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故土
潭汐這一生。
無趣而可憐。
出身卑微，貧窮潦倒，幸得有其哥護佑，安全成長，白牛一直守護在她身側，披荊斬棘，一路送她走上娛樂圈頂點，橫掃所有障礙，成為下三區萬千人心中的玉女，最後被安排嫁入商州集團，當上世間最顯赫的豪門夫人。
聽起來很不錯。
可白牛失敗了，她也失敗了。
見識過外面世界殘忍的白牛，想為自己妹妹博一份後半生的富貴人生，可他又怎是活了一百二十三年的商九生對手。
身死道消，殘軀淪為奪舍之體。
若不是有郝孟出面，潭汐此刻也已是一具冰涼屍體。
少婦拿手背擦了擦眼淚，露出一抹強顏歡笑，青年手指輕輕拭去她臉上餘下的淚痕，沉聲道：「潭汐，離開這裏吧，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沒有人可以找得到你的地方，你在那裏重新開始新的生活，這也是白牛所希望的。」
商九生的強大，已經遠遠超出的郝孟的想像和預料。
即使是現在的郝孟，都不敢輕易對上商九生，如臨深淵，一着不慎就是全盤皆輸的場面。
連郝孟都如此，一個已經失去靠山，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憑藉手上那點只在下三區里還有丁點作用的數字金錢，能翻的起什麼浪花？
若是沒有白牛，潭汐大概率會在成長過程中，因其絕色容顏被某一方勢力或者公子、大佬等收為房中禁裔，這是她最好的歸宿，一個沒有背景，沒有手段，卻長得國色天香的女人，無論在哪裏，都只有這結局。
她是一隻世所罕見的金絲雀，可再美，再漂亮的金絲雀，也只有呆在籠中，任人觀賞把玩。
潭汐自己也深知這一點。
所以她從很早前就在抉擇，到現在，她的選擇就是眼前人。
外面的一隻只籠子，都不如眼前這隻籠子來的大而堅固，也只有呆在這隻籠子裏，她才有活下去和一絲絲，也僅僅是一絲絲的復仇希望。
郝孟從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即使是喬殷在的時候，他仍舊存着娶上六個媳婦的念頭，三妻四妾永遠是每一個男人的夢想。
哪個男人不想抱擁世間真絕色？
潭汐是當之無愧的真絕色。
可郝孟不敢收。
因為在暗處，有一把槍時時刻刻都對着他，稍不注意就會打響！
收了她，就要扛起相應的責任，郝孟不是什麼好人，但守有最低的底線，所以即使是此時此刻，他也只是推開身上的妖嬈嬌軀，緩緩起身，睡袍下的一身肌肉稜角分明，充斥着野性強壯的美感。
郝孟低頭看着她，緩緩道：「你若是不願意走，我會把邊上的房子買下來還你，這是我和喬殷的回憶之地，讓你暫住這段時間已是極限。」
美婦人緊緊咬着紅唇，唇邊溢出的液體鮮艷欲滴。
郝孟把腰間的睡帶繫上，淡淡道：「商九生，也就是商七圖，他的強大和底蘊，遠遠不是你可以想像的，我同樣時時刻刻如履薄冰，所以我幫不了你，能讓你活着，已是我盡的最大努力了。」
白牛已死，一個潭汐對商九生來說無關緊要，他想要殺死她，只是習慣性的為了掃尾罷了。
有郝孟出面，商九生還不至於為了一個潭汐捅破兩人之間的窗戶紙。
所以呆在這裏，潭汐就是安全的。
但這也只是迄今為止，以後的事誰也說不好。
郝孟手上的扳指微微閃爍，一則信息出現，「尊敬的郝先生，您購買的物品已經送達第九區極夜俱樂部，請在六小時內前來領取。」
郝孟當即趕往俱樂部。
女子孤零零的坐在沙發上，靜默無聲。
……
半個時辰后，郝孟抵達了極夜俱樂部。
郝孟沒有看見送貨的，反而見到了一襲黑袍的楊鳴坐在二樓台階上，朝他努努嘴，兩個銀白色箱子躺在桌上。
「楊部長。」郝孟微微行禮。
一個箱子裏是價值950萬月石的《心眼刀》一、二卷，而另外一個箱子裏，是郝孟花了30買的珞銀刀，丁級高等極限層次，足夠郝孟現在使用了。
至於念力兵器，暫時沒買。
一是商城配額不夠了，二是郝孟手上沒有搭配精神異力的秘籍。
楊鳴笑了笑，「夠闊氣，就算是乙級強者也很少有敢買《心眼刀》的，這本秘籍的來頭極大，堪秘籍中難度最大，截至目前，除了創始者外，無人能將其修鍊到大成境界，不過若是你的話，還有一絲可能。」
這本秘籍和心眼有關！
而楊鳴是知道郝孟在心眼上的天賦的。
人類有史以來第一個覺醒即雙心眼，且還是重瞳的劃時代人物！
楊鳴站起身，問道：「什麼時候走？」
青年回答道：「夕陽小隊會在一個月後前往編號城市，隊長通知我在出發前一天的時候去黃江市俱樂部集合。」
「這樣啊。」楊鳴略微沉吟，笑道：「你加入我這第九區最高戰略部這麼久，我也沒什麼能送的，這一月里，你就跟着我修鍊吧，我恰好使用的也是刀。」
郝孟心頭一喜，立馬道：「那就多謝楊部長了。」
有一位乙級巔峰強者親自指導，千載難逢的機會！
柱石級培養合同又如何？不到丙級，是沒有任何資源傾斜和培養的！
而且即使到了丙級，能獲得的資源也就那樣，這更像是一種身份象徵，可只要能以這種身份晉陞到乙級，甚至甲級，那就將迎來全人類的資源傾斜！不惜一切代價！
到那個時候，才是柱石級培養合同的恐怖之處！
為了培養一個柱石級強者，是需要整個人類傾盡全力的！可想而知將會是何等可怕的資源消耗！
楊鳴將邊上的一個盒子丟向郝孟，後者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對護腕和腳套。
「嗯？重量訓練？」郝孟有些疑惑，負重訓練在普通人很常見，可異人的身體何其強橫，尤其是超人系異人，動輒千百公斤的力量！
郝孟雖然不解，可還是快速戴上。
「這……」
郝孟頓時發現不對。
「這種感覺，和當時戴上異力壓制扳指的時候一模一樣！」郝孟只感覺身體內的異力的流轉變得極為滯澀，像是背負着比自身要重數倍的東西在緩慢行動，整個人都傳來無比重負的感覺。
楊鳴笑着道：「沒錯，這對護腕和腳套就是由異力壓制扳指的材料製作的，戴着它們，會極大限制你體內的異力，接下來就戴着它們訓練吧。」
楊鳴往前走去，俱樂部的訓練場后是一個小房間，裏面橫七豎八擺放着許多長條圓柱形金屬。
「郝孟，我已經在評級考核中見過你的毅力和堅持力了。」楊鳴手掌一吸，郝孟買的銀白色盒子打開，那把刀身狹長的珞銀刀飛入楊鳴手裏，他手指一勾，一根金屬圓柱便飛到他面前，「不過刀法修鍊有所不同，欲速則不達，我每天只需要你在這裏修鍊十二個小時，除此之外的時間，我不允許你再碰刀。」
楊鳴單手持刀，只是簡單的劈下。
整根圓柱形金屬被整齊劈開。
楊鳴把手上的珞銀刀放在腳下，隨後指了指滿屋子的圓柱形金屬，微笑道：「這裏總共還有一千根金屬柴，如果你能在離開前將其劈完，我還能教你一些刀法技巧和經驗，否則即使我教，你也無法體會，無法入門，至於《心眼刀》，我建議你還是等到去外面再修鍊吧。」
年輕人點點頭，俯身去撿珞銀刀。
紋絲不動。
「怎麼會這麼重！？」郝孟一愣，他居然拿不起地上的珞銀刀？
青年旋即兩手抓着刀柄，竭盡全力，面色漲紅，用盡全身力氣才將其從地面提起，他急忙刀尖矗地，借力穩住，滿臉愕然。
楊鳴見怪不怪，說道：「珞銀是一種很特別的金屬，在異力的灌注下，它會變得非常輕盈和鋒利，具有很強的殺傷力和延展性，可若是沒有異力，它就是一塊無比沉重的金屬，其密度超過金子，你現在異力被壓制，只有單純的進化級別的身體素質，也就是一拳1000公斤的力量。」
郝孟緊咬牙關，雙手握刀，手臂上青筋暴起，竭盡全力才把刀緩慢舉起。
細胞、血肉內的異力，流動的速度甚至幾乎停滯，沒有任何幫助！
純粹的肉體力量！
別說去劈砍金屬柴，郝孟即使是這樣維持舉刀的動作就很艱難了！
年輕人索性沒有劈下，而是一直保持舉刀的動作，約莫半分鐘后，雙臂顫抖的他終於堅持不住，珞銀刀鋒劃出一道弧線，刀尖重重落地。
郝孟一言不發，雙手仍舊緊握刀柄，休息了一分鐘之後，他再次咬牙舉刀。
楊鳴笑了笑，關上房間門，緩步離去。
修鍊並非一朝一夕的事。
……
訓練館的二樓，一個男人雙手搭在欄杆上，俯視着下面空曠的訓練場。
楊鳴略有意外，但很快回神，走上前去恭敬行禮，「洪局。」
這位人類柱石說道：「我已經收到你的辭呈申請了，出去后打算做什麼？重新組隊進行荒野人生嗎？」
乙級異人已經是人類的中流砥柱，尤其是楊鳴這種乙級中的巔峰強者，離甲級都只有一步之遙，他們無一不是頂級精英，是人類寶貴的財富。
洪壽早已想好，答道：「洪局，我打算先去參加中等搜查官的考核，無論成功失敗，我都會離開周夏。」
男人罕見的沉默了。
離開周夏。
周夏是全人類最後的防線之地，那周夏之外是什麼？
是無盡的異獸，是被妖異邪魔侵佔的土地，是曾經的地球！
是人類的故土。
周夏以內，除了基地市外的地方，被稱為荒野。
而周夏以外，所有土地都被稱為故土。
洪壽輕聲說道：「怎麼突然就作出這個決定了呢？」
楊鳴笑了笑，指着下面的空曠訓練場，問道：「洪局，我在這裏呆了二十六年，這二十六年裏，會來到這裏進行訓練的異人，我兩隻手都數的過來，但是論全周夏的高階異人數量，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和下三區相比。」
「整個周夏有至少十分之一的高階異人，都在下三區！但是這唯一能讓他們活動的極夜俱樂部，只有這方寸大小，門可羅雀，無人問津。」
「我努力了二十六年，但是我改變不了這腐敗樂園，失去意志的高階異人，不配再稱為強者，他們或許曾經是頂天立地的人類先賢，可現在，我只看到了一群尸位素餐的腐敗者。」
「一個楊部長在這裏毫無作用，但一個楊執刀人，可以在前線拯救無數人。」
「還望洪局同意。」
楊鳴鄭重的抱拳，俯身，行禮。
洪壽並未側頭，他雙手交叉，依舊直視前方，「我明白了，你的申請我准許了。」
楊鳴收身，往前走去。
男人的身形逐漸開始模糊，緩緩消失，在楊鳴即將推門而進的時候，洪壽的平靜聲音在他耳旁響起，「楊鳴，等你成為執刀人的那一天，我親自來為你加冕。」
「還有，我也不再是下三區的極夜局長了，你喊得稱呼，我聽着很彆扭。」
「你的心性沒有問題，放手去做吧，人類需要你這種強者。」
「故土見。」
楊鳴久久佇立，不知多久之後，他才聲音沙啞，喊出了已經整整二十六年沒有說過的稱呼。
「是，將軍！」
「百戰軍團，大隊長，楊鳴，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