已經勘測過很多遍，但現在外頭兵荒馬亂，要是有別的魔獸從外地到這兒來了怎麼辦？你要是不見了，我怎麼辦？”
“除開至高無上的您，以及接受了您賜予的洗禮的我們幾個，他們不會對其他任何人言聽計從，互相之間也無法進行小隊列的指揮，所以我們只能以大方向來規劃他們的行動.現在，我們八個人里，兩個在東邊，兩個在南邊，兩個在西邊，剩下那個”
可問題是，她連色彩都分不清幾種，哪能用自己貧瘠的想像力去幻想出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的相貌呢？
或許是察覺到了懷中女兒的躁動，婦人止住話頭，沒有繼續說下去，只輕輕撫摸着女兒日漸繁多的髮絲。
收起書本，“林頓”望向遠方某處，自言自語道。
林頓意識到，自己現在，或許扮演的不是林頓，而是另外一個人，他現在也不是在參與些什麼事件，而是在觀看某種留影一類的回放。
沒等他明白清楚，平靜的聲音再次從他所在的位置傳出。
托雷斯說：“已經準備完畢，戰士們已經重新集結，立於邊境之處，隨時可以進行下一步動作.”
“讓人向著自己出生的土地舉起叛旗.我可真是個惡劣的傢伙。”
感謝“伊萊恩”大佬的打賞，非常感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