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理由
同學們挨個講完，最後輪到陸佰。
大家都充滿期待，誰都知道他的進步幾乎是建校以來獨一無二的。
陸佰註定辜負了他們的期待，他說得都是乏善可陳的東西。
要注意複習......
不能盲目刷題，做題時要思考，錯題本要......
基礎知識很重要......
陸佰講得很快，他講完走下來的時候，大家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就這？”
“這就完了？”
“他是不是藏着沒講？”
“不能吧？”
方老師便上台主持秩序：“好了，同學們......”
林靖拍了拍陸佰的肩膀，說道：“怎麼不說你的秘訣啊？”
陸佰問道：“你進步就慢嗎？你怎麼不說你的秘訣？”
林靖撓了撓頭：“我的秘訣？”
“......有錢”他試探性地問道。
陸佰說道：“別人能學嗎？”
“學不去吧......？”
“我的他們也學不去，不如不說。”
知乎上有個問題很火：道理都懂，為什麼做不到呢？
一樣，學習的真諦就在他們的眼前，可他們做不到。
因為這太難了！這太苦了！
所以，在學習真諦之上，還得個統御這一切的東西。
......
班會結束后，天已經大黑，陸佰準備回去上語文課了，喬英子把他叫到了天台——宋倩不是如影隨形，二人有機會聊天，只不過在喬英子搬家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減少了交談。
她問陸佰為什麼封閉着自己，不願意和大家分享真正的經驗，她和陸佰一同學了那麼長時間，知道有許多經驗能分享。
然而陸佰說他不願意分享。
“不，你不是這樣的！”
喬英子睜大了眼睛，滿是不解。
在她心裏陸佰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有什麼用？說我的牆上貼滿了錯題？賣了家裏的東西換錢補課？絞盡腦汁學到痛苦痛苦到睡不着！說了有誰會聽？”
“你......”喬英子的目光一下溫柔起來，輕輕地問他：“你最近睡不着嗎？”
她的目光如水般溫柔，關切的樣子讓陸佰胸口一陣酸軟。
很少有人這樣關心他，何況他現在的確又焦慮又困苦，女孩的神情讓他一陣悸動。
陸佰下意識地便想推開這種悸動，於是撇過頭不去看她：“沒事兒。”
喬英子卻露出瞭然的神色：“為什麼要那麼逼自己呢？是你給自己壓力太大了吧？”
陸佰說道：“是恰到好處。”
“說實話，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執意上北大。”
“我想這麼做。”回到這個問題上，陸佰感覺他的心一點點硬了起來。
“理由呢？”
“我想這麼做，這就是理由。”
“我不相信，難道你真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莫名其妙下定的決心？”喬英子想起第一次見面，陸佰對着路邊鏡子裏的自己發笑，然後就像假面騎士一樣光天化日之下喊出羞恥的宣言。
“不夠嗎？”陸佰問道。
“當然不夠！”喬英子大聲說道，“你跟我說實話，我想知道，為什麼非要北大不可？”
喬英子連珠炮似的發問：“這是你跟誰的約定？還是你從小到大的願望？還是為了更好的學歷更好的未來？”
“不是。”
“那是為什麼？”喬英子盯着他，像是要看透他的心，“你已經足夠好了，你為什麼還不滿足，還是那麼緊張？好像如果你不考上北大，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一樣？！”
陸佰心中大震，喬英子果真看透了他的心。
喬英子看着陸佰低頭沉默竟然不願和她說實話，又是擔心又是憤怒，再也無法保持女孩的矜持，揪住陸佰的衣領，問道：“為什麼？！”
兩人對視，陸佰能感受到喬英子急促的呼吸。
“你說得沒錯。”陸佰一下掙開了喬英子本就沒握緊的手。
“你說得沒錯，如果我考不上北大，我來這一趟就沒有意義！”
喬英子大聲道：“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我是什麼樣子？”
“你很不一樣，奇怪的成熟，我所遇到的問題你好像都能迎刃而解！”這是陸佰給喬英子最深的感觀，她接着大聲說道：“但在這個問題上，你幼稚得要命！就像小孩一樣，想要什麼東西就非得搶到手不可！你肯定知道生活不是這樣的！人生不是缺了什麼就活不下去的！”
喬英子的確不理解，一向成熟的陸佰，非得北大不可，這和他在其他事上的表現完全不一樣！
陸佰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我有點老練，不像個學生。”
喬英子點頭同意。
“很多事情、很多選擇，我會找到省力快捷、經濟有效的那一種。”比如說找工作，比如說彙報資料，比如說競爭上崗，比如說人際交往......
喬英子繼續點頭，在她和媽媽的事上，陸佰很多建議都是如此。
“所以......我他媽是不是有點太老練了？”
“在人生的分叉路口的時候，我知道什麼是對的，我也知道什麼是好的，但我從來不走！因為那太難了！”
“所以，總是這樣順勢而為，我的命運究竟是由外界決定，還是由我自己決定？！”
喬英子知道，陸佰說的話來自是《聞香識女人》裏退役中校在電影末尾處的演講。
阿爾帕西諾飾演的中校是個盲人，演得極好，即使他怒不可遏，雙瞳依然空洞。
而陸佰此時的眼睛，含着火焰彷彿要噴出來一樣，一霎卻又平靜了。
“我不想這樣繼續下去，讓我一直學下去的，不是因為北大多麼牛逼，而是因為這件事很難。”
喬英子愣住了，她絕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陸佰問道：“你也覺得我考不上嗎？”
“在之前我覺得有希望，可是輔導你一段時間之後，和我想的不一樣，就......太難了......幾乎不可能。”
喬英子的意思是，如果讓她高中一年目標北大，努力之後還有可能，但是輔導陸佰之後，發現陸佰的學習能力比她差很多，他做不到的。
喬英子深知他的情況，又屬頂尖，說話很有分量。陸佰聽懂了，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夜晚的空氣冰冷，使他不禁打了個顫，心臟卻猛烈跳動，臉上露出振奮的神情。
——正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