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兩位科長的承諾
“咋樣?”朱兵一進家門,楊惠琴就急不可待地向他說。
朱兵點了點頭說:“還行。我見過那兩個包工頭兒了,我看見他說話都很老實和本分的。”
“哦,要是這樣就好了!”楊惠琴聽完朱兵的話,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好多天不見的春色。然後她又向他說:“我真沒想到,你成天家給他找活兒干,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你看人家小立,不吭不響的,自己出就給找下了。”
朱兵知道,人心都是肉長的,無論是哪個人,都希望自己的親人能好了,不希望他們墮落。如果要是出人頭地了,就更會更加地看重他。他從妻子的表情中,已經深深地感受到了這一點。前些天,弟弟丟掉了工作,妻子總是橫眉冷眼的。現在聽到弟弟自己找到了活兒了,她的臉上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
朱兵看見妻子高興,他的心裏也高興,罩在心頭的烏雲,彷彿已經給驅散去了好多。他在高興中,由不得抬起手來,輕輕撓了撓自己根本不癢的頭皮,繼續向妻子說:“我弟弟真要是比我強了,那該有多好啊!到時候我就不用再為他操心了。”
楊惠琴聽到朱兵說出這樣的話,她抿着嘴笑了。並且眯起自己那雙笑眯眯的眼睛,看着朱兵說:“喲,我說你弟弟自己找下活兒幹了,可沒說他比你強呀。你這個人,真是吃不住別人誇獎。別人誇獎上幾句,你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朱兵立刻向她辯解說:“你看你,我怎麼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你是在取笑我吧!”
楊惠琴隨即乜斜了朱兵一眼,嘻嘻地笑了。笑得東倒西歪,然後直起身子說:“我想逗逗你呢,就怕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們兩個人正說著話兒,聽到門外有笑聲。楊惠琴聽出是舒月的笑聲,她趕緊把門打開,也笑着向門外的舒月說:“舒月,你別躲了,我早聽到你在門外偷聽我們說話了。”
舒月笑着走進門來,大大咧咧地說:“喲,你們兩個人究竟是在說啥話呀?是不是還怕我給聽見呀?”
楊惠琴抬頭看着舒月,向她笑着說:“你躲在門外,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一直都在偷聽我們說話呀?其實,我們也不怕你偷聽,我們說的話,都沒有啥的秘密。”
舒月忽閃着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看着楊惠琴說:“你們沒啥秘密,還怕我偷聽呀?我可是不會偷聽你們的。我剛才是經過你們家的門口了,聽到你們說笑,才忍不住走進來了。”
朱兵抬頭看了舒月一眼,他發現舒月越來越漂亮了。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夏裝,後腦稍上梳着個馬尾,樣子顯得特別可愛。她站在那裏亭亭玉立,朱兵都有些不敢看她了。他坐在沙發上,只好從床邊拿起那本機械製圖,隨手給翻了起來。
楊惠琴看見舒月打扮的很漂亮,她眯起那雙笑眯眯的眼睛,再次看着她說:“舒月,你這丫頭片子,偷聽我們就不說了,你打扮的這麼漂亮,是不是準備要去哪裏呀?”
舒月說:“我哪裏也不去,只是穿了件談色的衣服,你們就說我要出門了。”
楊惠琴說:“你穿得這麼漂亮,肯定是要出門了。要是你不出門,打扮的這麼漂亮幹啥呀!我還想來問你,你對我們究竟是在操得啥心呀,站在門口不進家裏,一直在偷聽。再要是這樣,小心我把你的臉蛋給擰下來。”
舒月湊近楊惠琴說:“好,嫂子,你現在就擰吧。我以後可是還要來偷聽呢,看你能把我咋樣!”
楊惠琴“撲哧”一聲笑了,她隨即拉將舒月的手,將她拉到床邊坐下,並把朱小立找下活兒的情況告訴給了她。她原以為舒月聽了,一定會高興的。沒想到她聽了,表現的非常平靜,甚至還有些不太滿意。她立刻向朱兵說:“哎呀,哥,你為啥不給他找個好些的工作呢。你讓他去干那樣的活兒,小立他能吃得消么!”
朱兵看到舒月有些不太高興,他隨即放下手裏的書,坐正了身子向她解釋說:“現在的工作不好找呀?如果要是能找到好些的工作了,我還能讓他去干那樣的活嘛。”
楊惠琴也接起話來說:“是啊,舒月,你是不知道呀!這活兒也不是你哥給他找下的,是他自己出去找下的。你哥找了半天,還沒有給他找下哩。小立他自己跑出去,在工地上就找下了。再說了,小立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他自己應該出去受一受苦,到時就知道找工作不容易了。”
“可是……你們讓他干那樣的活兒,我覺着他是受不了的。”舒月看着楊惠琴繼續說。因為在舒月的心目中,朱小立是城市戶口,他從小生活在宿舍里,沒有干過那樣的重活兒。現在讓他跟着民工隊去幹活兒了,她覺着干那樣的活兒是很苦的,掙不下多少錢,也很臟很累。再說了,她跟朱小立搞着對象,他去干那樣的活兒,她覺着自己的臉上也無光,她當然是不想讓他去干那樣的活兒了。
舒月說完了,她看見楊惠琴和朱兵都沒有吭聲,她繼續接起話來說,“你們是不知道呀,到民工隊裏幹活兒,每天搬磚和泥的,年輕人根本是受不了。再說了,小立離開了機械維修車間,他心裏早後悔了。哥,你能不能跟牛經理好好去說一說,讓小立再回到那裏工作希……”
楊惠琴還沒等舒月把話說完,他便接起話來說:“舒月,不是你哥不去找,是去找了,人家根本就不答應呀!”
舒月聽到這裏,不再吭聲了。
楊惠琴又向朱兵遞了個眼色說:“你看人家舒月,對小立有多好呀!只是小立不爭氣,沒有了工作。現在小立要去民工隊了,她就跑來給小立當說客了。”
舒月趕忙解釋說:“我,我可不是來當說客的。我只是覺着,小立去了民工隊裏幹活兒,他根本是吃不消的。再說了,讓他去干那樣的活兒,也不是長遠之計哇!”
朱兵這下才接起話來說:“是的,我知道這不是長遠之計,可是眼下也沒有辦法呀!現在工作不好找,只能讓他先去那裏幹活兒了。等以後有合適的機會,再給他想辦法了。”
舒月聽完朱兵的話,她才不吭聲了。她跟楊惠琴又拉了一會兒話,站起身來才走了。她剛走出門,看見朱小立正好從廚房裏出來。她看見他戴着安全帽,身上還穿了機械維修車間的那身工作服,手上戴着一付帆布手套,知道他要去幹活兒了。舒月趕緊迎住他說:“噯,小立,你現在是不是就已經去呀?”
朱小立站定身子,向舒月笑了笑說:“是的,現在就準備就要去了。”
“你去到工地上,每天搬磚和泥的,能吃得消嗎?”
朱小立向舒月又笑了笑說:“怎麼吃不消了。再說了,吃消吃不消也得去干呀!”
舒月說:“你要是吃不消了,到時就回來吧!”
朱小立搖着頭說:“這個不行,我不能去當逃兵。”
舒月看見小立執意要去,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說:“噯,小立,你先別走,我有話要跟你說呢。你到了民工隊裏,如果覺着吃不消了,到時就回來吧。”
朱小立向舒月搖了搖頭說:“好啦,你別操心了,咱們再見!”
舒月看見朱小立揮手向自己再見,她拉着他的手,仍然不放說:“噯,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嘛!”
朱小立說:“還有什麼話要說呀?你別說了,我得先走了。”
舒月還不想放開朱小立的手,朱小立卻甩開了她的手說:“好啦,好啦,你別說了。”
舒月站在那裏,望着朱小立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返回到自己的宿舍里。
朱小立來到工地上,他只幹了兩天,發現民工隊的作息時間,跟工廠里的作息時間根本不是一回事。工廠里的作息時間,每天是早上八點鐘上班,中午還能休息一會兒,下午六點鐘就下班了。而民工隊裏似乎沒有這樣的時間概念。他們清早天一亮就起來幹活兒了。幹上一陣子活兒,才吃早飯了。等吃過了早飯,接着又幹活兒。一直要干到中午。中午吃過了飯,只是稍微休息一下,接着繼續乾洗了,要干到天黑才收工,中間幾乎沒有休息時間。
朱小立住在宿舍里,每天到工地上幹活兒,他的時間根本跟不上趟。清早起來,他趕到工地上,已經有些遲到了,晚上下班回來,也是很晚了。在無奈之下,他只好跟朱兵商量,希望能在工地的附近,給他租間房子。這樣,他就不用每天來回跑了。朱兵贊同他的這個意見,立刻跑到工地的附近,給他租房子了。工地附近是小南溝村。小南溝村裡正好住着李迎春。李迎春家的院子,也正好在工地附近,朱兵跑去跟他一說,他說他家的院子裏,正好有間空房子,這樣就讓朱小立租住在他家的院子裏了。
朱兵將弟弟安排在老李家的院子裏后,他還有些不放心,又向老李作了安吩。他說:“李師傅,我弟弟不懂事,住在你這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可要多指教他呀!”
老李笑着說:“小朱你放心,咱兩誰跟誰呀!咱們曾經是一個班的夥計,你弟弟住在我這裏,我還能不關照他呀,這就請你放心好吧!再說了,我現在也退休了,不到公司里看門了,還在自家的家門口,擺起了修理自行車的攤子,他有什麼事情,到時肯定會招呼好他的。”
朱兵這下放心了,他高興地返回到宿舍里。當他走到宿舍的大門口,正好遇到了姚先仁。他就把弟弟去民工隊裏幹活兒的情況,向他說了一下。姚先仁聽完了,立刻提醒他說:“噢,你弟弟去民工隊裏幹活了。不過,小朱,我要提醒你,到民工隊裏幹活兒,不好要工資。你要提前打聽好了,他們是哪裏的工程隊,給誰家在蓋樓房。要不然,到時會拿不到工資。”
姚先仁的提醒,讓朱兵的心懸了起來。因為他覺着,姚先仁是副書記兼紀委書記,他的年齡比自己大,工齡也比自己長,經驗還豐富。他提醒自己了,自己對這個問題,一定要放在心上。於是他又向姚先仁說:“我看見他們倒是老實本分的。”
姚先仁仍然向他搖着頭說:“你不能光看他們老實本分,也不能光聽他們的承諾,那些不給工人們結算工資的老闆們,他們不見得長着猴眉鼠眼,你是根本看不出來的。你還是應該好好地核實一下,看他們究竟是給誰在幹活兒,工程款由誰來結算。要不然,幹了活兒,工資就不好要了。”
朱兵聽完姚先仁的話,他的心裏沒底了。隨即跑到辦公大樓里,找工程科的小張了。小張叫張鋒,是工程科科長。他是前幾年進廠里的大學生。去年老科長退休了,他接任了老科長的職位,當了工程科的科長。張鋒的年齡不大,大約有二十七八歲。朱兵見到他后,向他打問了老錢他們的情況。張鋒聽完了,立刻拍着自己的胸脯向他保證說:“哎呀,朱師傅,你來向我打聽,這就對了。老錢他們就是給咱們公司里蓋儲備庫呢。你弟弟在他們那裏幹活兒,這個你放心。他們要是不給你弟弟結算工資了,到時我幫你扣下來。他們的錢就攥在咱們的手裏呢。”
朱兵聽完小張的話,他放心了。走出小張的辦公室,準備要回家時,心裏突然又想到,工程科只管工程,不一定管工程款的結算。工程款的結算,應該是由財務科負責。他又走進了財務科。財務科科長王俊才,爬在辦公桌上,正在核實賬目。他將弟弟到工地上幹活的情況,向他說了一下。王俊才是一位老科長了,他聽完了,向朱兵說:“哦,你弟弟在儲備庫工地上幹活呀?如果是這個事情,就請你放心吧。其它事情我幫不上忙,這個事情我還是能幫上忙的。如果老錢他們不給你弟弟工資了,到時我幫你給扣下來。”
朱兵得到兩位科長的保證,他完全放心了。然後高興地回到了家裏。晚上,他還讓楊惠琴給他多炒了兩個菜,自己坐在那裏,一個人獨自開懷地飲了幾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