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操琴表演

“梅先生給我們彈一曲吧？！”菲莉巴拉對着梅比懇請道。

梅比轉頭看看牆上的仲尼琴，心裏早想試試音，在異國他鄉還是在這樣的神山勝境，只有琴聲能抒發情懷。遂不客氣站起走向琴桌，取下琴，調整好位置。

這張仲尼琴從外形到大漆做工都很不錯，一看就是百年老松木斫制，十三徽圓點用貝殼亮片，岳山、龍吟採用上好的大紅酸枝紅木材質，琴軫用小葉紫檀雕琢的轉經筒形狀，這形制和梅比家傳的王鵬大師親斫琴如出一轍，會不會是仿製王大師的？梅比有些納悶，翻過琴背面龍池堂口有一行墨色小字，“辛丑秋衡山陰境斫！”，這衡山陰鏡似聽到過，對了！華山蓮花觀玄真道長的師叔，曾經跟王大師的後人學過一段時間斫琴，陰白了！琴弦還是絲弦，好琴！琴弦有些乾澀鬆軟，看起來有點久沒人碰過了。

“這琴是老闆很多年前買的，有小半年沒彈過了，半年前一位新加坡華人取下來彈過，好像彈得不咋地，要是我會彈一兩首就好了！”葛蘭可幽幽道。

“登登、登登、登登”梅比一番調撥后，一干人都圍了過來，外面又走進來三男一女四位來自中東的遊客，女的還蒙了面紗。高祖影像站立在梅比後邊，此時梅比對着琴心中已無他人。高祖傳他古琴秘籍時說：“你彈琴面對一個人和一萬個人是一樣的，琴外無物才能做到人琴合一，這樣出來的音樂才能打動人！”。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隨着悠揚穿透夜晚空靈的琴音奏響，眾人的情緒似瞬間被琴音所吸引沉浸其中。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這是《平沙落雁》開頭泛音部分，泛音在古琴里也叫天音，空靈寂靜，與天地連接，琴聲起時可穿越前年與古人對話，梅比在寂寞獨處時常撫琴消遣，此刻在這神山秘境，與一幫剛認識不久的外國朋友分享中國的雅器，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彈得也特別有感覺。《平沙落雁》以舒緩的節奏和清麗的泛音開始，描繪了秋江上寧靜而蒼茫的黃昏暮色；然後旋律一轉變為活潑靈動，點綴以雁群鳴叫呼應的音型，充滿了生機和歡躍；最後又復歸於和諧恬靜的旋律中，意境蒼茫恬淡而又生趣盎然。古琴的泛音丶滑音等特有的技法的運用，使得樂韻更加豐富，藝術感染力十分強烈。

此曲相傳乃陰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寧王朱權所作，建文年間，朱權厭倦宮廷內鬥，在某個秋天微服簡出，獨自一人悄悄南下，一路從南昌追逐到衡陽。大雁南飛到湘江中游旁的一個小山峰上空時，竟反覆盤旋，不再前行。大雁們覺得這裏環境優美，氣候溫暖，不忍再往南飛，便選定在這裏過冬。“萬里衡陽雁，尋常到此回。“因此，這個小山峰被稱為回雁峰，衡陽被雅稱“雁城“。回雁峰坐落在HY市雁峰區，是南嶽衡山七十二峰之首。山峰的側旁有座美麗的東洲島，貌如巨艦，日夜飄浮在奔流的湘江中，綠水滔滔，波光粼粼。秋冬季節，江水消退，小島的南端便袒露出一方很大的平整沙灘。天氣晴朗的時候，大雁們總在回雁峰附近的上空列隊飛翔，有時排成人字，有時排成一字，十分壯觀。雁兒們飛累了，便降落到東洲島的沙灘上歇息，好一幅平沙落雁的奇觀。

朱權完全沉浸在這平沙落雁的情景里，那“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里，天際飛鳴。“的壯觀與朱權“少年奇才，鴻鵠之志，心如止水，歸隱天下。“的人生反覆碰撞、融和。朱權情景交融，抱琴而立，情不自禁地奮筆疾書，心潮澎湃。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曲《平沙落雁》已經譜成。朱權興奮不已，立即撫琴彈奏。曲譜音和韻雅，委婉流暢，雋永清新。《古音正宗》對此曲記敘非常貼切：“通體節奏凡三起三落。初彈似鴻雁來賓，極雲霄之縹緲，序雁行以和鳴，倏隱倏顯，若往岩來。其欲落也，迴環顧盼，空際盤旋;其將落也，息聲斜掠，繞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應，三五成群，飛鳴宿食，得所適情，子母隨而雌雄讓，亦能品焉。“此曲雖說是寫雁之神情，實則抒發朱權歸隱胸懷。

兩年前，梅比為幫助阮若完成《歷代琴人琴家琴曲影像合集》出版，在工作室還專門推演過朱權的平沙落雁這一段成曲過程。但最終因缺少必要的物件佐證，暫未得到編錄。

梅比琴風清雋、金聲玉振，平沙整曲特點氣息連貫、脈絡清晰、鏗鏘跌宕，意韻綿長，高潮處更是潑辣揮灑，如扇人耳光，是打醒自己還是他人？不得而知。隨着最後一個泛音的收尾，梅比把雙手收在琴頭和琴尾，一干人等似聽得醉了，久久未回過神來，還是高祖的一陣掌聲拍醒大家的神思，眾人遂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雖然我們不懂中國音樂，但確實很好聽，似在述說什麼，厲害！”羅伯特豎起大拇指感嘆道。

“中國形容音樂的美如天籟之音，我感覺到了！”艾麗莎附和道

“太棒了，梅先生不愧是中國文化的代表性人物，強！”葛蘭可對梅比豎起大拇指。

“梅先生琴彈得太帥了，要是有機會能跟先生學學琴就好了！”菲莉巴拉嗚嗚道。

後面來的三男一女也紛紛點頭對梅比豎起大拇指。

“我們高祖才是真的彈得好，要不請我們高祖也來一曲助助興？！”梅比謙遜道。

“好啊好啊！”眾人齊聲道。

高祖笑笑找了塊空地，搬出把古琴坐了下來：“那我就給大家來一段吧！”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梅比看高祖彈的是《良宵引》小曲，在這樣的夜晚的確很應景。這首曲子是描寫月夜輕風，良宵雅興。樂曲短小洗鍊，委婉清新。高祖人雖矮矮敦敦，彈琴時卻也坐的端正，氣定神閑。雖是全息虛擬，除了陰影暗部略顯淡之外，古琴音色和影像視覺和真人坐在面前也差不了多少，一曲下來，一干人似不太滿足，纏着高祖再來一曲，高祖拗不過看着梅比，梅比說：“要不請我們高祖再彈一曲流水吧，在彈之前我略微介紹一下這個曲子！”。頓了頓繼續道：

“流水就是我們中國著名典故高山流水覓知音的傳奇琴曲，相傳精通音律的琴師俞伯牙，在一個和風舒暢薄霧輕揚的早晨，端坐山林，手撫伏羲琴，彈奏他新作的琴曲。琴聲穿越寂靜的山林，時而淺如墜玉，時而亢似龍吟，時而清冷纏綿，時而澎湃浩蕩，隨着陣陣松風，匯入山泉，漫入嵐岫，潺潺切切。此時路過的樵夫鍾子期，安靜地站在琴聲里，垂目凝神，直聽得物我兩忘，脫口贊曰:「洋洋乎志在流水。」一語深刻地道出了伯牙所彈奏琴曲的內涵，從此伯牙視子期為「知音」，彼此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後來子期不幸早亡，伯牙斷弦摔琴，「一曲情思隨風去，歸來化做斷弦琴」，終身不再鼓琴。二人默契篤深的友情被傳為千古佳話，世間從此用「知音」來形容朋友的最高情誼。讓我們用掌聲請高祖彈奏中國十大琴曲「流水」”

高祖開始不緊不慢一個音一個音的用心演繹，首段隱約開啟水流之勢，渲染主題音調。二、三段高祖用清脆泛音刻寫山澗小溪潺潺、瀑布飛濺的各種泉聲。在四、五段時手法漸漸凝重，表現萬壑之泉由細流出山匯入洪流，並漸有洶湧之勢。自六段起，高祖笨拙的手有如游魚嫻熟表達出水流匯入浩瀚汪洋，急流穿峽過灘，形成驚濤駭浪、奔騰難擋的氣勢，傳達了不畏艱險、勇往直前的品格。到了七、八段為高潮之後的餘波，忽緩忽急，時放時收，漸漸平復。第九段以杳渺徐逝完結全曲終點。充分展現了人與自然的和諧之音，湧現了天、地、人相知相合、渾然一體的氣象。流水兼有抒情性和模擬性，虛實結合、情景相融、氣象高遠。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美國宇航局向外太空發射的“旅行者”號宇宙飛船上搭載了一張據稱能保存10億年之久的鍍金唱片，其中就有中國著名琴家管平湖先生演奏的《流水》一曲。

一曲完結，眾人傾倒！瞬間發出躁動之音。

“哇、天籟之音啊，真好聽！”

“中國文化、高深莫測！”

“妙不可言，如若夢裏！”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驚嘆萬分，梅比十分感慨自己生在中國，能有此雅器來伴隨一生，隨時可使內心情感得到宣洩，頤養君子情懷。古琴之音，淳和淡雅，又清亮綿遠，意趣高雅，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怨而不怒，溫柔敦厚，形式中正平和，無過無不及，「琴之為器也，德在其中」，琴道更是讓有素養的文人士大夫為之一生追求，琴音代表的就是君子的品德。其實梅比知道高祖最喜歡的一首曲子還不是流水，也不是梅花，是中國十大琴曲之首的廣陵散，琴聲激情高亢，跌宕奔放如赴戰場，令人血脈噴張，十分悲壯。想着今天無論如何是不能再讓高祖彈奏了，再說這幹人若是知道還有更過分的曲子，怕聽了后發瘋。

於是梅比最後說：“感謝各位對中國文化的捧場，今天算是一次神山「偶遇知音」古琴雅集，希望大家有機會到中國去，或者可嘗試全息來連接學一學這門雅器，一定會大有收穫的，謝謝大家！”

“今天就先這樣吧梅比先生，我看您也有點累了，咱們陰天還得早起，我們直飛山頂定的是早上七點！”菲莉巴拉道。

大家向梅比和葛蘭可告別相繼回房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