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上
“當我們是傻子啊,奶奶的,剛才這一腳還沒跟你算帳!”
首先跳出來的是一個叫柏夫的徒卒,身體強壯的像頭熊,脾氣暴躁,暴喝一聲拎起長矛劈頭蓋臉就砸了過來。
眾人趕緊勸阻,卻已是來不及,眼看着長矛帶着呼呼風聲直奔蒙荻腦門,都驚叫出聲。
蒙荻就像嚇傻了一般,呆立不動,直到矛身臨近瞬間,伸手輕輕握住。此時眾人的驚呼聲才出口,又再度驚嘆了起來。
蒙荻單薄的身體似乎有無窮力量,任憑柏夫如何憋足了勁,也只是隨意站立,紋絲不動。淡淡開口道:“看在你並無殺心的份上,便饒你一次。”
說罷,手腕輕輕一抖,將柏夫甩出數丈遠。回頭向目瞪口呆的眾人說道:“諸位同袍,北上看似兇險,卻非絕路。更何況大家寸功未立,就跑回郢都,怕是也逃不過軍法。”
栗第一個站了出來,“蒙大哥,我相信你。”
彭吉猶豫了半天,也站了過來。
但多數徒卒早被吳軍嚇破了膽,寧可攀山間小路回去,也絕不肯冒險。只是懾於蒙荻的武力,不敢再多說什麼。至於軍法什麼的,對於出征前才訓練不到半月的眾人來說,還太過遙遠。
最後跟隨蒙荻北上的只有七個人,問了問,居然全不是正經的農夫。小五小六兩兄弟是山中的獵戶出身,干英是匠戶,趙苗是馬夫。最奇葩的是仲嬰,原先是個讀書人,因不忿豪強欺壓,當街殺了人,被打入死牢。這次徵發徒卒人數不足,被塞了進來湊數。
蒙荻也無所謂,自己的來歷還不清不楚呢。
北上的路並沒有想像中順利。
眾人專挑小路前行,還是時常遇見吳軍,有一次就迎面撞上一隊斥候,幸好蒙荻早有準備,讓身手敏捷的小五小六遠遠地走在前面,一旦發現異常,就學鳥叫示警,才得以避開。
現在大家已經習慣於蒙荻的神奇了,居然可以從地面的痕迹判斷吳軍的行軍規律,還能從馬匹的糞便推測吳軍的糧食情況,這一點連身為馬夫的趙苗都驚嘆不已。
彭吉有空就纏着問大漢在哪裏,離郢都近不近,那裏的人是否都這麼厲害。
大漢?面對眾人好奇的目光,蒙荻唯有苦笑。自己也不知道大漢在哪裏,難道一直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有驚無險地走了數天,按照栗的說法,這裏離淮水已經很近了,眾人漸漸輕鬆了起來。
然而意外發生了,前方傳來急促的鳥叫聲,這是約定好的示警聲。眾人急忙躲在樹后,不一會兒,一個人影竄進林子,氣喘吁吁地喊道“蒙大哥,蒙大哥。”
“小五,別急,這邊呢。”
蒙荻從樹後轉了出來,“什麼情況?”
“前面有一乘戰車,看樣子是我楚軍的。”
“走,去看看。”眾人一喜,終於看到自己人了。
戰車在山腳下的空地上,走近了才發現早已傾覆,拉車的駟馬跪伏在那裏,車旁邊卧着幾具屍體,身上插滿了箭矢,看衣甲的樣式,應該是楚軍。
彭吉圍着屍體轉圈,嘴裏念念有詞:“這個是御者,手掌都被韁繩磨破了。這個是持戟之士吧?”
隨手拿起長戟揮舞了幾下,“嗯,就是這種感覺,跟父親以前用過的一樣。”
又看向伏在車轅邊上的屍體,:“這個是射手,背上還有弓囊。咦,蒙大哥,你在做什麼?”
蒙荻正怔怔地看着手上的長弓,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內心突然就湧起極為親切的感覺。
這是一把竹弓,弓長有一人多高,製作十分精良。弓身顏色發暗,應該是有些年代了,但是線條仍然流暢,弓把上纏着密密的絲線。
蒙荻執弓輕輕拉開弓弦,這種血肉相連的感覺,就像身體缺失已久的一部分又回來了,暢快的幾乎要大喊出來。可惜,弓弦有點軟。
“真是一把好弓啊”彭吉湊了過來,“嘖嘖,這個射手一定很厲害。蒙大哥,這可不是打獵的弓,是軍中的強弓,沒有三五石氣力,根本拉不開。”
其餘人也圍了過來,個個好奇地看着蒙荻手裏的長弓。
伏着不動的射手動了動,栗嚇了一跳,急忙喊道:“這人還活着!”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山腳處突然拐出幾乘戰車。
“快跑!”最早反應過來的還是小五小六,一聲吶喊,眾人齊齊轉身狂奔,可是眼前空曠一片,又往哪裏跑?
蒙荻無比冷靜,輕輕拿起一支羽箭,搭在弓上,自從拿起了這張長弓,就感覺戰意在熊熊燃燒。
當先一輛戰車直直衝了過來,車左的射手也已經執弓在手。
蒙荻屏息靜氣,緩緩將弦拉開如滿月,車上的甲士一驚,滿臉戒備。
戰車仍然在接近,戰車上的射手似乎感覺到已接近射程,也將弓弦拉開,車右持戟之士將一塊小圓盾橫在前面。
“嗖”弓箭離弦飛出,如流星般閃過。然而,下一刻,車上卻傳來狂笑聲,原來箭速雖快,準頭卻差得離譜,斜斜的不知飛哪裏去了。
彭吉猶豫了一下,拉住欲往回跑的栗,“跑到樹林就安全了。”
“那蒙大哥怎麼辦?”
“生死有命,顧不了這麼多了。”
車上的射手在獰笑中張弓欲射,蒙荻臉色平靜,迅速再拿起一支羽箭,瞄也不瞄,一箭射出。
下一刻,箭已經從御者張大的口中穿過,御者頭一歪,倒在車轅上。
戰車打斜着奔了出去,射手箭已離弦,卻射向了天空。
蒙荻又拾一根羽箭,抬手向第二乘戰車射去,執轡的御者只覺手一空,韁繩已斷,戰車失去平衡側身傾倒,將車上的甲士狠狠拋了出去。
蒙荻從容地再撿起數根羽箭,這時第三乘站車已奔至左側前方,射手凝神瞄準,然後射出。
蒙荻抬手隨意開弓,空中驀然爆發一陣火星。在射手目瞪口呆的時候,數根羽箭同時如花朵般綻放,然後,就只見四匹駿馬拖着空無一人的戰車擦身而過,車上的甲士在地上翻滾了出去。
剩下幾乘戰車見狀繞了個大圈,竟自顧揚長而去。
一時之間,空曠的原野上,除了倒伏在地死活不知的甲士之外,唯有蒙荻一人手持長弓,巍然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