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鎖魂錐 第十六章 開學大典
天河的流水蜿蜒曲折,日頭卻在少年們的嬉笑打鬧間朝着西邊漸漸偏了過去。日光透過窗格打在屋內的床架間、地面上。六個少年郎胡鬧過了,也或坐或靠在床沿椅上,相互交談着。這時節,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子耀眼的青春的味道,比起陽光,一點兒也不遜色。
第三天清晨,大殿裏又傳來悠揚的鐘聲,呂思聰猛然起身,嘴裏招呼着:“快快快,這是招呼我們到大殿參加開學式的鐘響。”
一行人匆忙而又快樂地跑進了大殿,裏面早站滿了從各個方向分佈的宿舍里奔跑進來的學生們。這些學生,有的是修行世家出身,背負家族的期望進入五行學院學習;有的是不同的武學或玄學門派的弟子,因為天資出眾被選派到學院裏來;還有的根本就是痴迷修行的腦殘粉,用盡關係想盡辦法,終於混了進來的。
看着周圍形形色色的同學們,范同苦笑着想着:自己又是為什麼來到這裏呢?似乎懵懵懂懂的,就被一個又一個的巧合疊加到了今天。自己在這期間,其實有着很多次抽身走開的機會。可是卻還是站在了這裏。緣分也好,機遇也罷;范同仔細審視着自己的內心,或許,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才是自己最希望的罷。
范同的心思正不知所為的四處飛散,大殿正前方的台上早已走上了一位教習模樣的先生。他清清喉嚨,開始一板一眼地宣講起五行學院的歷史。
台下的學生們大多聽得津津有味,唯有范同不然。一來,這些內容在終生難忘的青年路1024號里,崔老頭早對他吹過一次了;二來,台上那位教習半閉着眼睛,語調平淡,一點兒講故事的覺悟都沒有。
范同對身邊的同學們居然個個聽得如痴如醉感到不可理喻;在聽到台上的教習終於也講到復仇者聯盟的橋段時,他忍無可忍,決定偷溜出去透透氣。
范同用胳膊肘頂頂張子丹:“胖子,出去遛遛?”張子丹頭也不回地說道:“多麼精彩的故事,多麼出色的表達啊!你怎麼捨得錯過一個字?”
范同翻了個白眼,這要是都算得上表達出色,前世的喜馬拉雅APP里隨便拉個未經認證的主播出來,那都能稱之為大師級的語言藝術家了。再看看另外一邊的黃厚成和蘭旭明,這倆哥們聽得口水都快下來了。
心裏充滿着對這些兄弟們藝術鑒賞能力的萬分鄙夷。范同終究是一個人偷偷摸摸地躡到了隊伍末端,一矮身,竄出了大殿。
殿前廣場之上一片空曠,只是佈滿了陽光。范同可不敢大剌的就在一覽無餘的廣場上散步,於是找了個迴廊的轉角處坐下,背靠着一根結實的柱子,狠狠地伸了個懶腰。可是還沒等他把手收回來,就聽到耳邊響起一個嚴肅卻又帶着詫異的聲音:“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裏?”
魏如松確實很詫異。他剛剛從自己的住處走到大殿邊,就看見一個學生偷偷摸摸地溜出來放風。但是魏如松詫異的不是這個學生居然敢在第一天的開學式上就溜號,而是詫異這個學生竟然可以不受台上那位方無心教習的“魔音入耳”功法的影響。
此時還在大殿內照本宣科的教習名叫方無心,從來就以研究精神領域的功法而著稱。每年的開學式上,宣讀冗長的學院歷史是一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事。不僅教習不願浪費這個時間,學生們也聽得昏昏欲睡。直到方無心在某一次開學式上,惡作劇的用上了“魔音入耳”的功法,結果儘管方教習念書念得淡然如水,學生們卻個個聽得津津有味意猶未盡。於是,每年新生開學大典上學院歷史教育的任務就義不容辭地落在了方教習身上。
可是今年的開學式似乎有點不同啊,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學生竟然沒有受到影響,就這麼平常地走出了大殿。魏如松一面發問,一面也在打量着那個年輕人。
范同被眼前這位看起來方正嚴肅的老者看得有些紅了臉。不管怎麼說,溜號逃課是不對的;尤其還被抓了個正着。范同低下頭,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叫范同。”
原來是他。魏如松暗自點頭,早聽說這個范同了,老崔回來以後沒少在自己面前誇這個傢伙。看起來,天醒者果然有很大的不同。
魏如松一副瞭然的模樣,走進前,輕輕拍了拍范同的肩膀說道:“嗯,方教習的發言確實平淡了些,不過你也不該跑出來的。好了,現在快進去吧。”說完,也不理范同,自顧自走進了大殿。
這下輪到范同驚詫莫名了。按道理說,這逃課被抓個現行,不講警告記過什麼的,一頓訓斥還是少不了的吧。怎麼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了?范同搓搓自己的臉,滿心疑惑地跟着走回了大殿裏。
方教習的學院歷史終於講完了,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他淡定無比的走下講台。魏如松笑吟吟的對他說道:“小方,今天有一個學生沒被你騙到喔。”
“哦?還有這事兒?是哪個?”方教習顯然也是興趣盎然。
魏如松微微一笑:“你以後有機會和他打交道的。且先不忙着知道。”方無心聳聳肩,也不多問,自顧自地走了。
魏如松走上講台,朝台下掃了一圈,頓時全場鴉雀無聲。學生們都用崇拜敬重的眼光仰望着台上的這位老者。魏如松微笑着宣佈:“孩子們,從現在起,你們就是五行學院的一員了!”他的聲音嚴肅清亮,又透着和藹親切。雖然不覺得有多高亢洪亮,卻清清楚楚地傳到每一個學生耳中。
“烏拉”全場一片歡呼雀躍,有男生跺着腳高聲大叫,更有些感情豐富的女生們熱淚盈眶,那架勢,就差衝上去要簽名了。
范同目瞪口呆:“這老頭是哪路子大牌明星啊?”
周圍眾人不由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張子丹不可置信地問道:“大哥,你不認識他?”
范同撓撓頭說道:“剛才偷溜出去的時候被他發現了,可他也沒說他是誰啊。”
張子丹恨鐵不成鋼的對范同說道:“你完了!這位就是咱們五行學院的院長,魏如松魏大人。”
范同當場石化,心想這算是撞在槍口上了。希望院長大人貴人多忘事,不記得咱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學生。一邊想着,一邊偷眼向台上望去。
“每一次看到新同學,我都有一種錯覺。彷彿我就在你們這個年齡,就要和你們一起開始修行。五行學院,不僅要讓大家學會修行的方法,提升大家的修行境界。更重要的是,我們希望通過在五行學院的學習,讓大家知道,我們的修行,究竟是為了什麼。”
“在第一年的學習里,大家會感到無比的輕鬆。這裏沒有固定的課業,大家完全可以憑着自己的興趣隨意聽任何一個老師的課程。當然,你也可以誰的課業不聽。”
台下發出一陣笑聲。
“我不是在說笑。修行本就是一件十分個人的事情。學院沒有打算把個性鮮活的你們打造成統一模式的兵馬俑。在這一年的時間裏,大家盡可以隨心而為。只要……”說到這裏,魏如松略略停了一停,待台下激動地討論聲音變小,這才接著說:“只要你們能夠順利地通過一年之後的年試。”
此話一出,台下又是一片大嘩。敢情院長大人一通美好願景許下來,在這兒挖着個坑呢。有個別膽子大的提問:“院長大人,要是一年之後的年試不能通過又該如何?”
魏如松微笑着說道:“如果一年之後,年試不能通過的學員們,我們將會送大家回家。”台下眾人聽了這話,不由覺得一陣冷風吹來,再看魏如松的笑容,也彷彿在親切和藹里多了一點兒老狐狸的狡詐。
魏如松把話說完,飄然離開了大殿。只剩下一群獃頭鵝也似的新生杵在當場,人人不知所措。直到打掃大殿的保潔員開始往外哄人,大家才滿心疑惑地四下散去。
好在年輕人總是能把前景看得更加美好,再加上晚間又有不少往屆的師兄師姐們來關心了一下小夥伴們。這一群剛進學院就被放了羊的新生們才算是大體整明白了狀況。於是,年輕的有點過剩的精力又開始尋找着各種新鮮事物來消耗了。
范同在小院裏正拿着一副撲克牌手把手地教幾位兄弟打升級。說來也都不容易,張子丹從小在天師府長大,打懂事起接觸的就是符籙法術。蘭旭明和黃厚成也是自小練武,呂思聰又生在南疆。哪裏見識過打升級這種博大精深的玩意兒。一時間大傢伙玩得不亦樂乎,全然忘了時間。
華燈初上,小院裏只聽得撲克牌噼里啪啦摔在桌面上的聲音。一開始,范同欺負眾人新學,很是贏了幾把。漸漸地,他發覺這些兄弟只是以前沒玩過,其實悟性極高,沒一會兒功夫各種技巧門兒清。
為保證到手的勝利果實,范同堅決退出了牌局,只是坐在一邊看着他們打牌。呂思聰也對這樣的遊戲毫無興趣,乾脆也不參加。於是只見張子丹、蘭旭明兩人拉着老實巴交的黃厚成一遍一遍地虐他。
范同看着這幅情景,心裏不由一陣愧疚:把未來的張天師和兩個武林高手捯飭成牌桌高手,這個事兒,好像不怎麼對呀。
范同問呂思聰:“你說,我是不是把他們給帶壞了?”
呂思聰滿不在乎地說道:“沒關係,他們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好人。”
范同如釋重負,開口說道:“那我就放心了,趕明兒我再教教大家怎麼打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