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屍煞
為什麼撈屍人都不肯接這個單子？
那是因為這個女孩在水裏是站立着的，並且是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腳步距離河床還有一段距離，就這麼直立於水中！
按照撈屍人的忌諱之一，這種屍體怨氣極大，撈出來後會有禍事發生，所以不能撈！
老戚頭清楚得很，這已經不是普通的一具屍體了，而是屍煞！
這種屍體撈不得，撈上岸后將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但絕不會是好事！
但遠眺而去，自己的孫兒還在岸上哭得凄慘，老戚頭也沒有辦法，只得硬着頭皮下河撈屍。
就在老戚頭把屍體撈到舢板船上，把排鉤勾到自己船邊時，天空突兀地響起一聲驚雷，接着天空憑空生出一大片厚厚的烏雲，雲中雷火翻騰，河面上也颳起了大風。
大風吹得河面洶湧，浪花奔騰，船隻劇烈搖晃起來，人在船上根本就站不穩。
老戚頭知道，這是因為這具屍體怨氣衝天，導致天降異象，這是老天爺在阻止他把屍體帶上岸！
老戚頭心裏也在打鼓。此等異象的預示，他心裏清楚得很，可自己的孫兒還在他們手裏！
如果不把屍體帶回去，他們會對自己的孫兒做出什麼事情，老戚頭根本不敢去想。
一想到自己的孫兒，老戚頭一咬牙，從褲腰帶中抽出打鬼鞭，狠狠地在自己身後空抽了九鞭，希望這九鞭能抽散這具屍體的魂魄，讓她不會跟着自己回到岸上。
可抽了九鞭之後，異象並沒有停止。
老戚頭便掏出一把米，嘴裏念着屍體的時辰八字，然後把米撒在屍體上，接着一邊唱着收魂歌，一邊咬破自己的中指，用至陽的中指血抹在屍體幾個部位上。
這是河鳧子一脈的收魂術和封魂術，用米將魂魄收起，在把魂魄撒進屍體裏，最後用至陽的中指血在人體穴竅上進行封印。
原本這封魂術是可以封住魂魄，使其不能脫離肉身。但老戚頭當時並不知道這具屍體的魂魄有異……
做完這些，老戚頭便雙膝下跪，祈求上天，希望得到上天憐憫，好讓他把屍體帶回岸上，換取孫兒平安。
祈求整整進行了三四分鐘，河面上的大風才逐漸小了一些，但天空上的雲中雷火依舊閃爍，時不時傳來的悶雷，聽着讓人心顫。
可不管怎麼說，風小了，船隻不再劇烈搖晃，老戚頭可以把屍體帶回岸上，這也算是老天爺網開一面了吧？
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老戚頭將屍體帶回岸上，換取孫兒平安后，也就註定大禍將至！
老戚頭講到這兒頓了頓，臉色掙扎，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講述下去。
而陳三定則是欲言又止的輕聲叫了句：“老戚頭……”
老戚頭抹了抹眼睛的淚花，一隻手不停地捶打着胸口，滿臉的愧疚懊惱之色。
坐在一旁的我還年幼，根本不清楚這件事情的利害關係，我只是好奇，為什麼屍體在水裏什麼事兒都沒有，反而被撈上來就那麼詭異。
於是我抓着這空隙詢問陳三定。
陳三定看了一眼老戚頭后，說道：“水是陰和陽結界。水下陰氣滋生，水上陽氣升騰，陰魂在水裏能得到很好的滋養，到了水上首先就會被升騰的陽氣衝擊。我們何時聽過水鬼上岸害人？水裏的陰魂想突破水下到水上，就必須藉助人的力量。”
“人怎麼帶水裏的陰魂上來？”我咬了一口燒餅問道，這已經是我吃的第三個燒餅了。
陳三定瞥了我一眼，說道：“人為萬物之靈，皆因為有先天的靈氣，這種靈氣不分陰陽，卻又可產生陰陽。人體上位陽，下為陰，陰魂自然會依附下水的人的靈氣上岸。水鬼為什麼必須待在水裏，拽人足下落水后才可上岸投胎？其實並非一命換一命的戲碼，而是他們需要替身上的靈氣，方可突破水上陽氣，繼而投胎。”
說到這裏，陳三定停了下來，瞪着眼睛看着我，連語氣都嚴厲起來：“這些，在靈字決都詳細說明，你問，便表示你沒能用心學習！等解決完這件事回去，自己領罰，再抄三字決十遍！”
我一聽，整個人渾身打了個寒顫。
領罰倒是沒什麼，無非就是挨上一頓“竹筍炒肉”，我從小已經習慣了。
只是，這，抄十遍三字訣……
可不要覺得每個字決的字數不多，要知道山、靈、解每個字決里，都分有五十個小字決，每個小字決都有上百字的詳解。
抄十遍！我感覺我要死了。
可我也不敢不從。
這陳三定在平日裏雖然是一副念攢子的模樣，但一涉及到我學習遊仙門的東西時，那模樣嚴肅得令人膽寒，這可是我從小就領教過了的。
我“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戚頭倒是這會兒緩過來了，正好聽到陳三定讓我抄三字訣十遍的事兒，不知道是回憶起了什麼，不自覺地感慨道：“遊仙門的三門九字法，很神奇啊！”
聽到老戚頭這樣說，陳三定臉色緩和了一些。
“撈屍人身上散發的奇怪味道，就是死氣吧。皆因撈屍人的靈氣在被水裏屍體的死氣、水中陰魂的陰氣所消耗。入行時間越久，身體所侵死氣越多，待靈氣消耗殆盡，這壽命也就……”
陳三定這話不知道是對我說，還是對老戚頭說，還是……他想到什麼，不自覺地嘟囔着？
但話都到這兒了，老戚頭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陳三定不要再說下去了：“我算是撈屍人里長壽的了，活到我這把歲數，生死早已經看透，只是……只是這件事情如若不解決，我死都閉不上眼！”
陳三定也嘆了口氣，算是同意了老戚頭的話。
於是陳三定示意老戚頭繼續說下去。
老戚頭則從懷裏掏出一張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個大家子的合照。
我湊上前去瞅了瞅，裏面有老戚頭，應該是老戚頭一家人的合照吧。
老戚頭一邊撫摸着照片，一邊把接下來發生的事告訴了我們……
老戚頭的孫兒因為這次的綁架，受到了驚嚇，一連發了兩天的高燒。
幸得老戚頭懂一些民間叫魂的土法子，這才讓孫兒脫離了危險。但這一折騰，時間也過去了兩天。
等老戚頭的孫兒脫離危險之後，老戚頭才想起那具要命的屍體。然後着急忙慌的各處打聽那對夫妻的下落。
可就在這兩天的時間裏，老戚頭所在的村子裏的人都不見了蹤影。
畢竟老戚頭不理忌諱，撈出了屍煞后所引發的異象，可不止老戚頭他們見着，當時在岸邊的又何止幾人？
就這樣，黃河邊上的撈屍人都知道有人破壞了禁忌，未免牽連自身，紛紛想法子跑路了。
普通村民也被是如此！
不過好在老戚頭的鄰居，在準備跑路之時被老戚頭撞上。
將事情的緣由講述清楚后，老戚頭也沒強留，只是讓鄰居帶着自己的孫兒，一同去城裏避難去了。
鄰居臨走前告訴了老戚頭，那對夫妻的行蹤。
原來那對夫妻住在黃河上游處，託孤后的老戚頭便只身前往了那對夫妻的村子。
當老戚頭一路走進村子，村子格外安靜，竟然讓他產生了這是一個荒村的感覺。
老戚頭一連敲了好幾戶人家的門，都沒有應答。
他透過幾戶人家的窗戶望進去，屋子裏的人竟然都死了！而且死狀都極其恐怖！
一陣風吹過，老戚頭隱約聞到血腥味兒。
老戚頭暗道一聲糟糕，莫非全村的人都……
老戚頭連忙挨個敲門，希望找到生還者。
終於有一戶人家，從門裏傳出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誰？”
“我是下游村的老戚頭。”
老戚頭驚喜地自報了家門后，門后就沒有動靜，過了一會兒，門“吱吖”一聲開了，裏屋的人連忙把老戚頭拉了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