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回家
中午時分,貴生在茅屋裏煮麵。小蘭拿整理好小祖宗衣服,拿起背帶,嫻熟地將小祖宗往背上放。貴生心疼,急忙說道:“讓我背吧!”
“背個娃事問題不大,你颳了一上午松脂,千多棵松樹,山林里跑來跑去的,你比我還辛苦!整個家都是你一個人支撐,我心疼着呢!”小蘭邊整理邊安慰道。
吃飽休整一會,兩夫妻從讜山下來,穿過彎彎曲曲的山路,走過幾個山澗峽谷,涉過埇口,再跨過一條小河,繞過讜山梯田彎曲的田基,田裏種滿了水稻和花生。正是春耕后不久,林貴生說道:“自己真不孝,對不起家中兩老了!”
小蘭跟隨其後,奇怪地問道:“你說什麼?”
“你看春耕結束了!我這個不孝子都不能回家幫幫忙!”貴生傷心道。
“你給你爸媽看看,我身後的小祖宗!就是最大的孝順!要不然,田地里的活,你干再多,做得再好!你父母也會給你好臉色看。”小蘭諷刺笑道。
“你說得對,讓爸媽看到這小祖宗,都不知道他們會樂成怎樣!”
兩夫妻一邊閑聊着,一邊加快腳步往家裏趕。
貴生家坐落在讜山山腳下,全村最高位置,是泥磚瓦房,乾淨通風,視野極好。坐南向北,左青龍右白虎,青龍沙很高,前有張大魚塘,後有讜山靠山,是難得的風水寶地。右則是大松根,草坪上的松樹有好幾百年了,是泗科鎮馬歐生產隊的風水木。大草坪,是貴生父母年輕時花了三年挖屋宅整理出來的泥土填起來的。
貴生父親有三兄弟,大伯務農,五個兒子,是村裏有名的惡霸,六親不認。二伯是泗科村委的會計,兩個女兒,為人和善,出於同命相連的原因,時不時讓妻子從家裏帶點口糧關照關照貴生家。三伯獨居,無妻兒。
曾經,風水先生說過,馬歐生產隊必出能人,這可是風水寶地!而如今這個村幾百年歷史過去了。最大的能人估計是貴生二伯了,泗科村委會計。
大老遠看過去,貴生家門前,兩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貴生的眼帘,他爸正在編織着雞籠……其身後擺滿了火籠、籮筐、篩子、魚籠、雞籠、鴨籠、蒸籠、鍋蓋、蒼蠅罩等等竹製品。他媽拿着刀削着篾片,整理出篾青,遞給貴生父親。
圍着老人身邊的除了一堆竹製品,還有幾隻雞鴨在一旁閑逛,那狗張開嘴巴,眯着眼,安靜地閉目養神。
一代老篾匠,在這個半農耕的社會。年近七十的貴生父母,用盡生命中的餘光,一絲不苟,專心致志地編織着生活的希望。
“爸,媽,我們回來。”貴生大聲喊道。
“爸,媽!”小蘭上前叫道。
貴生父母同時抬起了頭,帶着顫抖的身軀,抖動的雙手伸了過來,緊緊握住小蘭雙手,看着好常年未見的兒媳婦,都不約而同地流下了眼淚。
小蘭也激動得哭了,問道:“老大,老二呢?”
“老大,老二都上高中了!寒暑假才回來一趟。”貴生母親回應道。
小蘭頓感傷心,都沒好好陪她們,就已經長大了。
貴生父親看到小蘭背上的小祖宗,愣了一會,定定神地看着。
“這次?這個……”貴生父親既期待又怕失望,一時說不出話來。
“爸,是慈姑丁。”小蘭笑着,順手解開背帶,將肩膀上的小祖宗放下來。
“什麼?小蘭你再說一遍?”貴生父親首先頓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慈姑丁!是慈姑丁!”小蘭開心說道。
貴生父親扔下了手裏編織中的雞籠,趕緊沖了過來,抱起了這一歲多的小祖宗,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掰開褲兜一看,是慈姑丁!是慈姑丁!我的小孫子,是個男孩,是個男孩。
貴生父親轉身向正在削篾青的妻子喊道:“你快來看看,是咱們的孫子!男孩。”
貴生母親急忙扔下刀子,直奔過來,眼眶已經濕潤了。
“是孫子!是咱們的小孫子!”貴生母親緊緊抱住小孫子嚎嚎大哭起來。
為了這男丁,貴生一家熬得太苦了。這種苦並不是貧窮上的苦,而是村前村后,家族興衰輿論之苦。
“今晚殺雞,必須殺雞,好好犒勞咱們家的小蘭,她一大姑娘,在山上住了那麼多年,咱們家太對不起她,趕緊去燒水。”貴生父親吩咐老伴說道。
“爸,媽,我去燒水,你們陪陪孫子和小蘭。”貴生說著轉身回到廚房。
“我的大胖孫叫什麼名字?”貴生父親着急問道。
“小祖宗!”小蘭回應道。
“這是哪裏話!沒個正經名字?”貴生母親瞪眼瞧着小蘭問道。
“貴生說了,這小祖宗是你倆的心肝寶貝,起名的事就交給你們了。”小蘭放下背帶,揉揉肩膀,伸了個懶腰說道。
“我說老不死的,趕緊抱着,我進屋拿本《宗睦堂羅家推算通書》查查,對對生辰八字,看看五行缺啥。我得好好想想如何安個好名字給這來之不易的小祖宗,一定要安個能讓他飛黃騰達的好名字。”
貴生母親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孫子愛不惜手,小蘭則在一旁看着這祖孫之間嬉戲,天倫之樂就在眼前。一種無比的輕鬆愉快之感湧上心頭。
貴生父親直奔內堂,從那個很有年代感的抽屜里拿出了那本南粵鄉下地區很流行的《推算通書》,走了出來。
貴生父親戴上老花鏡,慢慢翻着,然後轉身問小蘭道:“這小祖宗的出生日期記得不?”
“啊!這……”正傻傻發獃的小蘭一時不知所措。在那大山裡。貴生接生的時候,手忙腳亂的,哪裏記得這小祖宗的出生時辰。
“爸,不記得了。”小蘭無奈說道。
“那貴生記得不?”貴生父親問道。
“他更加不記得,整天一有空就往山裡鑽,一點心思都沒有。”小蘭攤開手,無奈地說道。
貴生爸一拍大腿,長嘆了口氣。
“哎!還真不知道怎麼說你們,這麼大的一件事,豈敢兒戲?”
貴生父親,摘下老花眼鏡,往石凳一丟,晃着腦袋,低着頭嘆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