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魔鬼
陳建峰的答桉並沒有讓白仁宗覺得意外,但他還是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陳建峰解釋道:“一個人的生命終究是短暫的,一個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我個人非常渺小,但是當我們融入到一個民族、一個文化中,我們就能做到更多事。海洋、天空、甚至連外太空都能征服,而這遠遠不是一代人能做到的,人類能做到這一點,靠的就是‘傳承’。”
“從前人那裏傳承他們的知識和能力,並以此為基礎,沿着前人的路走下去,我們就能發現更多、並將其繼續傳承給下一代,這是一個文化維持繁榮的根本。”
“料理也是如此。我所掌握的一切並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其中大部分都是前人們的努力,我不過是從他們那邊傳承了這些,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然後加上了一點點我自己的想法。有一天我會將這些也傳承給下一代,一代又一代的傳下去,料理也會越來越美味。這就是我的答桉。”
其實從答桉來說和中村主廚有點類似,但中村主廚更多是從個人的角度來思考,而陳建峰主廚則更傾向於從整體上來看待這個問題,體現出的格局完全不一樣。
“我們國家是四大古國中唯一存在至今的,不僅僅是一個國家,更是一種文化。”陳建峰笑着說,“所以,這種心情我想其它國家的人可能感受不到。但作為我們國家的一份子,一定能體會到‘傳承’這兩個字的份量。”
說這話時,陳建峰表現出了一種強烈的自豪,而白仁宗也能理解他的這種反應。
畢竟,從長城下面撿塊磚的歷史都比很多國家的歷史要久了。
“真是不錯的答桉。”白仁宗忍不住鼓了鼓掌,“令人敬佩。”
而在陳建峰之後,暫時還沒有出現下一位完成自己套餐的廚師。
所以趁着這會兒,白仁宗就和彈幕互動起來。
目前彈幕都在熱議着陳建峰剛才展示出的那些料理:“展現出的格局完全不同啊。”“確實,感覺這次肯定是陳建峰主廚奪冠了。”“說不準吧,後面還有五個人呢。”
“目前來說,大家更喜歡誰的答桉呢?”白仁宗笑着問。
大部分彈幕都選擇了陳建峰,但是也有不少人贊同保爾·帕特克,也有一部分人覺得中村次郎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了,後面還有好幾個狠角呢。
過了一會兒,傑米·提拉向前一步,端出了自己的料理。
“哦?終於輪到傑米主廚了啊?”白仁宗笑道,“在品嘗你的料理之前,我想問你,你找到自己的答桉了嗎?”
“是的,我終於想明白了。”傑米·提拉自信的笑着說,“就請你體驗一下吧。”
說著,傑米·提拉將自己的前菜放在了眾人面前。
“生火腿疊椒鹽脆餅。”傑米·提拉介紹道。
“這個菜名是欺詐吧?”白仁宗垂下了眼瞼說。
因為在生火腿和椒鹽脆餅之間擺明有一層紅色的醬汁和切成小圈圈看似是青蔥似的食材,這兩個才是決定味道的關鍵。
但傑米·提拉顯得絲毫不在意:“不要破壞了全部的驚喜嘛,對吧?”
白仁宗於是拈起這份前菜吃了下去,生火腿和椒鹽脆餅的咸香很搭,但關鍵還是那層紅色醬汁,白仁宗原本以為那是某種辣椒醬,但吃下去才知道原來是醋栗製作的醬汁。
然而辣椒雖遲但到,那一圈圈看似是青蔥的食材,其實是剪下來的螺旋椒。
生的螺旋椒有着強烈的清香和同樣強烈的爆辣,就那麼薄薄的幾片就點燃了白仁宗的舌頭。
但是這股強烈的辣味在醋栗的幫助下迅速緩和下來,感覺就好像是在服毒的同時又給了解毒藥一般,這種矛盾的感覺,大概就是所謂的“痛並快樂着”吧。
“撇開辣度來說,確實是非常美味的前菜。”卡爾·白蘭度抿了口紅酒說,“口感、味道都很棒,勾起了人的食慾,完美的為下一道菜做好了準備。”
“椒鹽脆餅的麻和螺旋椒的辣組合得很棒,這是個不錯的下酒小菜。”山本裕人滿意的說,“而且辣歸辣,但這道菜本身就有緩解辣味的要素在內,相當不錯。”
接下來的是湯,傑米·提拉將一碗乳白色的湯放在了眾人面前。
湯里散發著椰奶和水果的甜香味,似乎是一道可以讓人放下心來的料理。
“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的感覺。”白仁宗皺眉暗想道,舀起一勺湯喝了一口,“椰汁、酸奶和芒果製作的冷湯,酸甜可口,濃香逼人,口感粘稠,而且……”
“滑熘熘的。”艾瑪貝瑞饒有興趣的說,“這種口感……充滿膠質的感覺,不是來自於芝士,而是動物的膠原蛋白。”
“是奶湯。”傑米·提拉笑着說,“從前輩那裏學到的東西派上用場了。”
陳建峰在台下微微一笑,顯然是在上次的合作中有過交流。
“這可真是新鮮呢。”白仁宗調侃道,“那個當年曾經想要讓世界上所有廚師都追求自己給出的‘答桉’的傑米主廚,今天居然也從別的廚師那裏學習了?”
“人總是會變的。”傑米·提拉的笑容突然變得邪魅起來,“這樣,大家就做好準備了。”
“準備?”一股不祥的預感從白仁宗胸口蔓延開。
接着,傑米·提拉就將他的副菜放在了眾人面前:“法式水煮魚。”
托盤裏並不像傳統的水煮魚那樣有着一大鍋湯,白色的鱈魚肉被捲成了漂亮的玫瑰花,上面淋上了褐色的醬汁,並灑上了各種香料和配菜。從造型上來說完全是正宗的法式料理,和“水煮魚”這個菜式完全沒什麼聯繫。
但是一靠近,白仁宗就感受到鼻腔受到一股刺激性的灼痛。
“我就說為什麼會用那麼柔和的湯……”白仁宗皺眉道,“原來是為了給後面的菜做鋪墊,所以提前保護一下我們的胃粘膜是嗎?該說你體貼還是殘忍呢?”
說著,白仁宗叉起一塊魚肉嘗了一口,然後訝道:“這、這是水煮魚啊……”
雖說裏面的材料換了一輪,但這母庸置疑確實是水煮魚。
裏面用的不是酸菜,而是腌制過的西紅柿來代替了酸菜的酸味,這個腌制的番茄實在是這道料理中的亮點:不僅給整道料理提供了一股很澹雅的酸甜,同時也沒有掩蓋掉鱈魚的鮮美。
當然,不可避免的是隨後在口腔內迅速擴散的火辣,但這股火辣卻襯出了鱈魚中的那一絲鮮甜。總體來說,和中式的水煮魚有着非常類似的料理,然而實際味道卻完全不同。
中式的水煮魚味道很重,但這份水煮魚雖然有着強烈的辣味,它的鹹味、酸味卻都很澹,而主要只凸顯出鱈魚自身的鮮甜。而這也是辣椒最神奇的一點:它是一種痛覺而不是味覺,所以不管多麼辣,它都不會破壞食材本身的味道。
“真是惡魔的手藝啊……”白仁宗嘆了口氣說。
“現在這麼說還太早了點。”傑米·提拉壞笑着說,“嘗嘗主菜吧。”
說完,傑米·提拉將托盤放在了白仁宗面前:“智利辣椒燉豬肘。”
“豬肘?”山本裕人饒有興趣的看了看面前的料理,“這個主題可真是讓我意外。”
白仁宗狐疑的看了看面前的燉豬肘,乳白色的醬汁包裹下可以看到有辣椒、秋葵、蕪菁等蔬菜和切成大塊的豬肘,每一塊豬肉都是以豬皮和肥肉為主並帶有少量的瘦肉,香濃的芝士香味撲鼻而來,但並沒有太過刺激的辣味。
“聞起來真不錯,嘗嘗看吧。”艾瑪貝瑞笑着說,然後夾起了一塊豬肉吃了下去,接着她便閉上了眼睛一臉陶醉:“嗯——!這個口感真是太美妙了,豬肉簡直就像是芝士一般在口中融化,再加上真正的芝士香味……”
但是說到這,她開始劇烈咳嗽起來,連忙端起紅酒抿了一口,努力維持着自己的優雅,然而最終還是失敗了,她又迫不及待的夾起一塊豬肘吃了下去。
“我就知道是這樣……”白仁宗嘆了口氣,“這個惡魔一般的傢伙……”
說著,白仁宗也夾起一塊豬肘吃了下去,豬皮和肥肉都已經燉至快融化的地步,在口中稍微一抿就徹底融化開,羅勒和芝士所形成的迷人香氣將豬肉的腥味完全蓋住。
這美妙的口感搭配豬肉本身的鮮美和芝士的甜香,彷佛有魔力一般引誘着人不斷吃下去。但就在白仁宗這麼想的時候,那股強烈的辣味就在口中爆發開。
然而神奇的是,雖然這股辣味極度強烈,但在白仁宗吃下第二口的時候卻感覺到這辣味明顯緩解了。而當他停下來時,這股辣味又會再次回歸。
換言之,繼續吃下去反倒不那麼辣,停下來才會被辣到窒息。
然而如果繼續這樣吃下去,辣味肯定會在口中不斷積累,直到最後徹底在口中爆發。
“能製作出這種料理的人是什麼魔鬼!?”白仁宗一邊吃一邊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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