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易雲回身側望一水兒的新鞍新甲胄,心裏好不得勁,別說這好景就得配好事。處處美景的官道上處處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兆頭,要不是怕新鞍磨傷了馬,真恨不得飛上馬背跑他個一整天,跑遍整個平陽城!
易雲這人啊!不守財,嘴裏甜飛都快合不攏。
一旁的人見易雲一副樂不思蜀的高興勁,也上趕着拍拍馬屁。
“這易將軍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好馬配上好鞍再加上這應景的好景,這活脫脫就是一趟美差啊!”
易雲這人啊!不經誇,心裏早已飛上了天。
這本就是一趟美差,按理說他家大人近侍攜功而返,這又是大戰告捷,他們就該養精蓄銳、低調行事!可耐不住他心裏癢,再三磨着他家大人,求來這趟美差的,眼見正來到了一片開闊處,便尋思道;
“還是你小子有眼力見,前面就快到了,這時辰尚早,你們也放鬆放鬆!”
這得了易雲的首肯,一群心裏磨牙滋滋般難受的人,頓時如沸水淌開了鍋,白煙起花炸開了,有上手一頓捯飭的,有開弓一把奔秀技的,那個場面一度無法收拾。
這會兒子全場炸開了,易雲卻又犯起了懶,初春的日頭有些犯困,他依斜靠在馬背上,蹬着那還有些活躍的腳丫子,似有似無的打着拍子,想哼點曲子,卻又似乎太過久遠,又什麼都不記得了,便只能不着調的數着拍子。
漸漸的日頭越發上了興,一群人也盡了興頭,易雲便有些坐不住了!
“什麼時辰了?”
“回將軍,日正午初。”
板正而恭敬的語氣着時驚了易雲一大跳,有那麼一瞬間他就真覺着是他家大人千里傳音來滅他興頭的,但也只有那麼瞬間便清醒了,一抬眼皮可不就是他那寶貝副將嚴文肅嗎?
那恭敬板正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他家大人,這麼多人早已沸騰上天了,你看!他還正冠肅立,謙友恭卑地立在中間,如一根木頭棍子般!
可自己偏偏又是一個找虐體質,風水流轉了幾輪,這人不但沒被他踢走,竟還被他升了副將。
他不活該誰活該?
“哦!看來是我們來早了。”看着那恭敬肅立的身板,易雲也終於有些訕訕地端正身子。“那我先前去看看。”
“將軍不可,此地乃皇上親封徐中書府兵要塞,如此冒昧……。”
聽着就頭大!易雲不耐煩的打斷,不就是他徐小人得志,他還真怕了不成,不就是怕……。
耳邊隱約響起不知是誰說過;惡人自有惡人磨!!!
“今日本將軍心情好,說午正就午正,到了時辰就是他娘的皇宮老子也要闖!”
說罷就在一聲嘆息中自顧自地重新閉上眼佯寐。
“你們兩人個去前面看看,切記不可輕舉妄動!”
“你們兩個去營里打探一下今日是誰奉命去迎接?”
易雲閉着眼聽着文肅井井有條的佈置着一切,又覺得有時受點氣也是值得,至少就可以少操點心!
午正一到,易雲便立刻起身揚鞭而去。嚴文肅知道勸不住,便立刻集結隊伍準備跟隨。此刻派去軍營打探的兩人正好趕了回來,立刻上前稟告;
“副將,我們打探到受旨迎接的魏將軍的副將聯平,可我們在軍營卻見他正陪魏將軍在靶場練箭!”
嚴文肅暗叫一聲不好,立刻領着人直追易雲而去!
一行人風風火火踏馬急行,也顧不得驚起一群有一群飛鳥。可一路進了碧峰峽便追上了在此等候打探消息的兩人,竟無半點守備森嚴和奉旨相迎的氣息,一行人又加急了馬,揚長了鞭繼續往前趕。
終於在碧峰峽的長風口處發現了兩具撲地而亡的屍體,皆是身着布衣後背中箭,因未立刻斃命,一路從風口裏爬行至此的印記還清晰可見。
還好可以肯定不是自己人,大人親隨里的十幾人都還很是相熟!
易雲策馬越屍直接進了長風口,嚴文肅立刻跟了上去。
一入風口只見裏面橫七豎八凌亂地躺滿了屍體和馬匹,狂風颳得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個風口,糟亂不堪的場面里卻靜寂得沒有半分生氣。
易雲重心不穩早已跌下了馬,嘴巴張開卻發不出聲音,嚴文肅立刻下馬相扶,卻發現雙腿如棉花般軟無力,剛一站穩腳下又是一滑,低頭一看,原來血已染紅了泥,泡成了血泥。
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扶起了易雲,他便瘋了一般地推開嚴文肅,爬進血泊的屍山裡一邊一個個地喊着名字,一個個地掀起屍體翻找。
“小四,衛大哥,吳楚,柳平,小海……。”
所有人都紛紛爬進屍山裡,一個個地仔細尋找,可到處都是血淋淋,慘烈的……卻總能在一推推小山似的地下翻出一個他們熟悉的人,雖然身着嶄新的胄鎧,早已破敗不堪,那模樣已不能認出個什麼,面目全非的、身首異處的、觸目驚心的……。
最後終於在一匹馬的下面易雲找到了小四,準確的說只能從身型認出個大慨,血染紅的鎧甲里只剩下身體,頭被壓在高大的馬匹下,眾人奮力掀起那匹早已氣決的馬,只看見頭幾乎快成了肉泥,可易雲抱起來便知道,他就是小四。
是那個他親手送進親衛隊的小四。
是那個還未成年的小四。
“小四……小四……,你醒醒……你……醒看看我……。”
一時間易雲終於崩潰地大哭起來,染血的手不停地擦拭着那冰涼毫無生氣血肉模糊的臉,卻越擦越臟,越抹越紅,手腳無措地牽起那破敗的衣襟,卻……
“稟將軍,我們在那邊發現了……發現了陳參軍。”
易雲心裏還是有一絲幻想,因為那麼多次他和陳武都能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明明前不久他們剛一起經歷了一場生死大站,明明這次回來后就已是豐功偉績,明明他們曾經說要一起守護大人。
直到看到陳武傷痕纍纍,甚至頭顱都有些歪斜,除了左手緊握而立的紅櫻長槍,就連坐下得身子都是以奇怪的姿勢,右手無力的垂在一旁,只是袖下很長一截都是空的,似乎只有一隻手掌。
易雲無力的爬在那副副身軀下面,他抬了幾次手都不敢伸出去,因為他發現這只是一副被堆砌的身軀,裏面早已千瘡百孔!
這是怎麼回事?
這分明就是一場絞殺獵物的大型屠宰現場!
“說,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嚴文肅!”
嚴文肅一直跟在易雲身側,一抬眼就見他雙目猩紅,紅戮戮的殺氣瀰漫著整個眼眶,青筋暴起,不由得心裏一顫!
“將軍!末將已仔細檢查戰場,加上陳兵曹一共十四人已全部找到,敵方人數還在親點,根據屍體已證實確為逃匪姚部流串。根據血…血褐可判斷為昨夜子夜十分,只是不知為何陳兵曹會提前至子夜入碧峰峽?”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我們出身入死的兄弟,十四名兄弟,現在就躺在我們面前,你和我說流匪?你問我為何?”易雲森森一笑。“如此一場精心策劃的鳥盡弓藏還需要原因嗎?”
嚴文肅沒有回答,只能低下頭。
“你派去軍營的人回來怎麼說的。”
嚴文肅心頭一驚頓感大事不妙,卻又不得不如實回答。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易雲如一頭暴獸猛串而起,奔向不遠處停歇的馬,飛躍而上便策奔而去。
嚴文肅連連大叫不妙,一面也急急地跟上去,一面大聲吩咐着;
“你們兩個趕快回去稟告大人。”
嚴文肅也是頭急腦大,隨便就到處抓到人。
“不行,那兩個你們趕快抄小路去軍營找太子殿下,請他立刻去徐中書營帳。”
隨後便留了幾人料理場面,便領着人跟着那早已絕塵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