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洛陽 第二十七章 報應來了
陳瞻切換回賬號,劇烈的疼痛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強烈的衝擊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噁心,想吐,陳瞻只能靠在陳伯懷裏,放空思想以期減輕疼痛。
如此昏天黑地不知過了多久,顛簸終於停止了,陳伯的輕聲呼喚將他的意識喚回:“公子,已經到了?老僕扶您下車?”
疼痛佔據了大部分算力,陳瞻只是機械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想要扶着車廂壁自己站起來,可是雙腿一軟委頓在地,陳伯趕忙背起陳瞻,嘴裏還對旁人吩咐着:
“公子醉得厲害,你們快去準備一些醒酒湯,還有熱水也送一些來,公子一會要用。”
可是到了內門陳伯卻犯了難,原來在老宅陳家跑得只剩他們兩個人,陳瞻又病得不省人事,所以自然沒那麼多規矩。
可是,如今進了京城,他作為外男就不好如此沒規矩了。
更何況,陳瞻的那個說是徒弟,但其實是當女兒養着的,陳淑也住在內院,自己如果貿然進去,可能會壞了對方名節。
雖說陳瞻的這個徒弟是被迫收的,而且自己作為在陳家呆了多年的老僕有些身份。
但是公子好像對她很滿意地樣子,而且對方是主,自己是仆,如果到時候對方以此為由告他一狀,他也很難做。
但是如果不進入內宅,陳瞻只能去客房。
如果讓陳瞻住客房的話,哪有主人家住客房的道理,現在的家僕又未曾訓練,若是將此事說了出去便是陳瞻治家不嚴,無端惹人嘲笑。
算了,公子的事情最重要,大不了就闖一次內宅,公子醒來后要責罰也好,要趕他也罷,他都認下了。
一番糾結之後,陳伯下了決心,背着陳瞻往內宅走,可是沒走幾步就在前廳遇到了陳淑。
小女孩端着個碗,正站在那裏,翹首以盼,好像在等待着什麼人,見到他們先是欣喜,見到他背上的陳瞻不省人事,眼裏光芒又暗了下去。
陳淑端着湯有些失落,這是她早起看着熬煮了六個時辰的羹湯,那個人明明說今天要來檢查功課的……
不過大人之間的事情很複雜,那些應酬他不能推拒,他是不得已才如此的……吧?
小女孩嘗試安慰着自己,可是卻愈發悲傷起來。
他是不是忘了,也是,自己只是個累贅,如今安穩也是那人心懷惻隱庇護下來罷了,如此輕賤卑微的自己不值得他上心……’
可是隨着陳瞻的靠近,陳淑漸漸發現了不對。
陳伯臉色焦急,而陳瞻額頭上掛着汗珠,唇色蒼白,氣息也是紊亂的,顯然不像醉酒的樣子。
陳淑發現了不對,一顆心揪了起來。
陳瞻這個樣子顯然不是簡單的醉酒,陳伯管理全府的事務,且管家多年,像熱水醒酒湯這樣的事務並不需要高聲吩咐。
現在陳瞻的狀態顯然不正常,剛剛那句吩咐明顯是在打掩護!
雖然只與陳瞻見過幾面,但是陳淑很清楚,自己的師父雖然對人很溫柔,但是那種外柔內剛的類型,若不是實在起不了身,肯定不會讓人背着。
而她能因禍得福,便是因為陳瞻之前大病了一場……
陳淑不敢再想下去……
陳伯正往後宅里沖,卻迎頭碰上陳淑,正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見陳淑上前拉着他的袖子往內宅走,邊走邊解釋:
“陳都管,師父讓我和您學治家,可我年幼,不懂事,對於府上事務不甚明晰,如今內宅有兩僕婦互毆,我已將其看押,卻不知該如何整治,還請您入內處置。”
陳淑說是想要請教陳伯,但是陳伯何等人精,自然知道知道對方的心思。
陳淑肯定也看出什麼了。
陳淑能被陳瞻收為弟子,親自授課,資質自然不一般,而以她的才智,如何處置不妥僕婦互毆這樣的小事?
那句“年幼不懂事”不僅是為後面讓陳伯進入后宅主持局勢做鋪墊,更是指自己還沒有到考慮男女大防的年齡,讓陳伯不用忌諱。
作為陳家的半個主人的陳淑這樣說,等於是給了陳伯進入內宅的許可,也表示願意為這件事擔責。
這樣若是陳瞻忌諱這事,醒來后怪罪起來……
陳淑原本可以不用承擔這一風險的。
公子果然沒看錯人。
陳伯在心中感嘆了一句,然而眼前最重要的是陳瞻的病情,陳伯背着陳瞻準備往內宅里沖,然而他背上的陳瞻似乎是聽到了陳淑的聲音,竟然悠悠轉醒,對陳淑虛弱一笑:
“淑兒,今日怕是沒力氣查你的功課了,筆記和今天學習的內容我放在書房裏,就在第一個書架第三層,你先自己拿來看一下,若有不清楚就寫下來放在我桌上……”陳瞻聲音低弱,間或夾雜着微微的喘息聲.
陳淑一愣,他沒想到師父在如此條件下記掛着她的事情,又愧疚於自己之前的小氣,一時間五味雜陳,一雙大眼睛漾起水霧,就要哭出來。
‘我太弱小了,只能成為師父的拖累,只有早日學成,才能幫師父分擔壓力,而不是在這無用地哭泣’陳淑想着,趕忙收斂起悲傷,面色一肅,對着陳瞻行禮,鄭重道:
“師傅放心,淑定拼盡全力,必不負師父期許!”
陳瞻一愣,剛剛他看小女孩泫然欲泣,還以為自己一回來就讓她去學習,把對方逼得太緊。
才準備開口安慰,就見到對方幹勁十足的樣子。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懂了啥,但是學生搶着去學習,自願內卷總是一件好事,他總不好打擊人家積極性,所以陳瞻也沒細究。
再加上他也不想一會發病嚇着對方,便讓對方去學習。
送走了陳淑,陳伯又支開了一眾僕役,將陳瞻背到了主屋。
此時主屋裏已經有兩個醫生在等了,旁邊隨侍的還有幾個賣了身的奴婢。
這些奴婢簽的是死契,所以陳伯並不擔心他們說漏嘴。
那兩個醫者看到陳伯背上的人當即一愣,陳伯將陳瞻放在床榻上,轉眼看向他們:“公子身子弱,為防病情反覆,還請兩位多留幾日。”
這個年代醫者身份低下,這兩名醫者又常出入達官貴人府邸,自然懂得規矩,明白陳管家這是怕他們亂說,如此要留他們幾日,於是當即承諾:“我等定將儘力。”
陳伯見此,點點頭:“多謝二位,若是能治好公子,陳府不吝答謝。”
這話是恩威並施,陳府能不吝答謝,自然也有能力讓對方吃不了兜着走。
兩位醫者趕忙上前為陳瞻診脈,卻見陳瞻側身躺在榻上,咬着自己的被子急促地喘息着,卻並沒有叫一聲疼。
陳瞻只感覺胃被如蟲蟻啃噬般的疼痛填滿,他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死死捏着床沿,一動都不敢動,片刻間身上又被冷汗溻透一層。
疼痛讓陳瞻血壓升高,心率一時間直逼300+,他脆弱的心臟也開始隱隱作痛,呼吸也開始有些補償,陳瞻感覺有白霧漫上自己的眼前,他再也撐不住,任憑自己暈了過去。
那兩名醫者對視一眼,眼神交流片刻,各自取出銀針,開始給陳瞻扎針。
不管是什麼病症,得先把疼痛止住,否則那人就能把自己活生生疼死。
他們的速度不快,卻是一根接着一根,針灸扎的非常有技巧,看着就覺得疼痛,但是卻能讓陳瞻舒服些,不至於那麼難受。
一連扎了七八針,陳瞻終於不再掙扎,安靜下來。
兩名醫者停止針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互相遞了一個眼色,然後才開始把脈診病。
片刻之後,陳瞻才又悠悠轉醒,舌尖上留着苦味,腹中仍痛得厲害,卻沒有方才那樣引得他心率過快。
想來他剛剛暈過去的時候,兩名醫者已經給他灌過葯了。
陳瞻睜眼,發現眾多人影在眼前晃蕩,床前擁擠不堪,卧室里亂成一團。
兩個醫者仍在一邊忙着,似在爭執藥方。陳伯正用力掐着他的人中,一疊聲地喚他,還有兩個僕役摁着他的手腳,似乎剛剛他在昏迷中又做出了什麼自殘行為。
這陣仗也太大了些。
不過好在剛才的葯已經起效了,疼痛弱了一些,陳瞻的神智已經恢復了清明。
這時第一副葯也煎好了,侍從煎好了葯端上來,陳瞻病中疼痛使不上勁,陳伯便從背後講他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拿了勺子餵給他喝。
陳瞻喝了一口,眉頭不由擰成菊花,心說:‘……真TM苦。’
像這樣要喝到什麼時候,陳瞻撐着坐起來靠在床頭,對着陳伯搖了搖頭。
陳伯原以為陳瞻又如之前一般不想喝葯,便將碗擱在小几上,準備回身找些蜜餞,哄陳瞻喝了。
陳伯心中暗道:‘之前在中山之時公子迫於亂局獨自扛下壓力,似乎一夜間成熟了許多,如今不願意喝葯,倒是如以前一般……只是那時他獨自一人面對,該有多辛苦呀。’
陳伯想着想着,眼眶不由一紅,差點落淚。
他不想失態,惹得公子擔心,趕忙藉著找蜜餞的動作,伸手擦拭了一番,回頭卻見陳瞻自己顫顫巍巍地端過碗,兩手捧着葯碗湊近嘴邊,慢慢地喝乾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