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易雲踏馬箭飛般衝進軍營,午後的懶陽曬得人極易犯困,營前的兩名士兵正點頭搗蒜地會夢姑,只見一騎一人奪門而入,臂粗的帶刺木攔生生地被攔腰撞斷,健碩的馬悲鳴地仰頭長嘶一聲,再也不肯往前,只在原地低低地輕吟着,馬上的人狠狠地拽着馬繩,在原處不停的打轉。
終於營前的兩人翻江倒雲地從雲霧中墜醒了來,一看,便忍不住大聲呵斥;
“何人如此大膽,擅闖軍營者死。”
“來人啊!快來人啊!”
瞬間周圍邊圍上幾人,紛紛執戟抽刀以向,嚴文肅幾人在後面遠奔而來,可哪裏趕得上!
“瞎了你們的狗眼,皇上親封的驃騎上將軍,你們也敢如此無禮!”
只見,路率帶了幾人從遠處急沖沖的信步而來,眾人見是太子親信,平日裏雖不是平易近人,但也極少如此疾言厲色,匆匆紛紛跪下請罪;
“路大人恕罪,小的不敢!”
“恕小人眼拙,未曾仔細查看!”
也屬實不怪這些人,路率見到易雲都着實一驚,滿身血污,紅眼腥戾。
路率伸手一把牽住易雲的馬匹,一面謙和地躬身行禮;“易將軍,太子殿下在營內等候,請你一敘!”
嚴文肅等人也終於急行趕上,卻不敢策馬入營疾行,只得棄馬與路率一併匆匆擋在易雲馬前。
易雲橫眉一掃眾人,倒是乾淨利落地翻身下馬,躬身一曲;“謹遵殿下恩旨!不過。末將有要事在身,事後定當入營請罪!”
底下跪下眾人皆紛紛倒吸涼氣,這,這人也未免太大膽了,雖然身恭語虔,卻也是明目張胆地抗旨不尊。
路率見人多生忌,立刻微微一笑道;“將軍言重,只道是平常敘舊,何來請罪!”
“你們也都下去!”
見眾人紛紛退下,又示意身邊人悄無聲息地把守營門的兩人帶下換了班,方才又對易雲說道;“易將軍三思後行,殿下巡營,稍後便回,此事可從長計議,這裏是軍營,切不可肆意妄為!”
易雲鄭重地整理着身上的鎧裝,聲音冷冷地道;“哼,多謝路兄好意!”
而後他輕蔑地抬起頭,扶正腰才緩緩地道;“但今日誰都休想攔我,也攔不住我!”說罷,便手扶腰上佩劍轉身而去。
轉身那一刻,嚴文肅不期與易雲四目相對,那刻,他便知,他攔不住,今日是誰也都攔不住!
“路大人,多有得罪!今日多謝相助,還煩請路大人轉告太子殿下,今日無論如何保我家將軍一命,我怕經此一劫,我家大人……”想着那屍山殘骸里腥血泥融,他便思緒不寧,激動不已,只能深深地向路率恭敬深禮。隨後帶着眾人緊緊跟上。
路率恭手還禮,午時日頭正酣暢地從頭頂灑在一行人身上,被揚起的塵土一路旖旎生輝,他突然明白他家殿下這一路走來隱忍太多,失去太多,拚命太多,難道這僅存的溫暖也會這樣一點一點的消失掉。
易雲這人向來都是和他們不一樣的,忠心耿耿的氣骨里藏着一道他們沒有的,也不敢有的光明大義!
路率喉嚨一緊,乾咽着道;“那兩個守營門的人帶回去好好看着,再派人去請殿下,其他人欽點所有兵馬營前集合!”
“是!是!是!”
嚴文肅緊緊地跟在易雲身後,嘴巴緊抿成一條直線,一手緊按着腰間配劍,一手掐着剛才路率乘機塞過的太子親令。只是這麼大一行人,還未靠近靶場,便被黑壓壓一大隊裝備精良的紅衣府兵遠遠地隔在了靶場外。
居然是中書親衛!
看樣子是早有防備!
兩行人一相面便劍拔弩張,紛紛拔刀橫向。
易雲卻未動,隔着幾名舉着紅櫻槍橫指的紅衣親衛府兵,看向二十米開外靶場上正挽弓搭箭的魏洪,老態龍鐘的身軀上蒼勁有力的老臉被一把弓牽引着,蓄勢待發的箭立刻飛射而出直中靶心,一旁的聯平立刻又躬身遞上一隻箭,他卻未接,只是轉身直面易雲。
“易將軍,如此興師動眾地來觀看老身練箭,老身有些受寵若驚!”
易雲紅着一雙眼如淬了毒一般直直地射了過去,一字一句地回道;“不,魏老賊,今天我是來取你項上狗頭!”
“易雲,你好大的膽……”魏洪身旁的聯平立刻張牙舞爪地仗勢厲斥,卻被魏洪抬手制止了。
“你別急,還有你!”
聯平立刻氣得臉紅脖子粗,卻又不敢在魏洪面前造次,只能梗着脖子瞪着眼。
魏洪卻笑了,眼上扯起一道一道的皺紋;“易將軍,抬愛了!只是這趟你怕是要白跑了。”
“哦!”易雲咬着牙,迎着頭從牙齒里冷冷地道;“那如果我今天非要取呢?你覺得憑這些人就可以讓我死在你前面?”
“不,你不會殺我!”
易雲斂了斂眼瞼,牙齒磕在下牙槽上才緩緩地道;“她救不了你,這次天王老子來了你項上的狗頭我也非取不可。”
說罷!易雲抬腿一腳踹翻面前的紅衣衛兵,力道之大,那人胸口生生受一腳便吐血仰地而亡,接着他反手拔出那人的紅櫻槍飛手直射向魏洪的胸口,那槍如梭般準確無誤插入老態龍鐘的身軀中,血都還未見半點,那具軀殼便直直地倒下,只余那雙毫無生氣的眼裏殘餘着‘不可置信’。
一切來得太快,所有人除了本能的反應後退了兩步,都如遇邪魅般地舉劍防範地警惕着易雲,對他的那些傳奇在這一刻升華成了恐懼,顫慄着每個人的細胞。
易雲從腰間緩緩地拔出佩劍,踏着面前的屍體,邁出沉着有力的步伐,橫刀劈着前面兩個顫慄毫無還手之力的衛兵,一步步地向著靶場而去。
一時易雲如嗜血的鬼魅,腥紅的眼,戾氣蔓延着全身的血污,劍起劍落便是橫屍倒地,場面混亂不堪,凌亂的紅衣府有橫衝直撞的,也有四處逃串的,還有迎面奮力廝殺的。
反觀易雲一面,雖臨敵數倍卻一路勢如破竹,橫掃一氣,只是在混亂不堪中卻也為佔盡優勢,被數人糾纏中也有幾人死傷。
易雲卻早已無暇顧及,一路殺向靶場中的魏洪屍身前,又一劍刺死了還未來得及逃跑的聯平,正在拔劍時,一隻箭從遠處飛穿而來,易雲還未來得及躲閃,身旁的嚴文肅便俯身以護,箭失還是從嚴文肅的手臂上穿越而出划傷了易雲的手肘。
易雲轉身接住手臂流血不止的嚴文肅,抬眼便看見了來人正是——徐南珺
這大燕國有如此箭術,也只能是他!
“易雲,我要殺了你!”
徐南珺從遠處踏馬而開,挽弓的手還未放下,便又抽下一隻箭準備朝易雲射來。
易雲卻笑了,臉上不知何時濺起的血渾合著笑,顯得詭異又陰鬱,他咧嘴牙齒間也被染得猩紅“徐南珺,其實你一直都恨錯了人,徐延是我殺的,是我殺的。”
“易雲,這是你在找死!”徐南珺用力拉圓滿弓,指間得箭尾在他眼神悠然一黯中脫離了虎口,直直地射向易雲。
易雲護住身前的嚴文肅,慢慢地閉上眼!
他想着如果一切就可以這樣停下多好,沒有官場中的爾你我詐,只有一群追隨大人腳步不斷前進的步伐。
沒有誤會,很多那麼曾經的美好都可以留住!
更沒有生離死別,那些曾經歡聲笑語還可以縈繞耳畔,更可以靠肩舉杯互訴衷腸!
希望一切都還來的及,一切都只將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