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朱兵的發火
朱兵邁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裏,看見妻子坐在那裏等他,她已經把飯做好了。
朱兵沒有吭聲,回到家裏,默默地坐到沙發上了。楊惠琴看見他的臉色不好,用笑眯眯的眼睛看着他,關心地問他說:“咦,你這是咋啦,看見你的臉色不好呀?”
朱兵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我去找牛經理了,他仍然還是那樣的態度。”
“你又去找牛經理了?”楊惠琴聽完朱兵的話,她的心裏全明白了。她知道朱兵為了弟弟的事情一直在奔忙。可是牛經理不給他解決,他的心裏壓力很大。她就沒有來細問他,只是覺着,自己不能再給他增添壓力了。因為他們的這個家,全靠朱兵來支撐。儘管他的腿有毛病,可是他沒有因為腿有毛病,逃避任何責任,樣樣事情都在扛着。楊惠琴想到這裏,她安慰他說:“牛經理不更改自己的意見,你也不必過多地發愁。人常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的。咱們現在就啥話也不說了,還是先來吃飯吧。”
楊惠琴說完了,很快就把飯給端上來了。朱兵想了想,覺着妻子說得有理,自己再發愁,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只好端起碗來吃飯了。可是他端起碗來,剛往嘴裏拔了幾口飯,看見弟弟就推門走進來了。
朱兵看見了弟弟,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隨即放下手裏的碗筷,驀地抬起手來,指着弟弟的鼻子,怒不可遏地罵道:“你,你給我滾出去!你惹下這麼大的麻煩,你倒好了,躲在單身寓里竟然不回來了!”
朱小立知道自己錯了,他站在那裏任由朱兵發火,只是不吭聲。朱兵罵了幾句,覺着還不解氣,然後站起身來,想走到朱小立的跟前,抬手來打他。可是他準備要舉手時,心裏又覺着不妥。父母親不在了,自己作為兄長,動手來打他,也不是個辦法。再說了,作為兄長,自己還按照小時候那樣,讓人知道了,也會覺着自己沒有含養。他只好停住手,抬手指着他的鼻子繼續大聲地罵他說:“我,我跟你說過多次了,叫你做什麼事情都要冷靜些。可是你倒好,竟然跟人家牛經理給吵起來了!”
朱小立這時本想跟哥哥好好地解釋一下,可是他看見哥哥非常惱火,他知道自己要是解釋了,哥哥根本是聽不進去了,搞不好火氣還會更大。他只好站在那裏,任由哥哥來責罵,自己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了。
朱兵罵了幾句,見朱小立站在那裏一直不吭聲,他的火氣就更大了。又想到自己給他找工作非常地不容易,曾找過牛經理好多幾次,才將他安排進了公司里,沒想到他不珍惜,卻是給他惹出了這麼大的麻煩。他想到了這些,平靜下去的心情,又給激動了起來。再次控制不住自己情緒,隨即走到他的身邊,抬起手來就要來打他。
楊惠琴在床邊坐着,看到朱兵還不能平靜下,要動手打朱小立,她隨即衝到朱兵跟前,抬手拉住了他說:“你這是咋啦?小立剛回來,話還沒有說呢,你就要動這樣大的火呀!你有話就不能坐下來好好地說嗎?再說啦,你動手打他,打上半天,就能解決問題嗎?”
朱兵被楊惠琴拉住了胳膊,他沒有能打上朱小立,可是他站在那裏,仍然非常地激動,抬手繼續在指着朱小立的鼻子,有些怒不可遏地說:“我,我早就告訴過你,讓你進到廠里,要好好地幹活兒,不敢跟師傅們頂嘴,也不敢跟領導們吵架。你倒好,沒有跟師傅們頂嘴,倒是跟人家牛經理吵起來了,這讓我怎麼來說你呢!”
朱小立站在那裏,實際上有一肚子的冤屈,想跟朱兵來解釋,可是他看見哥哥已經像一頭被激怒了雄獅,對他在大發雷霆,他心裏的話,怎麼又能說出口呢!他知道,自己要是跟他說了,鬧不好他會更加來氣的。他只好站在那裏,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任由朱兵來叫罵。
楊惠琴看見朱小立站在那裏不吭聲,朱兵卻是不冷靜,她隨即接起話來說:“朱兵,你千萬不能這樣了。你應該冷靜下來,慢慢地跟小立說嘛!你這樣不冷靜,一直在動氣,能解決了問題嘛!”
楊惠琴說了朱兵幾句,然後她又轉身來向朱小立說:“小立,你也不應該嫌你哥哥罵你,你實在是有些不爭氣了!不管咋的說,你是個新工人,到了廠子裏,就要聽人家師傅的話。你不聽不說,還跟人家牛經理吵架。你說,你這樣做,不是雞蛋硬往石頭上碰嘛!”
楊惠琴說過後,看見氣氛慢慢地緩和下來,她這才轉過身去,又來說朱兵了:“好啦,朱兵,你也不用火冒三丈了。不管咋的說,一碗水已經是灑到地上了,是收不起來了。你少生些氣吧。還是好好地想一想,看下一步再到哪裏給他找個活兒干哩。”
這句話又把朱兵的氣給逗上來了,他本來不吭聲了,聽見楊惠琴說出這句話,就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再次睜起自己的怒眼,怒不可遏地衝著妻子咆哮說:“他自己惹下這樣的麻煩,叫我到哪裏再給他找活兒干呢?要想找了,讓他自己去找吧!”
朱小立站在那裏,見哥哥仍在生氣。他終於忍不住了,用低沉的聲音嘟嚷着說:“這是他牛昆生想開除我呢,我那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事!車間裏讓我們去加班,說好了,加班晚了,回到食堂里是要給留飯的。可是他們沒有給我們留飯不說,還在稀飯里添了涼水。他牛經理走進食堂里,也沒有問這些事情,就批評我們了。當時,我只是想跟他解釋一下,沒想到他就說我跟他在吵架呢……”
朱小立的話還沒有說完,朱兵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了,他隨即從沙發上再次站起身來,抬起手指着朱小立的鼻子說:“你,你給我再說一句!我說了半天,到現在你還沒有清醒呀!牛經理現在要開除你,你不跟他在食堂里吵架,他能開除你嗎?”
朱小立看見朱兵非常激動,他站在那裏又不吭聲了。
朱兵看見朱小立不吭聲了,他重新又坐下身子,端起茶几上的飯碗,準備要吃飯時,楊惠琴走了過來,從他的手裏奪下碗筷說:“別吃了,飯都涼了,還是讓我給你熱一熱吧。”
朱兵擺着手說:“還熱什麼呀,涼着吃就可以了。”
楊惠琴還是奪下了碗筷,準備要去熱了。這時,突然一個紅色的身影,推門給走了進來。楊惠琴抬頭看見是舒月。舒月穿着一身紅色的衣裙,把屋子都給映亮了。楊惠琴趕緊放下手裏的碗筷,抬手拉起舒月說:“喲,舒月,你也過來了?”
舒月向楊惠琴笑了笑,沒有吭聲。其實,她早就來了。她是跟朱小立一起從單身公寓裏過來的。她當時沒有進門,只是想讓朱小立先進屋子裏,跟朱兵把話能說明白了。她覺着這樣,他們弟兄兩個人說話,要比她在跟前好。沒想到朱小立一進家門,就遭受朱兵的責罵。弄得她也就不好意思進來了。她只好站在門口一直聽着。現在聽到氣氛緩和下來了,她才推門走了進來。
舒月走進門來,那身紅色的裙子,映紅了整個屋子。朱兵看見了舒月,他也就不再吭聲了。楊惠琴卻是笑眯着眼睛,把舒月讓到床邊坐下,也陪着她來說話了:“唉,你看,這事給弄成啥事兒了?”
舒月忽閃着她的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看着楊惠琴說:“嫂子,哥,你們都別生氣了。”
朱兵只好將自己的身子,往沙發裏面挪了挪,示意朱小立也能坐下來。可是朱小立仍然站在那裏沒有坐,他默默地站在那裏,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
舒月抬頭看着朱兵說:“哥,你們還是先吃飯吧。等你吃完了飯,咱們慢慢地來說。”
楊惠琴說:“你看看,這飯都涼了,我準備要給他熱哩,現在咋能吃呀!唉,舒月,這本來是個和和美美的家庭。可是你看,讓小立這麼一弄,就給弄得眾人都跟着生氣了。”
舒月仍然忽閃着她的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看着朱兵和楊惠琴說:“這事兒是小立給闖下的,責任應該由他來承擔。我剛才看見我哥的臉色都氣得發青了。我覺着,你們不應該這樣來生氣了。”
楊惠琴看着舒月,由不得點了點頭說:“是哩,大家都不應該這樣生氣了。唉,舒月。只是你看小立他一個人哪裏能承擔起這樣的責任呀?你哥他當然是會生氣了。”
舒月說:“承擔不起來,也得承擔呀!誰讓他惹下這樣的事情呢!”
楊惠琴聽到舒月說出這樣的話,她覺着舒月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看着舒月就笑了。然後說:“是的,舒月,你說得很對!只是你哥的脾氣很暴躁。唉,你叫我該咋地來說他們哩。”
朱兵聽到這裏,他想接過話去,跟舒月好好地說上幾句。可是轉念一想,覺着自己說了,反而會弄巧成拙的。最後只好把想要說得話,給咽回肚子裏去了,就順手端起茶几上的飯碗,準備又要吃了。
楊惠琴看見朱兵端起了碗,她從床邊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跟前,從手裏奪下碗筷說:“你看你,飯早涼了,我說給你熱呢。還沒有熱呢,你就端起來要吃呀!”
朱兵苦笑了一下,沒有吭聲。只好等妻子去熱飯了。
舒月看到楊惠琴去熱飯了,她向楊惠琴說:“嫂子,那就你快去熱飯吧。”然後她轉過身來,又向朱兵說:“哥,小立他做得不對,這是肯定的。可是牛經理做得也不對呀!小立他們去加班了,說好了食堂里要給他們留飯的。可是他們回到食堂里,食堂里就沒有給他們留飯,我聽說在稀飯里還給加了涼水。他牛經理走進食堂里,也不問青紅皂白,只是批評小立他們,就沒有問食堂里的情況。你說小立他們能不生氣嘛!再說了,小立也沒有跟牛經理吵架,只是跟他說了幾句,他就說他跟他吵架了。”
楊惠琴聽到舒月在為小立辯護,她停住去熱飯的身子,回過頭來,接過話去向舒月說:“唉,舒月,人家牛經理有權嘛!咱們是平頭老百姓,咋能跟人家牛經理講理呀!人家牛經理現在,反正說是要開除他呢……”她話說到這裏,又覺着自己不應該把小立的情況,全都透露給舒月,趕忙又改口說,“哦,我這是在瞎猜,人家牛經理現在已經不讓他去上班了。”
舒月看見朱兵坐在沙發上,一直鐵青着臉,她只好又向楊惠琴說:“牛經理不讓他上班了,下一步還得給小立想個辦法呀!”
楊惠琴還沒有開口,恰好小萍放學回來了。她推門走了進來,抬頭看見屋子有好多人,隨即放下自己肩上的書包,走到舒月的跟前,拉起她的手說:“噯,舒月阿姨,這幾天我怎麼看不見你了。你什麼時候能領我出去好好地玩一玩呀!”
小萍是朱兵和楊惠琴的女兒,她已經六歲了,剛上小學一年級。生得活潑聰明,機靈漂亮,就像是一隻歡快的小鹿。舒月趕緊拉起她的手,笑着向她說:“好,等哪天了,阿姨就帶你出去好好地玩一玩。”
小萍隨即又向舒月說:“好!舒月阿姨,你可一定要記得,千萬不能放空炮呀!”
舒月笑着向她點着頭說:“肯定,一定會記得,請你放心吧。”
楊惠琴抬頭看了小萍一眼說:“還玩啥哩!剛回來,還沒吃飯哩。”
舒月這時就走到朱小立的身邊,向他使了個眼色說:“小萍回來要吃飯了,咱們還是出去吧。”
楊惠琴說:“你們也都坐下來,一塊兒吃點飯吧?”
舒月說:“不了,不了,嫂子,我們出去還有點事情呢。”
說完后,舒月拉起小立手,兩個人這才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