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鬼市尋蹤
“解先生,這人好奇怪,花了這麼多錢,喝了一下午的茶,問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他真的丟了東西嗎我看他一點也不着急啊…”六層的閣樓上,年紀不大的漂亮侍女握着一把金葉子,倚在窗邊,看着樓下漸漸遠去的陳開三人,疑惑問道。被稱為解先生的中年文士袖手而立,眼睛亦望向下方:“如果換做我是他,我也差不多會問這些。”“為什麼啊”解先生微微有些無奈地笑笑,新來的這丫頭很可人,他本起了培養的心思,現在看來,只能作罷了,但他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他問的那些事,看起來亂七八糟,但與他找東西,都有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關聯。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有錢!”“我怎麼看他像大手大腳的二世祖呢”漂亮侍女撇撇嘴,不以為然到:“不是說原西苦蠻之地,西王府有公無私,一年的用度,甚至不如一個三流世家。我看這位世子殿下怕是想千金搏美人一笑,我聽到他進門前還跟那位小妹妹吹噓,東西是丟不了的,如果真是那兩位神偷出手,他怎麼找的回來!”他們當然都能看的出來,丟東西的正主是羅丁兒,並非陳開。“不好說。”陳開幾人已經走遠,解先生回到桌案,恢復了相對嚴肅正式的口吻,安排到:“立即向高舵主和總閣稟報:與西王府世子同行的姑娘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兩人之間或有私情,另外,北摘星和南空空其中,極有可能有人到了杭州。”“是!”正事不似閑聊,漂亮侍女不敢馬虎,認真應下前去安排。千機閣出來,已經是傍晚,陳開一邊走一邊思索,氣氛顯得有些沉默,羅丁兒也默默跟着,不好意思打擾他,一次幾十萬兩白銀的花費,已經讓她這個小縣城的首富千金咋舌,雖然她知道陳開大概是那種不缺錢的人。她實在是沒想到千機閣的消息這麼貴,結算時,她想要勸阻的,但消息生意不比其他,沒有退貨毀約可能,另外她也清晰地記得,娘娘臨去前,一手捧着她的臉,一手抓着玉佩,久久不能閉目的樣子,足見娘娘是多麼看重這塊傳給她的玉佩。如此,她便只能在淡淡憂傷、內疚,和一些莫名的甜蜜交織的複雜心情中,默默跟着陳開,倒是顯得不如往日那般活潑。安靜的有些不適應,陳開停止了思考,回頭看了一眼羅丁兒,見她樣子,只以為她還在着急自己丟的東西,便打消了直接留白居從長計議的念頭,往杭州城西南門的方向而去。西南門外,是一片極為混亂的城郊區,多是江湖客、行腳商、地皮混混一類的人,類似於石牛縣的行市街一片。只是杭州作為六朝古都,這三不管的混亂地,自然不能像小小的石牛縣那樣,僅有一兩條街市。“我們這是去哪啊”出了城,羅丁兒忍不住問道。“鬼市。”“什…什麼”逐漸陰暗混亂的環境,加上陳開淡淡的話語,羅丁兒忍不住打了個顫,不自覺靠近陳開一些。“鬼市,叫的厲害,其實也就是黑市,只不過普通百姓和正經人家很少接觸,加上這些人為了增加威懾力,所以才叫做鬼市。”陳開看着有些膽小害怕的羅丁兒,以隨意的口吻介紹到:“一般來說,每個地方都有,鬼市也通常是不義之財,來路不正經的貨物流通的地方,因為這樣的性質,他們也會掌握一些特別的消息,所以我們去碰碰運氣。”“好吧,難怪你下午臨走的時候,忽然跟那位解先生問起這些。”陳開說的簡單,但這個存在非常之力時代的法外之地,黑暗裏的骯髒和血腥恐怕不足以言語形容。江湖上也流傳着一句老話:鬼市之所以叫做鬼市,是因為裏面只有人精和人渣,這兩類身上,人該有的東西,已經太少太少。陳開之所以來這麼危險的地方也帶着羅丁兒,當然是因為不放心,他到現在還不能確定,有人偷羅丁兒玉佩的事,到底是刻意謀划還是偶然興起,將人帶在身邊當然更穩妥一些。三人穿過破落的城郊村,來到一個小小的渡口,岸邊有幾條簡陋的漁船,陳開隨便選了一條,抓住羅丁兒手腕,帶她跳了上去。陳重緊緊跟上,同時扔給撐船的一粒碎銀,冷厲而簡單地開口:“去街市,敢帶老子瞎逛,就讓你成真的水鬼!”對外被稱為水鬼的艄公見是懂行道的硬主兒,便點頭收起一些心思,認真撐船。鬼市裡,黑賭坊、黑窯子一類不計其數,上船如果不說清楚,很可能會被帶到這些地方,尤其是像陳開這種,看起來比較正經的江湖雛兒,往往忍不住誘惑,入了套,水鬼當然也能從中分潤不少好處。陳重當然不擔心自家少主會經不住這點誘惑,但也不能浪費時間,再說少主帶着羅姑娘,被黑了心的水鬼帶去不該去的場合,難免影響形象。小船輕晃着前進,船上無燈,水中無月,小小河道彎彎繞繞,兩側全是茂盛的水草,逼仄壓抑,晦暗難明。許久之後,小船穿過一座衰敗的坍塌了半邊石橋洞,就勢停在橋底。三人下船,拾階而上,步入鬼市。羅丁兒一手抓着陳開寬大的袖子,一邊好奇地向四周觀望,粗略看去,這裏幾乎和杭州城的街市沒有太大的區別,屋舍林立,燈明火耀,攤販聚集,人來人往。但很快她就發現,這裏跟城裏尋常街市大不一樣看,店鋪大多沒有門頭招牌,沒有殷勤的小二,商販攤位上的東西稀奇古怪,而且從不喲呵,見到有人走過,也只是斜你一眼,完全一副愛買不買的樣子。市面上的人也大多奇妝異服,更有不少直接坦胸露乳,臉上也不是尋常市民那種或忙碌、或安逸的滿足,而是凶厲、詭詐、焦躁,以及某些不足道的空虛。當看到有行人走上去,在袖子底下握住攤販的手,臉上表情莫名其妙地變換着的景象時,羅丁兒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下意識地靠近陳開一些。“他們只是在私底下談價格,不願被旁人知道而已。”陳開一臉黑線,心裏補充到:一個小丫頭,一天往哪想呢。“呃…”羅丁兒鬧了個大紅臉,不禁問道:“買東西不都是明碼標價嗎,有什麼怕人聽到的”“看人下菜的市儈陋習而已,也只有在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地方才會得到認可,你不必當回事兒。”陳開淡淡地說著,隨後向一旁一臉吃驚的陳重解釋到:“小說話本上看到的,我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陳重才一副恍然的樣子,就說嘛,少主從未接觸,怎麼會知道這些。開始聊起天,加上陳開從容氣質的感染,羅丁兒緊張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一路往街市深處走去。但三人因為衣着行為太過正常,在這裏反而顯得不正常,不斷招來審視打量的目光。陳重拿出陳開第一次見到時的陰鷙冷厲氣勢,毫無徵兆地出手,一拳將一個色眯眯盯着羅丁兒看的猥瑣胖子,打飛出去幾丈遠,自此,大部分人便繞着三人走了。逛到街市深處,陳開停在一間鋪子門前,這間鋪子同樣沒有招牌,只是半掩的門板上畫著一隻飛鳥。確認之後,陳開點點頭,陳重便大步走上去,推門而入,然後迎着陳開進去。小小的房子,昏暗無比,無桌無椅,僅有一個櫃枱,櫃枱后躺着打盹的掌柜聽到有客上門,爬起身來,睡眼朦朧地望向來人。“有事”陳開沒有直接答話,陳重走近櫃枱,直接用手指拈住油燈燈芯,慢慢地拔出半寸,然後放開,火焰躥高,屋子裏登時亮堂起來。掌柜吸了一口氣,眼巴巴看着比平時高出幾倍的燈芯,頓時感覺渾身哪哪都疼,他想要伸手去掐斷一截燈芯,陳重已經隔着歸他抓住他腦後衣領,拎雞崽子似的把他提了起來,然後抓過他屁股下的椅子,恭敬地放在陳開身後。陳開在櫃枱前坐下,掌柜弱小無助地立在櫃枱后,羅丁兒看着這一幕,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你就是千里風”陳開問道。“小的就是,爺您有事趕緊說。”千里風一副委屈的樣子,在心裏補充到:沒事就趕緊走,招呼你們太特么費油了!一邊回話,他一邊轉着小眼睛打量着三人,看到背刀的陳重時,忍不住多瞅了幾眼。“你認識他”“啊!”千里風愣了一下,沒想到眼前的少年眼神這麼好,第一時間楞次着,想要矢口否認,但是帶着淡淡笑意的戲謔眼神和陳重開始握緊的拳頭,只能苦着臉點頭:“聽…說過…聽說過。”“聽說你本來在北方一帶活動,因為他的緣故,被彭家三少爺打了半死,這才流落到江南來”“誤會…那都是誤會,我都跟他說了,根據推測,八成是真的,他非要說八成是真的就是肯定是真的…”千里風唯唯諾諾,低聲下氣地辯解。“你倒是挺會聯想推測的,聽說你在鬼市上門路很多,一些見不得光、來路不正的東西,很多人都找你出手”“全靠大傢伙抬愛!”讚譽的話,是人都愛聽,千里風拱手謙虛,但臉上滿是自傲:“爺您要是有什麼需要出手的,我說不定能幫上些小忙。”陳開搖搖頭,慢慢說道:“我來,只是問問你,今天有沒有人從你這裏出手一塊玉佩”“什麼玉佩”千里風下意識問道。“拇指大小,青綠色的玉佩。”“沒有。”千里風很自然地回答,他一直以點頭哈腰的姿態示人,沒人注意到,他在聽到陳開的描述時,剛好低頭看向陳開腳面的眼睛動了一下,接着有一瞬間渙散失神,這是陷入思考的徵兆。再次抬頭的時候,他已經恢復市儈的神態,一邊搓着手,一邊轉着狡黠的小眼睛。“但是爺要想找那玉佩的話,我說不定也可以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