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大人們啊(求追讀,求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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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尊出行,閑人避讓!”

大嗓門的衙役喊道。

火辣的日頭下,孔廟街前,一眾行人驚慌失措,像一群被趕着的雞鴨,四處亂竄,躲避到臨街店鋪的屋檐下,或跑到另一條街道暫行。躲避不及的百姓則腿一縮,跪在了地上。

動作之快,濺起微塵。

徐二愣子亦是一樣,他將半新不舊的單肩書包夾在肋下,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像極了菜市場待宰的囚徒!

如遇凌遲。

打着“避讓”、“安靜”官銜牌的衙役們走了過來,一排排的黑鍛靴在他眼前掠過。幾名抬着轎子的民夫的布鞋亦混雜其中。

緊隨其後的,是一隊踏平整齊的軍靴。

孔廟前,一行人止了步。

“噫吁嚱,孔夫子啊。”縣尊踏着轎夫的肩膀,下了轎子,他看了一眼孔廟欞星門旁的下馬石,晃了一下腦袋,略微感慨一聲道。

下馬石上刻着“文武官員至此下馬。”

他瞧着左右跪伏在地的賤民,掀起了官服下擺,踏雲履一抬,就提到了孔廟門前台階上。忽的,他皺了眉頭,招了招手,叫來了跟隨在旁的師爺打扮的中年男子,“那是個學生,不用跪,讓他離開。”

官吏穿黑鍛靴,官員穿踏雲履。

縣尊瞅到了一襲長衫的徐二愣子。

長衫,是士人。

以前科舉未曾廢除的時候,只有生員以上功名者,見官不拜。但現在沒了科舉。前些年朝廷提了摺子,在1902年的《欽定學堂章程》中規定高等小學、中學、師範、高等學堂、大學堂畢業生,分別給予附生、貢生、舉人、進士等稱號。雖此項規定頒佈,未曾執行過。

但長衫的學生,亦成了士人之一。

跪,百姓得跪。

士紳……,不用跪!

“陳大人,何必如此謹慎,一個學生而已,跪了也就跪了,他還能置喙不成。”

師爺湊近,低聲交談。

“呵!南方的學生鬧得兇殘。”

陳大人掃了師爺一眼,眸光清冷,話僅於此。

要是今後南陽府新野縣鬧起了事,學生首當其衝,他首當其衝。

眼下,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學生。

徐二愣子保持着跪姿,不敢抬頭。徐三兒,或者說祖祖輩輩,都告訴過他,見到官,得跪,必須得恭敬,不然會挨板子,甚至有殺頭大罪。

那個誰誰誰,就是因為見官不跪,被卸了腿,成了殘廢。

黑鍛靴湊到了他的跟前。

徐二愣子有些失色。

他回想起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很規順。刻意磨鍊的跪姿,能讓他表現的有若羊羔一樣溫順,顫慄的身軀,更會讓大人們志得意滿。

這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經驗。

錯在哪了?

徐二愣子慌張。

他畢竟是鄉野之人,一時錯漏,在所難免。

他着急的望了一眼狐仙,發現狐仙也躲到了他的懷裏。

狐仙也怕官。

是的,鬼神都怕官,何況人呢。

就連鄉下的長輩也說,不怕河伯,就怕抄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哩。

一個魁梧衙役走到了他的旁邊,捏着他的肩膀,生疼,拽起了他,“你這學生,那幫子賤民跪也就跪了,你湊什麼熱鬧,回學堂去吧。”

他語氣雖然粗暴,卻有種異質的和順。

徐二愣子無措了許多,他恍惚間望了一眼身上的長衫,忽覺和附近跪下的百姓有些殊異。是的,他穿了長衫,而那些人是短打衣服。

他眼裏的慌張化作了鎮定。

“謝謝官爺。”

徐二愣子作揖道謝,離開了孔廟街。

到了孔廟街頭,進士牌坊下,仙鶴呈祥、金鯉化龍的嵌板旁,他扭頭望去,望見了登入文廟白石台階的縣尊。縣尊穿着鸂鶒補子的文官服,未曾佩戴官帽,枯白的髮辮垂在腦後……。

它的視角又轉而向下,是跪在地面的百姓。

……

“太爺爺,我這才知道,為什麼孔乙己一定要穿着長衫。破舊的,洗得發白的長衫。”徐晴回想起記憶深處學過的課文,她這時候才感觸深刻,“有了那長衫,他就不用像太爺爺你一樣給縣尊下跪了。”

酒館的人人笑孔乙己,是因為他們跪習慣了。

不知道,挺直身子的人,看到的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一個跪地,一個抬頭看,抬頭看過之後,就再難跪下去了。

她很慶幸她來了。

一是為了孝道。二則是,聽到這麼“有趣”的故事。

“是啊,抬頭看過之後,就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徐從渾濁的眼睛再次從高樓望向地面,“之後,我學了知識,才知道,縣尊胸口的鸂鶒補子是一種水鳥,代表吉祥,寓意是為官要造福一方。”

“是不是很諷刺。”

徐從笑了笑,這是他第一次在回憶中批判某種物事,他也是經歷過新時代的人,第一眼不敢看,第二眼就敢睜大眼睛去看了,“我出了弘文學堂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趁着夜色回到家,告訴爹我被先生看重的這個好消息。”

“我記得回到家后,爹帶我求見了老爺,借了五錢銀子。”

……

南陽府,新野縣。

徐二愣子在出了縣城后,就將長衫摺疊好,放進了書包里。長衫很珍貴,他唯一的一件。下擺沾了塵土,他痛惜極了。

從縣城到徐家堡子的路,他很熟。

被留在學堂東隅講師寓所那裏,時間稍微長了一些。耽擱了不少時間。等他走到半途的時候,已經是蒙蒙夜色。

這一夜,月輝黯淡一些。

他不像徐三兒那般膽大,敢摸黑回家。幸好有仙狐在。狐仙在前引着路,它身上散着清輝,他尾隨。

一人一狐回到了家。

“先生看重你……”

徐三兒的臉色既是高興,又是愁苦。

徐二愣子有些後悔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爹了。

他從爹的臉上,又看到了與上次讓他入學決定的那一夜……,一模一樣的神色。愁苦中帶着凄涼、欣喜,他不知道這神色是如何做出來的,一張黝黑的臉、滿是褶子,本不應該做出如此多的表情。

“見老爺……”

徐三兒打開門,走了出去,他背又佝僂了一些。

是夜色壓彎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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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寫了家族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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