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搭車
梁實和郭紫蘇到了縣城時，又是天快黑的時間了。他們匆匆在小館裏吃了碗面，就去路口等車。
那時候，這縣城裏通往下面鄉鎮還沒有公共汽車，跑客的都是各鄉鎮條件好的人自己買的解放牌大卡車，人貨混裝。雖然很亂，也很不合規矩，但是符合當地的實情，能夠方便當地人。山民們很少出門，一旦出門，必定是背着或挑着大大小小的包啊，籮筐啊，裝滿山貨的編織袋等，返回時則帶着採購的各種化肥農藥和生活用品用具，公共汽車上根本不夠放。崎嶇不平的山路，蜿蜒曲折，加上路面只是用沙石鋪了一下，有的地段還是黃泥巴，粗石塊。公共汽車沒有足夠馬力爬，它的輪胎也經不起這種路面的磨礪。
路口已經有很多人在等，一見梁實和郭紫蘇穿得時尚又整潔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是外地人，大家都用好奇又羨慕的眼光看着他們。還有幾個小孩子，乾脆走了過來，圍着他們，象看明星一樣看着他們。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等待的人們開始躁動，議論紛紛。有性急的在路口走來走去，好象生怕車來了會看不見。
終於，來了一輛車，大夥立即提起自己放在地上的東西，往車上爬。他們有的踩着車子前頭的踏板，翻進了車廂。有的輕輕一跳，一隻腳踏上輪胎，同時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上面的護欄，再一抬腳，也翻進了車廂。有的背着籮筐翻了上去，也有的人先把東西扔進車廂，再自己翻上去。有的孩子急得哇哇直叫，生怕上不去，大聲地喊自己的父親或母親，也有的孩子很有經驗，象只猴子一樣，一步步順着車頭的踏板、輪胎、欄杆，爬了上去。還有些女人比較胖，笨笨地半天也爬不上去，還好她們的丈夫很精瘦，飛快地爬上去將東西安頓好，就從欄杆邊探出身子，伸下有力的雙手，拉住妻子的雙手，嘴裏“一、二、三”喊着號子，“上”！猛一使勁，就將妻子騰空提起，甩進了車廂。
郭紫蘇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梁實忙着把自己和她的東西一一扔上去，她也忘記了要幫把手。
車上的東西堆得越來越多，人也擠得滿滿的了，車下還有好幾個人在努力要擠上去。因為這已經是今天的最後一班車，大家不得不搭上它。
梁實見郭紫蘇還怔怔地站在那裏，走過去拉起她的手就往車頭那邊走，指着踏板說：“你快上去呀，快上去。”
郭紫蘇一腳踩上了踏板，另一腳跨到欄杆上，卻沒辦法翻進車廂，裏面已經擠的太滿了，人群密密地將車廂護欄圍了一圈，形成了一道人牆，車廂中間也是坐的坐，站的站，擠的密不透風，有的小孩子不習慣這麼擁擠，哭叫着、吵鬧着。
“來，麻煩大夥擠一擠，擠一擠，給這女孩子一個地方，一點點地方就夠，大家都側一點點身就行。”梁實大聲地向車廂里的人招呼着。車上的人互相看看，就彼此擠了擠對方，終於空出了一小塊地方夠郭紫蘇的雙腳落下去。
車下其餘的幾個人，是本地人，和其他人都很熟，大家又都再擠一擠，又落了幾個人進去。最後只剩下樑實和一個老大爺了。
司機下了駕駛室，繞着車廂看了看，對老大爺說：“大爺你就去駕駛室，和我們擠一擠吧。”
又轉頭對梁實說：“兄弟，實在對不起，車子裝不下了，你大男人，邁開雙腿走吧。”
梁實憨厚地笑了笑，說：“沒事，沒事。”
郭紫蘇一見梁實不能搭上車走，心裏很自責，只怪自己反應太遲鈍了，沒早點爬上來，害了他。她滿臉歉疚地看着梁實，大聲地跟他提議：“梁工，你在縣裏住一晚，明天早上回青石村吧。”
“我走路很快，你到了鎮上等我一下，我一下就到的。”梁實叮囑道。
“那不行，20多里山路，烏漆麻黑的，你不要走過來。”郭紫蘇焦慮地說。
梁實憨厚地笑笑，“沒事的，說不定我路上能遇上順風車呢。你千萬在鎮上等着我一起回青石村，那麼多行李你搞不動。”
“那我也不走了。”郭紫蘇說著就轉身彎腰找她和梁實的行李。
“到底走不走？”司機在駕駛室大聲地問。
“我不走了，等一下，我要把東西扔下去。”郭紫蘇焦急地找自己的東西，無奈所有人的東西都是亂丟上來的，一件壓着一件，一下子不知從何找起。
“紫蘇，別傻了，東西要下車后大家都拿時才能找出來，別耽誤時間了，快走吧。”梁實說完又走到駕駛室旁，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到了后幫那女孩子把行李卸下來，多謝了。”
司機點點頭：“兄弟對不住了，實在是到處都塞不下人了。你路上要是遇上往我們那方向去的車，就攔下，說你是我山富的朋友，人家會帶你走的。”
大卡車“嗡”地一聲啟動了，郭紫蘇焦急地四處張望，突然欣喜地大喊起來：“梁工，梁工，你可以坐在車頂呀！”她又探出身子使勁地拍打駕駛廂，扯開了嗓子喊道：“停車、停車，他坐車頂，他坐車頂呀！”
司機在喧鬧聲中沒有聽清郭紫蘇在喊什麼，卻還是趕緊來了個急剎車。
郭紫蘇急切地指着駕駛室頂棚，說：“這上面才坐一個人，可以擠一下還坐一個的呀。那位大哥把腿收一收就行了。”
車頂上那人一聽，立馬將攤開的腿收攏了，讓出一半地方來。
司機也沒說什麼，調轉車頭去把梁實叫上了車頂。旁邊的人說：“這上面晃得厲害，第一次坐還是要小心點，抓住後車廂的欄杆。”
郭紫蘇見梁實上來了，就和別人換了一個位子，站到車頂旁邊，她伸手挽住梁實的一條胳膊，笑呵呵地說：“梁工，我抱緊它，你就不會掉下去了。”
梁工心裏覺得不是很妥，但眼下，還是保命要緊，就紅了臉不好意思地笑笑，沒說話。
大卡車一路有驚無險，中途下了幾位客后，車廂空出了地方，梁實也從頂棚上落到了車廂里。
月亮升起時，他們到達了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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