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洛陽 第二十九章 大數據分析的威力

風起洛陽 第二十九章 大數據分析的威力

陳瞻驚醒,猛地坐起,帶起一片水聲。

陳伯見陳瞻突然驚醒,惱怒於那婢女驚了陳瞻,對外訓斥道:“慌慌張張做什麼?我之前怎麼教你們的,讓他留下拜帖,在花廳等待,奉上茶點,好言相待。一天天的要見公子的人多了,你一個個地進來通報?”

那婢子泫然欲泣,解釋道:“奴婢確實是這樣做的,可是那人卻才等了不到半個時辰便不願意再等。”

“奴婢說已經將名刺遞進去了,讓他再等等,可他說自己是來與公子討論詩詞的,就是“漢家煙塵在東北”一句,公子聽了便會見他。”

“現在他正在往裏沖,奴婢們快要攔不下來了……”

陳瞻聽完她的彙報大概也知道是什麼事了,這個行事風格是劉榮沒跑了。

現在那麼急着見他,是也聽出了些什麼?

人來都來了,還是要見見他。

劉榮資質不錯,家裏又底蘊雄厚,如果操作得當,或許能入賬一大筆功德。而且自己今天才血虐了人家,怎麼能指望人家給自己保守秘密(指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生病,導致面聖名額被頂替)!

陳瞻對着門外吩咐道:“我知道了,這確實不是你們的錯,你們下去吧,就跟他說我剛剛醉酒才醒,現在儀容不整,讓他稍待片刻,我這就更衣出來見他。”

陳瞻不情願地從熱水中起身:“陳伯更衣吧。”

陳伯趕忙遞上布巾給陳瞻擦身子,自己出去準備衣服。

若是出去見客,自然不能再穿居家常服,剛剛準備的衣服都要換。

陳瞻剛剛穿好了中衣,陳伯便抱着幾件衣服進來了,陳瞻隨便選了一件,在陳伯的幫助下穿上。

冠服是統治階級讓自己區別於勞動人民的重要表示。

所以為了誇耀自己所佔據的資源,也表示自己不需要勞作即可養尊處優,這樣的衣服一般寬大且難穿戴。

雖然只是普通會客,衣服比參加文會的那套簡單很多,但是剛剛穿來的陳瞻怕鬧出笑話,還是讓陳伯協助。

不過好在他尚在病中,並未引起懷疑。

穿好衣服之後,陳瞻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顯現出病容才出門去見客。

陳瞻換好衣服便向待客的花廳走去,案上擺着婢女送上的茶點,然而精美的點心並沒有引起劉榮的注意,他正焦急地在花廳里來回踱步。

“劉君久等了。”陳瞻推開房門,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一會要談的事不能泄露,陳瞻讓隨從皆在門外等候,如今花廳內只有他與劉榮兩人,所以陳瞻也不願意多禮,直接看門見山:“劉君此來怕不是簡單地為詩文之事吧?”

劉榮一愣,心道果然,便不再遮掩,開門見山道:“陳君先前所言,近年來外族多次侵擾邊地,致我邊郡損傷慘重。在下觀陳君詩中所言“漢家煙塵在東北”一句便想到東北烏桓之事。”

劉榮也不客套,直接說出了他的猜想:“東北才歷張猛之亂,傷亡慘重,又兼張猛裹挾中山叛軍外逃,以至兵力空虛,若是烏桓效鮮卑之事,便能長驅直入,我大雍或無力應對。”

雖然之前劉榮在文會上,便猜測陳瞻此句所言意指烏桓有反心。

但是若如此,陳瞻不明說,就是表明他害怕擔著逼反烏桓的責任,所以若是他直接問陳瞻,是不會得到答案的。

因而這個猜測只能由他先開口主動提出,不能由他向陳瞻問出。

至於陳瞻聽了會不會往外亂說,反正他是天下第一號“妄人”,滿朝公卿都噴好幾遍了,也不差這點黑歷史。

不過陳瞻倒是沒有想到這層,他甚至未曾想到自己這句詩還有此等深意。

陳瞻發誓自己當時真的只是抄詩抄順了手,沒意識到這一點。

‘哎,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差點翻車,幸虧現在不是大清,否則萬一哪天鬧出“明月有情還顧我,清風無意不留人”可就哭都沒處哭了,看來文抄公不能當啊!'

雖然這次是他卻有針對烏桓之意,但是難保下次還能瞎貓碰上死耗子。

陳瞻一邊在心裏下定決心,一邊思考着劉榮的問題。

反正劉榮自己先說了烏桓之事,算是有把柄落在他手裏,自然會保密,所以陳瞻也沒了顧忌,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在下先前在中山確實見了一些矛盾之事,故而心中存疑,劉君先稍坐飲茶,聽我慢慢道來。”

“我當時求醫中山,病勢昏沉之間所見之事有限,然,有三個疑點。”

“一者:中山張猛所部馬匹甚眾。我曾與十幾商賈一起陷於叛軍追擊,追兵皆為普通郡兵服飾,然所乘馬匹皆為良駒。初時我以為是我等暴露身份,因而引得叛軍派騎兵追襲,事後才知並非如此,張猛所部普通士卒亦能獲得馬匹。后張猛潰敗,逃竄之時所率千人也是一人雙騎。”

“要知道即使中山地處邊郡,一匹馬也得要五萬錢吧,我竟不知我大雍郡兵何時如此富裕了?”

“其二,劉君也知,近年來天災頻繁,我大雍實無力支付歸化軍之糧餉,去年應發給烏桓的糧草並未足額到賬。而且烏桓去年在沒有足夠糧草的情況下撐過了一整個冬天,並沒有向朝廷伸手要糧。”

“我原以為是朝廷讓冀州刺史代發了去年給烏桓的軍費,畢竟這樣可以節省途中運輸損耗。但是我查遍近三年來冀州的賬冊,並未發現這筆支出。我想冀州刺史也不會拿自己身家填冀州財政的大坑,還做好事不留名,所以烏桓去年應該確實沒有收到朝廷的糧餉。”

“那麼烏桓想要這筆糧食只能從大雍內地獲取。可是邊境自有防禦工事,雖廢弛已久,但是但凡有偷渡之人總會留下痕迹。但是去年邊境安寧,亦無警報,這十分反常,除非有人緩解了烏桓的壓力,補上了這個缺口。”

“其三則是:當時張猛軍倉皇出逃,將城內府庫並付之一炬,最後僅剩下滿地灰燼。”

“雖然中山賬冊與糧草一併焚毀。但是我在裴刺史處看過冀州賬冊,今年中山並未繳稅。而且張猛奔逃之時並未攜帶輜重,張猛又不養流民,放任他們搶糧,所以糧倉里的余量應該與叛亂之前相差不大,雖說今年發生了蝗災,但是去年秋收下的糧食也還在。那麼多糧草,雖然當時城中混亂,以至大軍沒有及時救火,但是半個時辰也不至全部燒完!”

劉榮恍然大悟:“所以結合一三兩點,資助烏桓得人很可能就是張猛!而且他去年就和烏桓勾結了!”

劉榮不寒而慄,原本大雍的邊境已經如此千瘡百孔了,他低下頭仔細思考陳瞻所說。

“這不合理!”劉榮擱下茶杯,焦急地在花廳里踱步,嘴裏念念有詞:“但是張猛為什麼要勾結外族呢?他是今年被清流趕盡殺絕的時候害怕處罰才反的,若是他去年就生了反意,所以才勾結烏桓,為何今年才反?”

陳瞻不明所以,不好上去打攪,只能在一旁看着。突然劉榮停了下來,猛地一拍桌子:“我明白了!”

劉榮越說越激動,甚至拿起陳瞻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去年邊境安寧,城中糧草缺失,因為去年烏桓本要進犯,而張猛拿着這些糧補綏靖,換取烏桓不進攻的承諾。”

但是劉榮說到一半聲音又弱了下去,他還有一個疑問:“只是這樣雖然暫緩了烏桓進犯,但是張猛自己也落不到好處,糧食也花了出去,以後難道要拿自己的家資填補虧空嗎?”

陳瞻作為一個工科生,對於數據比古人敏感多了,劉榮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倒是很快就想通了,於是接着劉榮的話解釋道:

“我猜測去年那次交易不僅是綏靖,更是互市,烏桓年景不好,馬價跌得厲害,草場無法供養那麼多馬匹,烏桓人必定會低價出一批馬,而張猛拿着稀缺物資糧食去買馬還能再壓一壓價格!”

“若是藉此去關中倒賣一波,換取金銀再帶回來,一路上並不十分顯眼,到時候便可在本地將金銀兌換成糧食,一來一回之間便可得千萬之利。”(張猛之所以不能遠距離買糧,是因為沒辦法解決運輸問題。現在從南方買糧食可以走運河或者海運,但是張猛那個時候走陸路,成本都掙不回來。)

劉榮也是聰慧之人,見陳瞻如此說也想明白了:“他之所以敢這樣做,是因為今年夏糧收上來之後他便能靠低價買糧補足虧空。誰知今年蝗災,糧食欠收,所以中山的糧倉並未被補齊,而張猛的金銀就砸在了手裏!”

劉榮很想否定,但是試試就擺在他的面前,劉榮聲音顫抖地說出來他們的推測:“那時清流清洗閹黨,張猛以為事情暴露,害怕朝廷派人核查糧倉,所以才……”

原來張猛之亂所涉各方竟無無罪之人……

看劉榮如此,陳瞻嘆了一口氣寬慰道:“但是這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烏桓也不是之和冀州一州接壤,萬一朝廷調動了幽州或者其他州郡之糧接濟烏桓,那我們的猜測便都站不住腳了,所以我還需要查查這幾年的上計數據,以及朝廷的調令,若是能進尚書台核查……”

陳瞻還沒說完就被劉榮打斷了:“不用如此麻煩,去年冬天老爺子還管事,我回去問問老爺子!”

他口中的老爺子指的就是前司空劉放。

陳瞻原本還想叮囑幾句,說這一切只是猜測,不要驚動劉司空,誰知劉榮已經站起身來往外走:“陳明遠,此事等不得了,若真如我等猜測,今年冬天便會出事,這不是我們可以處理的了,等我回去問老爺子再來……”

劉榮一溜煙跑出去了,沒有給陳瞻一絲反駁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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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亂世當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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