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武氏兄弟,威王出兵,皇甫正統
從皇宮之中出來,這個時候,天色已然黑透了,皇城周圍,當然是守備森嚴,大漢禁軍衛士如同雕塑一般佇立不動,對於他這個從宮門內走出布衣,目不斜視,彷彿沒有看到他一樣。
夜幕之上,掛着一輪彎月,月色黯淡,不過皇城之下,蘇焰神情之間,卻帶着一抹釋然,回首望了望如山聳峙般大漢皇城,重重地舒出一口氣。
與漢皇王羽的一番問答,這一位大漢皇帝陛下放自己回河南的用意很明顯,就是想讓自己作為大漢在河南皇甫古淵勢力的內應,為其效力。
於蘇焰而言,這並不是太值得喜悅,因為深思之,這似乎是顆帶毒的果實,而且還有可能是劇毒。
果子雖然是顆好果子,看起來挺香甜的,但吃起來可就不一定了。
首先,他若自鄴城南歸,能否得到皇甫古淵與手底下的一尊文武的信任就是個問題。
畢竟,他雖然是從河南而來,但卻並不是皇甫古淵的人,而是正兒八經的大蒼朝廷的人。
與當初的天京之戰時,身落漢手。
只不過,隨着皇甫明昭朝廷的殘餘勢力被皇甫古淵吸收之後,他們家也隨之倒向了皇甫古淵。
雖然說自從天京之戰後,他父親沒兩年就抑鬱而終,可是,他們家再怎麼說也根深繁茂,在河南還是有些根底的。
可他父親到底還是不在了,比不得當年的風光了。
想到他的父親,蘇焰的心中又是一陣五味雜陳。
他父親的人生的最後一程,他卻並沒有機會在床前守孝,終是成為了他一生的遺憾。
真的回到河南之後,接下來這一路想來,必然是艱難忐忑,步履維艱,只怕是稍有不慎,就會被問個通敵之罪,那樣的結果可不是他想見的。
其次,做背主之徒,心裏總歸有些過不去。如果是在漢廷,被賜個一官半職,心裏倒還那麼大障礙,要是回河南,食蒼祿,可最後卻做出背君叛國之事,傳出去,這對名聲總歸不好。
但是,思來想去,蘇焰發現,自己並沒有更多的選擇。
漢皇這回這麼一召見他,那麼,接下來,只怕他在鄴城市井苟活的餘地都沒有了。
他如果膽敢拒絕皇帝的要求的話,就算皇帝本身不在意,但底下也會有無數的人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
另一方面,雖然也能夠一時忍受潦倒生活,可打心裏邊,蘇焰也確實不願長久如此。他年少成名,身懷錦繡之才,怎麼可能真的甘心於一輩子就這這樣庸庸碌碌?
再加上,妻小宗族皆在河南,能夠回鄉,這總歸是一件好事。
還有一點便是,蘇焰對漢皇所說,倒也儘是心裏話,他是真的覺得,按照眼下的局勢發展下去,大漢削平各方勢力,一統大蒼一十八道,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原本一個能夠與其抗衡,甚至還要略勝的皇甫古淵勢力後勁嚴重不足,甚至開始衰弱下去了,反觀王羽佔據河東之後,勢力不斷龐大,此消彼長,這中間的差距可不小。
如今這種情況,走一步,算一步,蘇焰只能暫作此打算。
而大概是知道蘇焰的拮据與窘境,王羽賞了他百兩銀錢,懷裏揣着賞賜,因而沉甸甸的,不過蘇焰腳步卻輕快無比。
等他回到租住處時,蘇焰已然想好了,回到河南后,該怎麼向皇甫古淵解釋,又該如何面對一眾河南朝臣的詰問。
……
“陛下,那蘇焰拿着禮部所發關牒,乘車馬南歸了!”
大漢宮廷之內內,王羽收到了來自羅網趙高的彙報:“蘇焰臨行前,厚報寄居人家與以及對其施恩者武植,又在城中雇傭了兩名隨從,以作護衛......”
“那武植何人?”
王羽敏銳地捕捉到了趙高話語之中多餘的意思,故而開口問道。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升斗小民的話,趙高不會在奏報之中特意提到他的名字的,沒那個必要。
“陛下,武植此人有一弟,名喚武松,任蘇定方將軍帳下步軍偏將軍一職!”趙高開口解釋道。
一個偏將軍的兄長,卻出現在他們陛下關注的這個人的身邊,像趙高,這樣的人,這樣的身份,總歸要不自覺的多想一下的。
尤其是,這個武植似乎是近期就要離開鄴城返鄉了。蘇焰剛離開鄴城,他就緊跟着離開鄴城,他能不多想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就是要防止這背後有什麼黑手。
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怎麼敢相信巧合?
原來是武大郎呀!
一說武植,王羽在一開始還真沒有反應過來,這人是武大郎。武大郎雖然是個知名人物,可知名的是武大郎,而不是武植。
而且,這麼一個人物,王羽在此前當然不可能閑的沒事幹去關注他!
“那就讓羅網查一查!”
和趙高一樣,王羽也不相信這世上有那麼多的巧合。
武松的身份雖然不高,在大漢之中,只是一個偏將軍,但這種關鍵的時候,卻和蘇焰產生了糾葛,只怕會憑空多生事端。
畢竟,不用想都知道,蘇焰南歸,他這幾年,在鄴城之中的一切,必然要會被南北衙查個徹底的。
而且,王羽也不希望,這背後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說起來,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兩個不會想到,武大郎的出現還真只是一個巧合。
以他的尊容,在集市上還真不好混,他的攤位也被排擠到了一個角落上,這才是蘇焰的小攤做了伴。
他雖然有一個當偏將軍的弟弟,但到底也是遠在盛瀾道。更不要說,鄴城之內,作為大漢國都之處,什麼人物都有,武大郎也不是那種拿着武松的名頭來招搖過市的人。
而他之所以要離開鄴城,也是因為在鄴城的生意不好做。並且,就因為不久前機緣巧合討了一房媳婦,故而,有了返鄉的心思。
“不過,那蘇焰,既能念宿食之恩,但願其能不負朕的厚望!”王羽淡淡地說了句,吩咐着:“傳命沿途關卡,與其方便!”
“是!”
…………
元始元年,十二月。
北地的冬天,向來是格外的寒冷。
鄴城這邊,又是一場冬雪,萬物皆寂。
“陛下,慢點,衣服落上雪花了!”趙高舉着把大傘,亦步亦趨地跟着,嘴裏提醒着,有些忙亂。
一直到文淵閣內,王羽的腳步方才放緩,趙高收起傘,趕忙幫忙撣着皇袍上沾染的些許雪花。
內閣大學士,真正的稱呼是文淵閣大學士,而文淵閣,其實就是內閣閣臣辦公的地方。
“好了,自己打理一下!”王羽指着趙高滿是白雪的一大半宦袍。
文淵閣內,是有條不紊的景象,因天氣之故,更少忙碌,多了幾分悠閑。一路所過,官員們盡數放下手中的事務行禮。
那個雖然目前只有五名大學士,但是,不代表文淵閣之內,就只有他們五個官員了。
他們下面,總要有一些屬官,或者是小吏,來給他們處理一些雜事的。不可能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讓他們這些內閣大學士親自動手。
文淵閣殿內,姚廣孝與張賓兩個大學士,正在討論着什麼,得知天子親臨,趕忙出來迎拜。
內閣說起來一共有五個大學士,可事實上,常駐文淵閣之內的,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剩下的三個,他們都有其他的官職在身,每天忙碌的很,不可能像這兩個人一樣,一天到晚泡在文淵閣之內。
尤其是管仲和趙安陵,這兩個人,一個作為吏部尚書主持改革要事,而另一個人更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他們兩個人是肯定閑不下來的。
“免禮!”
“給陛下烹茶!”張賓朝屬下吩咐着。
“坐!”王羽大馬金刀坐下,朝姚、郭張二人示意了下,問道:“在談什麼?”
張賓輕笑了一聲道,“燕南道行軍大將軍雷萬均上報,皇甫古瀚向河陽南部用兵了,兵馬五萬,星夜而動!”
經過了之前天師道和威王以及鎮西軍聯手攻伐,位於河南道的皇甫古淵,那一戰過後,皇甫古淵在之前天師道和威王手中丟失了河陽道,而在鎮西軍的手中,則是丟失了涼關。
至於河陽道,現在差不多是個被一分為二的狀態,北部那部分落入了威王的手中,而屬於南部那部分則是落入了天師道的掌握之內。
不過,因為出現了南宮世家那一檔子事,讓這兩家原本大好的局勢一朝盡喪,沒辦法趁熱打鐵。
而且,又因為軒轅黃遇刺的事情,讓自以為看到了機會的靖王如同打了雞血一樣,兵馬強將盡出,就是打定主意,想要佔這一個便宜。
而就算是直到現在,軒轅黃正上的毒也只是被鎮壓了下去,還沒有被真正化解。
被天下第二殺手當成最大底牌的毒,雖然說只下了一部分,但也不是這麼容易化解的!
風后、達鴻幾人用了詐敗之計,好不容易才讓本來就因為軒轅黃遇刺一事而志得意滿的靖王一眾上了頭,準備給他們來一次狠的,解決這一次的危機。
但卻因為暗中被王羽所干擾,最後功敗垂成。
而這種事情,有一不可有二,冷靜下來的靖王勢力一眾人,自然不會再給他們第二次機會。
而到了這個階段,雙方在硬實力上的差距就開始顯現了出來。
越是打下去,天師道這邊就越是難以為繼!
在趙匡胤的登基儀式之上,外來的那些天人高手,天師道的是相對而言最為出力的,其實,這些人除了觀禮之外,是想要得到趙匡胤這個盟友的幫助。
而這個時候,皇甫古淵也被趙匡胤登基稱帝一事刺激到了。
本來按照他的想法,其實不說是要橫掃整個大蒼,至少掃除了大部分勢力,這個時候,在以無上君威和戰功登基稱帝,用這種方式,來坐實他的正統之名。
皇甫古淵這個人,對於正統這個名號,其實還是有些在意的。
如果他在皇甫明昭死後就登基稱帝的話,那日後史書之上,他得國一事,永遠都會有一個污點,洗都洗不清。
可如今的大蒼牛鬼蛇神到處都是,他如果是憑藉自己的力量掃除了這些叛逆和反賊,那他就是再造大蒼,中興之主,憑藉自己打下了這錦繡江山。
日後,就算是等到他百年之後,見了列祖列宗,列祖列宗都說不出什麼來,還得誇一誇他。
要不然的話,靖王當初憑什麼要和王羽聯盟,組一個大蒼雙強?
真以為靖王看不出王羽的狼子野心?還是以為靖王手底下的人全部都是酒囊飯袋,一個心眼明亮的人都沒有?
這其中固然有王應看口才的原因,對方那拉到滿的外交能力,確實不是說的!
可另一方面,當時的靖王也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穩定住當事勢力已經不在他之下的王羽,給他時間來靖平天師道、威王以及鎮西軍三家,而後,攜百萬大軍北上平定大蒼。
只不過,靖王最後玩脫了而已。
他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同時,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表面上已經低頭的鎮南軍,是真的徹底沒把他當成一回事,一個兵都沒有出。
原本的靖王雖然知道鎮南軍不是心服口服軍,但他原本以為,對方怎麼也應該做做樣子!就算不可能全力以赴,但至少也得派個幾萬兵馬,把這個意思到了!
到底也還是皇甫明昭,還有血脈在世!
那個時候,河西道小朝廷雖然還沒有成立,但大蒼高層也知道,有位小殿下被老皇爺送了出去,皇室正統血脈還在!
只要那位小殿下還在,他就是皇室最正統的血脈!
有些人或許不在意這些,但也是在那麼一部分的眼中,正統這兩個字,看的比什麼都重要。
皇室最正統的血脈不在了,鎮南軍或許還不會對靖王這麼敷衍。可正因為最正統的血脈還在,鎮南軍根本就不把靖王當一回事。
不要因為四鎮將軍府兵權在握,就是個個野心勃勃之輩了。這個時尚固然沒有那麼多的周公,但也沒有那麼多的王莽。
他們這些人,或許不是那種死忠之人,但也不是毫無忠誠之人。
要不然的話,靖王也就不至於這麼看重正統之名了,當初也就不至於想盡辦法追殺皇甫明昭的那條血脈了。
只要那位還在,那些心懷蒼室之人,是不可能完全倒向他的。皇室的很多老骨頭,也不會認可他。越是傳承悠久的那些人,越是重視規矩和正統。
而涼關發生的那一場叛亂,也同樣是這麼一個道理。
如果不是因為河西道小朝廷,那位皇帝還活着,怎麼可能會出現那場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