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失策
陸玉簽,陸斐的曾祖父二十年前撿回來的養子。
單論輩分,確實大得出奇,陸家所有直系和旁支加起來大多數人,不是喊他叔叔爺爺,就是更過分的曾爺爺。
陸玉簽不太喜歡別人這麼叫他,所以小輩通常都是喊小陸先生。
……叫完“三爺爺”之後,陸斐才想起來這個忌諱。
立馬改口道:“陸老師,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
陸玉簽的不高興還沒發泄出來,就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看陸斐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
探究、審視,陸斐面不改色,坦然接受着他的打量。
這個世界的人,沒有修仙體系,但是粗略可以劃分為精神能力者和體質能力者。
兩者的等級劃分都是從高到低(雙s+——e),精神力更高則為精神能力者,反之亦然。
陸家是一個相當體面的大家族,家族內的直系子弟,基本都在十八歲成年時破了評級b。
只除了陸斐。
陸斐是個在人類聯邦上流階層都十分有名的,廢物。
去年剛滿十八歲,不論是精神力還是體質都毫無寸進,永遠維持在“e”等級上。
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又沒了爹媽,從小的生活環境就不好,長大了更是怯懦無比。
陸玉簽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雖然是養子,但是作為放眼整個世界都少有的精神力ss+的天才,平時連見陸斐一面都難。
偶爾在老宅里碰到一兩回,對方也一直都是怯怯諾諾的。
他還從沒見過陸斐這麼冷靜淡定的模樣。
原本想的一個學生基本不可能和h-804植株的丟失問題有關係。
此時卻因為這份反常而產生動搖了。
陸玉簽眯着眼睛,眼角輕輕巧巧地暼過陸斐。
這是一種帶有威懾性的打量,眼神里充滿了漫不經心和不屑,像是在看什麼螻蟻。
與此相伴的,還有一道試探着襲來的精神力。
傳說sss的精神能力強者,能夠將精神力具象化,也能使它變成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不過那都是傳說,星際目前還沒有出現過那種級別的強者,而ss+,最多也只能做到精神壓迫。
如果壓迫對象等級實在是太低的話,這種壓迫也會毫無效果。
陸斐按捺住了反擊的衝動,仍舊一臉平靜,對對方的負面情緒和試探照單全收。
陸玉簽也就隨手一試,並沒有渴求結果,見狀淡淡地坐回辦公桌后,敲了敲桌子,道:“坐。”
兩人面對坐着。
陸玉簽按了一下手邊某種儀器的按鈕。
陸斐猜測那可能是某種測謊機器,就像她原本生活的時代的一種真言天平。
“今天早上,機甲系的導師組織三年級全體學生參觀了植物研究所,你也去了,對吧?”
不對。陸斐心道,我不是去,我是出來。
但她面不改色,說:“是。”
陸玉簽調出一段監控錄像。
是研究所遺失的那株植物。
植株整體都浸泡在裝滿營養液的無菌透明容器里,無花無葉,光禿禿的,只有藤狀的枯黃的莖。
這是一個獨立的房間,裏面只有這麼一棵丑兮兮的藤條。
這株丑兮兮的植物,就是陸斐的本體。
木天蓼,一種古地球植物,陸玉簽五年前得到的它,編號為h-804。
這是現存最後一棵可被確定為古地球特有類型的植株。
學生們穿上特殊的無菌服,一個一個進來參觀這來自人類本源星球最後的小生命。
陸斐所在的e班,是最後一批進來的。
陸斐也是這一批的最後一個。
她就像其他人一樣,穿衣服,走進來,遠遠地小心看一眼,走了。
在此期間,容器里的營養液甚至連一絲晃動都沒有。
“陸老師,這是何意?”
陸斐假作不知,疑惑問他。
陸玉簽沒答話,只是將監控視頻放了十倍速,最後定格在陸斐離開這間房子的四十分鐘之後。
透明容器里的植物在視頻中明顯閃爍了一下,就這麼消失了。
陸玉簽一直在關注陸斐的神情。
她在看監控的時候,表情幾乎沒有變化。
這反而更加不對了。
因為正常人面對自己的錄像時,往往會有一種自然流露的細微表情。
而陸斐那張漂亮的臉上始終保持着平靜略帶微笑的樣子,漆黑的眼睛直視監控錄像,瞳孔中只有一點折射光的變化。
她竟然連一絲情緒都沒有透露。
就算是最後植物離奇消失,這人也只是眨了眨眼,說:“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我們至今不曾知道h-804是如何憑空消失的,又是如何通過研究所的層層設卡被,藏在了何處。”陸玉簽收回視線。
笑話。陸斐心說,你要是知道了,你現在就得把我拷起來切片研究。
還有,她的名字叫木天蓼,這個研究所居然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嗎?
“但是我們發現了這個。”
陸玉簽打開另一段錄像。
錄像里是學校一個偏僻的角落,畫面里的陸斐喘着粗氣,面色青紫,倚靠在牆上掙扎着想要向前走,卻還是緩緩軟倒在地。
她似乎已經沒了生息,但沒過幾分鐘,居然又自己爬了起來,神色如常地離開角落,彷彿剛剛的畫面都是虛假的。
陸玉簽圈出時間,陸斐蘇醒的時候和研究所里植物丟失的時間完全重合。
“所以呢?”陸斐也確實沒想到,監控攝像頭居然沒有死角,把這具身體原主人死的全過程完完整整拍了出來。
但是她依舊一絲破綻沒露,平靜、甚至有些好笑地說:“這又能證明什麼?”
陸玉簽深深地看她一眼,突然提高聲音,站起身體,雙手撐在陸斐肘側,眼神頗具壓迫感:“說!你的同夥是誰?!”
這是審訊中常用的手段,通過突如其來的假設與篤定來詐一詐犯人的反應。
陸斐可不吃這套,陸玉簽離得太近了,她都能嗅到對方身上清淡的柑橘香。
乾脆地放鬆下來,朝後靠着椅背,說:“陸老師,我進門時已經做好給這次對話全程錄音的準備,您確定還要繼續進行這樣毫無證據的指責嗎?”
陸玉簽表情一凝。
測謊儀紋絲不動。
失算了。
沒想到這人這麼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