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洛陽 第二十一章 忽悠,接着忽悠

風起洛陽 第二十一章 忽悠,接着忽悠

“鮮卑寇邊,少時候千餘騎,只在邊郡,多時上萬,甚至能長驅直入,剽掠司隸。陛下初繼大統之時,鮮卑就趁亂突入司隸,殺司隸校尉,護烏桓校尉,劫掠司隸十餘縣,殺縣令數人。”

陳瞻說到這裏臉色已經發白了,他感覺身上力氣被疼痛盡數抽空,只好扶着一旁的几案緩緩坐下:“不過好在陛下聖明,想到了以夷制夷,以糧秣收烏桓以制鮮卑。”

眾士子聽到此處紛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小聲地議論:“陳明遠此言何意?這和棋局有何聯繫,難道陳明遠想說他從陛下之策中看出以夷制夷,所以在邊角發展?不過這也要拍馬屁,這也太生硬了吧!”

這堆清流大致可以類比為後世的在野黨,政治|鬥爭失敗,又要凸顯自己的存在感,於是遇到什麼都要說上兩句,以顯示執政者也有種種問題,但如果真要上位,又未必能達到前者的標準。

場中大多數人議論紛紛,然而小圈子裏的幾個士子卻低下頭來,面露沉思之色,有人似乎悟出了什麼,突然眼神一亮。

陳瞻話鋒一轉:“近年來鮮卑並未突入司隸雍涼等等數州,但是多此侵擾邊地,今日殺我百姓,明日掠我財貨。”

“鮮卑胡人放牧為生,不治生產,逐水草而居,於是春日間物資耗盡就來打草谷,秋日中膘肥馬壯又來搶糧食,冬日裏草原苦寒無以為繼,也要來扣邊搶衣物禦寒。”

“更可惡的是,有時候鮮卑入侵,即使不能搶走多少糧食,也會燒掉即將收割的秋糧,導致百姓一年辛勞化作灰燼,對我大雍造成很大的損失!所以為了防止鮮卑入侵,每年花在邊郡上的軍費已經超過了全國總財政支出的四成!”(古代軍費開支是王朝財政支出的大頭,大概要佔一半左右,在宋朝這一開支甚至佔到了60%-70%)

“而且鮮卑入寇的程度是和當年的收成有關的!若是當年鮮卑年景不好,那麼鮮卑叛胡必定大規模進犯,一則為了劫掠物資,二則為了消耗族中老弱,以期減少生存壓力。”

說到這裏陳瞻頓了頓,下面的士子們又有一些人明白了,他們恍然大悟倒吸一口了涼氣,驚恐地看着陳瞻.

“今年關中大旱,既而蝗起,數郡絕收,但是受到影響的不僅是我大雍,鮮卑的草原,烏桓的南部也受到了影響。”

“鮮卑放牧為生,草場受到破壞,冬天就無法儲備足夠的青料,那麼他們之前數年養成的牲畜到冬日就會因為草料短缺大量死亡。他們即使能夠及時止損,屠殺一部分牲畜製成臘肉保存,也很難撐過今年寒冬。”

然而陳瞻卻沒有停下,接著說道:“烏桓雖內附,但外族蠻夷畏威而不懷德,只是畏懼我大雍威勢,藉以抗衡鮮卑罷了。”

“但是,近幾年來中原腹地也時有叛逆,所以軍費都是優先發給平叛軍隊的。從去年十月以來,朝廷就再沒有發過烏桓的軍費了。烏桓本就是鮮卑的手下敗將,得我朝庇護才得以獲得絲毫喘息,抗衡鮮卑。但是今年烏桓沒了我朝的糧草支持,可能無法有效阻擋鮮卑。”

烏桓很可能會反,甚至可能已經反了!這點陳瞻早就懷疑了。

當時他初到這個時空的時候就被人追殺,身後的騎兵都乘坐駿馬。

之後劉猛逃竄的時候也是一人雙騎,這個配置實在是高了些!

要知道這個時代寶馬可是名副其實的“豪車”,在邊郡一般馬匹需要兩萬錢左右,好馬十萬錢。

而且前幾年叛亂增多,作為戰略物資的馬匹,價格翻倍暴漲。普通馬匹賣到了將近五萬錢,這還是在邊郡的價格,到洛陽一匹馬就要接近十萬錢。

所以即使不算養馬的消耗,劉猛作為一個幽州土豪出身的郡守,也不應該能買得起如此規模的騎兵。

而且烏桓去年在沒有糧草的情況下撐過了一整個冬天,並沒有一絲一毫不滿,也沒有向朝廷伸手要糧,所以肯定是有人緩解了他們的壓力,補上了這個缺口,再結合他們攻入北平縣城時那個明顯就有問題的糧倉……

所以陳瞻早有猜測,只不過他現在還沒拿到終山郡糧食物資調撥數據,不能確定罷了。這次那麼迫切地來洛陽就是為了揚名之後能混進台省,查看之前幾年裏的冀州上計[注1]數據。

上計簡而言之就是各郡國人口,財產,土地的普查工作。

這三點共同決定了國家稅收,所以一般地方要在夏糧收割之後開始進行,而郡國則在九月統計完成,遞送中央。

陳瞻當然知道這個數據存在各種水分。

但是,他可以根據系統的歷年氣象水文數據估計前幾年終山的糧食產出,根據歷史數據估計豪強大族瓜分的糧食,再根據上計數據查看國家調動的糧食,那麼剩下的糧食缺口就可以計算出來了。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猜測,一切都要等他混入台省才能實錘。

所以他現在只是說到時候烏桓可能會消極怠工,可能無法應對今年增加的鮮卑高強度入侵,沒有直接說烏桓勾結劉猛,免得等烏桓真的造反後背上逼反烏桓的黑鍋。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漢胡問題是大雍的政治正確,在武德充沛的大雍,在場的士子不可能如大慫的士子一般說他陳瞻窮兵黷武。

而且就今年那個見鬼年景,鮮卑要是不入寇才怪了。

他陳瞻說這話可是有事實依據的,即使烏桓的事情是他杞人憂天,那麼加強對外防守也是有利無害。

更何況,這堆士子不是渴望立功又沒機會所以才整天嘴炮嗎?

他們難道不清楚對外戰爭是大雍軍功封侯的好出路嗎?

當年陳湯就是喜奇功,不甘平凡的少年人,在西域為了立功甚至逼迫甘延壽矯詔出兵,最後打贏了不也啥事沒有,還賜爵關內侯。

眾士子盡皆慨然,但是人群之中幾名士子卻面露恍然之色。他們顯然是想到了這一點了!

沒錯,他們現在是被黨錮了,但是憑藉他們家族在郡縣的影響,若是想弄一個幾百石的軍職還是輕輕鬆鬆。

所以與其在洛陽虛擲青春,怨天尤人,不如去參軍賭一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而且這條路是行得通的,之前靠平叛飛速上升的陳瞻不就是例子嗎!

所以在他們看來,陳瞻的一番話可不是唱唱高調,而是成功學長傳授就業經驗,把他們當作自己人,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

他們當然也領情,一方面不可能惡了給他們指路的陳瞻,另一方面又互相警惕地看着在場的其他士子,畢竟這些都是潛在的競爭者,若是他們能將陳瞻一番話理解成熱血上頭,書生之言就好了!

於是他們紛紛決定唱高調,把氣氛炒熱,將對於政治的討論引導到文學或者情緒上來,讓那些還沒反應過來的士子放棄思考。

剛才那個小圈子裏的士子相視一笑,終有一人起身,對陳瞻行禮:“陳君所言極是,我等一葉障目不明局勢,聽陳君一言如撥雲見日,醍醐灌頂,陳君當是我師!”

他行禮之後在場不少士子都跟着行禮:“陳君當是我師!”

陳瞻有點愣住了,他沒想到效果如此之好!

不過陳瞻也清楚,這些人裏面肯定有不願屈尊降貴“為徒”,只是迫於形勢的,那些個士子也不過是客氣一下,他要是真認了,肯定要被人記恨,留下一個狂妄的把柄。

所以陳瞻嘆了口氣:“諸君謬讚了,不過愚者千慮必有一得罷了,瞻才疏學淺實不能為人師。”

那士子也不糾纏,藉著陳瞻的攙扶起身:“陳君虛懷若谷,遜志時敏,在下所不能及,只是今日所得良多,唯願作文以記之!”

在這個時代,作文和做詩都屬於世家子必備技能。

因為詩詞文章具有重要的功能:抒情言志。有些東西不好赤果果地說出來,但是以詩酒唱和就顯得“高雅”多了。

在那個士子看來,之前被家族打壓,卻仍然能混得一個“少有才名,以其文采聞於鄉里”名聲的陳瞻,作為世家子裏的佼佼者,肯定也精通此道。

如今說不定正技癢難耐,想要炫技,卻難以開口。

如今自己給了他一個炫技揚名的機會,不僅成功歪樓,將大家的關注點引到詩詞上來,減少潛在的競爭者,還能給陳瞻賣一個好,這是一箭雙鵰。

而且就算猜錯了陳瞻的意思,他也沒有逼迫陳瞻寫文,陳瞻想不寫也可以看着,所以他也沒有得罪陳瞻,這波是穩賺不虧。

聽到他的號召,一眾士子紛紛附和,盡皆動筆,就連之前狂到沒邊的劉榮也佔據一張几案,開始提筆作詩。

現在留在這個場上的士子們,他們家世和才學必然不差。

在那種吃飯作詩,飲酒作詩,文會雅集也作詩的背景下,他們的作詩技能已經深深刻進了DNA,於是絲毫不見滯澀,援筆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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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亂世當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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