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蜘蛛巢城
月上中天,旺角,缽蘭街。
都已經午夜了,這裏卻依舊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小半個港島的夜貓子都聚集在這裏。
無數紅男綠女,都渴望在這裏撫慰空虛的靈魂,還有躁動的身體。
煙味,酒味,脂粉味,香水味,還有不可明狀的荷爾蒙味道,充斥着整條街的每一個角落。
說到這裏,不得不插一句題外話。
按照正常的發展軌跡,當下的港島其實並沒有這麼繁華,要到七十年代末才會出現這副盛景。
是杜蔚國這隻大撲棱蛾子賣力的煽動翅膀,讓這份繁榮提前了至少十年。
海量的移民,雖然讓港島的治安略略有下降,但卻提前實現了人口紅利。
這些移民絕大多數都是有工可做的,光是趙英男旗下,以鯤鵬捲煙和麒麟啤酒為代表的十幾家工廠,就直接解決了幾十萬人的吃飯問題。
工廠都是聚寶盆,能同時帶動上游的原材料,下游的終端,以及中游的運輸環節。
而工人們旺盛的生活需求,吃穿用住行,婚喪嫁娶,治病,看戲,甚至是(嫖)妓,又會形成大大小小的周邊商圈。
繁榮商業的同時,也再一次解決了就業問題。
這就是實業的魅力,一個萬人大廠,算上家屬,最起碼能養活十萬人,而且還活的很好。
小河滿大河溢,底層殷實了,上層自然肥的流油,這些紙醉金迷的地方也就應運而生了。
“哇,你好靚仔喔,可唔可以請我飲杯酒啊?”
曖昧的霓虹燈下,一個衣着火辣,身材同樣火爆的混血女郎,媚眼如絲的朝杜蔚國發出邀請。
“唔得,我冇米。”杜蔚國呼出煙氣,無奈的攤了攤手。
“我丟!”
女郎頓時朝他比了個國際手勢,把頭扭了過去,尋找新的獵物。
她是職業酒托,當然如果遇到出手闊綽的肥羊,也不介意逢場作戲,春風一度。
但前提是錢得給足,否則,哪怕你長得再怎麼英俊,像杜蔚國一樣,她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她們這種女人的眼裏只有錢,皮囊什麼的早已無所謂了,所謂的表子無情,戲子無義,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呵,還真現實啊。”
杜蔚國輕笑搖了搖頭,也不生氣,雙手抄兜,繼續漫無目的的閑逛。
他此刻難得有些微醺,代價是陪酒的翔太,茅愛衣他們幾個全喝趴下了,人事不知。
5個人,炫了6箱黑霧島燒酒,整整72瓶。
老雷的背刺,讓杜蔚國心裏沉甸甸的壓了一口鬱氣,他能理解,但無法接受。
更讓他鬱悶的是處境,沒想到,時至今日,他都可以號令蘇美了,自以為成了執棋人。
卻依舊沒能掙脫往日的樊籠,還是沒能擺脫被人算計,利用的下場。
曾經在四九城的經歷和過往,已經成了一根無形無影的枷鎖,死死的鎖着他。
杜蔚國心中甚至有種衝動,直接回四九城大鬧一場,鬧他個天崩地裂。
“嗯?”就在此時,杜蔚國突然眉頭一挑。
他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走進了街邊一家夜店,goldbar,金條酒吧。
“嘿,有意思,九叔也會來這種地方消遣嗎?”
雖然換了便裝,還帶着帽子,但杜蔚國啥眼神啊?不可能認錯,這個人絕對是九叔,現任港島三大區華人總探長。
望着九叔腳步不停的朝着酒吧深處走去,好像熟門熟路的樣子,杜蔚國頓時來了興趣,彈碎煙頭跟了上去。
這家金條吧應該這兩年才新開的,是間迪吧,二層樓,面積很大,裝修很新,人也很多。
一進門就聽見齊柏林飛艇樂隊的朋克搖滾,音樂聲震耳欲聾,酒精味夾雜着香水味直衝天靈蓋。
舞池中,斑斕炫目的頻閃燈下,無數年輕的身軀正隨着聽不懂的歌詞忘我扭動着。
現在才68年,但是港島這邊的夜店文化就已經相當火熱,到了80年代末到了巔峰。
維持了大概十年,千禧年前後就開始下滑,大批倒閉,到後世已經徹底沒落。
其實,後世港島沒落的行業又何止夜店,整座島都沒落了,丫的,又扯遠了,收。
進門之後,杜蔚國就隨便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眼睛始終瞟着九叔。
此時,九叔已經上了二樓,然後在最靠邊的卡座里坐了下來,茶几上已經擺好了酒,還都是價值不菲的洋酒。
“呦吼,這是約了人,更有意思了,什麼人會約九叔來這種地方見面?莫非九叔這鐵樹要開花了?”
杜蔚國的興趣更足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老闆,飲咩?”
此時,一個白襯衫黑馬甲的夥計,隨着節奏搖頭擺腦的蹦躂過來,湊到杜蔚國耳邊大聲吼着問道。
杜蔚國沒說話,直接往他的馬甲口袋裏塞了一張百元鈔票,又指了指隔壁桌上的麒麟啤酒。
“ok!”遇見大方顧客了,夥計笑着點了點頭,蹦躂着離開了。
“嗯?”
下一瞬,杜蔚國的眉頭皺了起來,就這麼一小會功夫,九叔居然消失不見了。
不過他也沒慌,只要九叔不會飛天遁地,就絕逃不出他的視野,只眯着眼睛掃視一圈,心裏大概已經有了數。
不過他的臉色也變了,沒了剛剛的揶揄輕鬆之意,變得有些凝重。
“這種地方居然有暗門和密道?難道九叔是來查案的?”
“酒來了!”
杜蔚國的思緒再次被夥計打斷了,這傢伙拎着一打麒麟啤酒扭了回來。
“老闆,請慢用。”一邊麻利的幫杜蔚國擺酒,夥計一邊偷瞄着他的眼色。
見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夥計不僅不生氣,眼底還滿是喜色,表現的也很熱情。
“我叫阿Sam,老闆,你慢飲,有事嗌我!”
麒麟啤酒是港島目前最暢銷的啤酒,市面上賣1塊5一瓶,這裏賣6塊。
僅是這一單,阿Sam就可以抽走28塊錢小費,都超過他兩天的工錢了,能不熱情嗎?
夥計走後,杜蔚國隨手扭開一瓶啤酒,一仰脖,直接吹了,舔了舔嘴唇,有些不過癮,抬手又幹了一瓶。
晚上吃得有點咸,又喝了不少燒酒,這會還真有點渴了,至於喝醉,不存在的。
以他現在的體質,啤酒跟水沒任何區別。
“哇,靚仔,你飲酒好勁啊!可唔可以請我嘢飲一杯?”
見他喝酒嘎嘎猛,出手又闊綽,關鍵衣着氣質也像是有錢人,一個眼尖的酒托女立刻湊了過來。
不過她的姿色相當一般,應該是港島的原住民,又黑又柴,實在入不了杜蔚國的眼,連逢場作戲都不夠格。
“豬扒,快啲躝開啦~”
杜蔚國講話很難聽,聲音還很大,不過在當下的環境裏,反而顯得非常自然。
正所謂在什麼山,唱什麼曲,此刻,他像極了經常來這種地方獵艷的紈絝公子哥。
這種人,怎麼可能好脾氣?遭遇醜女搭訕騙錢,沒直接動手打人,都算高素質了。
甚至連酒托女本人都沒生氣,只是翻了個白眼就扭着大胯離開了。
不過,像杜蔚國這種優質的單身客戶,這些鬣狗一樣的傢伙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前後還不到一分鐘,第二個酒托女就已經火速抵達戰鬥位置。
“點樣?我得唔得?”她問得很直白,還有點小傲嬌。
不過她確實有資本,長相不賴,主要是身材炸裂,身子倚在酒桌上,胸前頓時擠出一條驚心動魄的溝壑。
杜蔚國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遞了一瓶酒給她,同時還順手塞了100塊在她的胸口裏。
女人頓時嫵媚的笑了,職業的嬌嗔道:“你好衰噶~”
“系咩?靚波,返到床上我好犀利噶,你等下要唔要試下?。”
“是咩?有多勁?”
杜蔚國露骨又熟稔的跟她打情罵俏,手也不老實的上下遊走着,像極了花叢老手。
只是他的眼角餘光卻始終瞟着二樓,眼神冷冽如刀。
酒吧的二樓是半開放式的,九叔之前坐的那個卡座,位於最邊上,同時也是燈光的死角,緊挨着外牆。
只不過外牆后並不是戶外,而是連着條幽長的走廊,換句話說,這面牆其實是道暗門。
九叔應該就是通過這道暗門消失的,更有意思的是,門后還有人把守。
顯然,杜蔚國剛剛的猜測不對,九叔並不是來辦案的,否則,他不可能這麼順當的進去,守衛也不能還站着。
“丫的,事情好像朝我預想以外的方向發展了,九叔也在搞事情。”
杜蔚國的眉頭蹙起,剛剛靠喝大酒才勉強壓住的煩躁感,瞬間重新升騰而起。
“靚仔,點樣嘛?凈係你再幫我埋幾打酒,我今晚就同你返屋,好唔好?”
此刻,火辣的酒托女被沒有留意到他的神色變化,正在用豐腴蹭着他的手臂,不遺餘力的圈他花錢。
“冇問題!”
杜蔚國豪爽的甩了幾張百元大鈔給她。
“我去屙個尿,等返嚟再同你大戰三百回合。”
“好嘅,邊個驚你啊?”
酒托女連頭都顧不上抬,驚喜的數着錢,杜蔚國起身擠進舞池,消失在喧鬧的人群之中。
下一瞬,在任何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他直接出現在那道暗門之後。
“砰!”
暗門后,兩個精幹的守衛,只覺眼前瞬間一花,什麼都沒看清就同時暈死過去了。
“我艹!還有槍?”
無意中看見守衛腰后露出的手槍,杜蔚國的眼神驟然一緊。
拔出來一看,居然是加裝了消音器的格洛克67式手槍,這玩意是奎亞那兵工廠去年才出品的,產量有限,供不應求。
帶原廠消音器的,更是稀罕,黑市上更是都炒到了240美元一把了,還有價無市。
杜蔚國都有些驚詫了:
“這特么到底什麼情況?一個以夜店為掩護的小團體,就算檔次再高,守衛也不可能配槍,還是這種高級貨色。”
“麻痹的,只是隨便閑逛也能發現這麼大瓜,老子還真是災厄體質啊。”
把手槍連同彈夾一起收進空間,杜蔚國沿着通道繼續往裏走去。
“好傢夥,這可不是小團體?好大的局面啊?這是有人想在老子的眼皮底下搞事情嗎?”
大概半分鐘后,通道盡頭,杜蔚國的臉色變得極其陰沉。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原身應該是個老式的四層筒子樓,當街的房子都改成門店了,哪怕三樓四樓也都是餐廳,商行,甚至是樓鳳之類的。
不過,筒子樓的內部卻改的面無全非,足有二十條完全獨立的通道,跟蜘蛛巢城似的。
所有的通道,最終都通向地下。
這筒子樓還有地下空間,很大也很深,鋼筋混泥土結構,應該是二戰時期修築的地下防禦工事。
很明顯,這個盤絲洞一樣的地方,是某個隱秘組織大隱於市的據點。
那麼,筒子樓里的二十幾條通道,是不是就代表着這個組織最起碼有二十幾名成員。
看九叔的表現,在沒有發生任何衝突的情況下,順順利利就進來了,應該也是這個組織的一員。
細思極恐,要知道,九叔現在的地位可不低身。
為港島三大區的華人總探長,雖然他為人古板,也沒啥根基,但終究在其位,權勢地位在港島也能排上前幾十名。
如果這個隱秘組織剩下的二十幾個成員,都跟九叔的地位相當,甚至更高,那麼合在一起的能量,可是相當可怕。
“麻痹的,行,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能在港島搞出這麼大的局面。”
杜蔚國的眼中閃過一抹戾芒,他已然動了殺心。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安寢?
港島是杜蔚國的自留地,他不能容許,有這樣一個擁有龐大能量的秘密結社存在。
還有就是九叔的舉動,也讓他感到心寒。
九叔倒是談不上背刺,因為他從來就不是杜蔚國的人,也不承認自己是煞神眾。
哪怕他的總華探長的位子,是因為杜蔚國提攜才坐上來了,還多次幫他排憂解難,處理他無法解決的案件。
甚至,杜蔚國願意交出麵粉的收益,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九叔的情面。
不過即便如此,九叔跟杜蔚國之間的分歧依然越來越大,關係也漸行漸遠,以至於現在,基本都不聯繫了。
“九叔手裏的權力有點太大了,這兩年,鵬仔應該也歷練的差不多了,是時候分分權,把九龍區交給他了。”
不管這個組織的性質是什麼樣的,對他是否有敵意,杜蔚國已經打定主意要削九叔的權了。
一邊自語,一邊拾階而下。
“喂!你系邊~~”
向下的樓梯里也有守衛,不過才剛發現杜蔚國,就驟然眼前一黑,軟軟的暈死過去了。
杜蔚國終究是沒下死手,畢竟現在的情況不明,他不想錯殺無辜。
雖然他現在手頭人命都已經數之不盡了,不傷及無辜這條紅線也早已變得模糊,但在能不殺人的情況下,他還是盡量剋制着。
杜蔚國不想真正淪為視人命如草芥的殺人狂,儘管外界早就這樣定位他了。
片刻之後,先後解決掉幾名守衛之後,杜蔚國終於來到一扇金屬大門前,眉頭擰成了一團。
這扇大門位於地下三十幾米,門板是由純金屬打造的,應該是防核爆門,厚度超過了一米,關鍵後邊還是一層,連他的視線都透不過去。
“馬勒戈壁的,這特么到底是防誰呢?”
杜蔚國心頭無名火起,當即就抽出浮沉刀,準備劈了這門。
“滴滴滴~”
就在此時,整個地下空間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嗯?我露相了?”
杜蔚國神色一凜,再不猶豫,手中浮沉刀噗嗤一聲就捅進了鐵門的縫隙,隨即用力一劃。
“嗤~”兩道手腕粗細的合金鎖芯瞬間被割斷。
幾十噸重的鐵門,足足8道合金鎖芯,而這樣的門,有2道。
饒是杜蔚國,手裏還有浮沉刀這樣的神兵利器可以借力,等他徒手打開兩扇鐵門,再處理掉十幾名守衛,也用了幾分鐘的時間。
金屬門后,是個非常寬敞的空間,面前近兩千平米。
不過等杜蔚國趕到的時候,裏面早已人去屋空,這個地下空間有暗道,直通大海。
“淦尼瑪的!跑得可真快。”
一個類似於會議室的房間裏,杜蔚國望着眼前足以坐下30人的巨大會議桌,臉色鐵青。
桌上放着十幾個茶杯,此刻茶水還是溫的,證明剛剛起碼有十幾個人在議事。
主位是的高腳椅,後背的牆壁上,掛着一面黑旗,上邊繪着一隻猩紅色的蜘蛛圖騰。
與此同時,油麻地灣,一艘遊艇的客艙中,此刻,圍坐了七八個人,全都帶着各式的半臉面具。
“先知,你確定剛剛的闖入者真是煞神?”
一個頭戴白色野獸面具的男人語氣急切,因為激動,他的脖子漲得通紅。
“嗯,十分確定。”
“撲街,被發現了,我們完蛋了!”他頹喪的靠在椅背上。
“淡定點,白澤先生,煞神又不是真的神仙,無所不能,他現在不是並沒有追上來嗎?”
居中坐着,被叫做先知的是個高瘦男人,他的語氣很沉着,帶着暗紅色的面具。
不過從他露出來的手掌可以判斷出,他是個白裔,年齡應該不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