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他的風聲
交往的第一天。
身份一時間轉換不過來，明明只是過了一天，卻成了親密的關係，兩人莫名有些拘謹。
就連平時還會在教室內響起的交談聲都消失無蹤，只剩下彆扭的眼神對視。
郁晨曦在畫畫的空檔時間，視線一直往身旁的人身上飄過去，一下子是對方稜角分明的側臉，一下子是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子又是對方那雙瀲灧深邃的桃花眼。
反正就是怎樣都專心不了。
杭晝正專註鑽研着新的風格，以往他一律都是冷色調，因為他覺得使用單一色系看上去比較穩重內斂，可自從認識了郁晨曦，他深深愛上了暖色系。
就跟他喜歡上郁晨曦一樣。
沒有任何理由。
他正蹙眉思考着用色。
猝然。
一隻手從身後伸了過來，緊緊摟住自己的脖子，他慣性往前傾了一點。
“郁晨曦。”杭晝聲音放柔了許多。
郁晨曦把頭埋進他的頸窩，蹭了蹭，像一隻正在撒嬌的貓咪似地，愛嬌得討人歡喜，“杭晝。”
杭晝任他蹭，甚至抬起手揉了揉那一頭搔着自己的柔順短毛。
郁晨曦蹭夠了，才又出聲道：“我們……”
“嗯。”杭晝等着下文。
“今天……”
“嗯？怎麼了？”
郁晨曦憋紅了臉，吞吞吐吐地把話說完，“貌似……還、還沒親一下吧？”
話一說完，他就禁不住害羞，直接把腦袋埋進杭晝的背。
裝死。
杭晝也跟着紅了耳尖，應了一聲，溫聲喚道：“郁晨曦。”
郁晨曦的聲音從背後悶悶地傳出來，“你就當我沒說吧。”
杭晝見他有賊心沒賊膽，不由失笑，“你不到我前面，我怎麼親你？”
郁晨曦“啊”了一聲，好像也是。
羞紅着臉換了個方向。
下一秒。
整個人被扯進了溫暖的懷抱中。
杭晝把人安置在自己腿上，然後輕輕扶着他的後腦勺，往那抹唇落下情意綿綿的吻。郁晨曦試着給予回應，也勾住了他的後頸，然後加深這個吻。
似乎是互相感受到對方的愛意，又或是互相較勁，糾/纏越來越深。
吹拂進來的微風很溫柔。
吻，也同樣溫柔。
讓人只想一直溺在其中。
-
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喜歡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讓那一點小雨滴擴散成暴風雨，為的只是滿足自己一點私慾。
兩人交往的一個禮拜后。
也不知道是誰，把杭晝談戀愛的事情捅到校園論壇上。
【建築系系草杭某竟然是同性戀！？】
即使到了這個年頭，還是有許多人下意識把同性戀當成異類看待，所以當這個實則不怎麼奇怪的標題在論壇上飄紅時，就有不少人點了進去，隨手留下自己的足跡。
有的只是看熱鬧，有的就開始謾罵。
老三等人得知這件事後，紛紛找了卓明樹，了解下到底是真是假。
卓明樹在他們面前，苦哈哈地承認了。
然而，轉頭回到寢室后，那點小火苗就蹭蹭燃成大火，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宇宙似地，勁個兒在寢室煩躁跺步，罵罵咧咧。
整間寢室都是他的聲音。
“艹，到底是哪個傻逼！人家談戀愛關他屁事？惹到他了嗎？還有經過人允許了嗎？隨隨便便把別人的感/情/事捅到網路上，這侵犯私隱了吧！信不信咱們告他！”
罵了會兒，還是氣不過，又憤憤補充道：“他媽的，明知道現在有的人很排斥同性戀，咱們能低調就低調，還偏偏要昭告全天下，咋地，他吃屎也要告訴大家？跟老子說不是故意的，老子會信才有鬼。”
相比他的憤怒，處在風暴之中的杭.當事人.晝反倒淡定得多。
他靠在床邊的牆上，低頭讀着自己的書，然後不怎麼在意地說道：“不是什麼大事。”
卓明樹恨鐵不成鋼地回道：“怎麼就不是大事了呢！晝哥，你難道不知道那帖子下面有人罵你嗎？而且還罵得操/蛋難聽，說你沒媽，你說氣不氣！他才孤兒。”
“嗯？”的確算得上沒了媽的杭晝還真不知道這些，不過態度依然淡定，“知道又怎樣？知道了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嗎？何況他只是報出我的名字，也沒牽扯到晨曦，我覺得沒什麼。”
卓明樹“嘖”了一聲，覺得牙齒有點酸。
瞧瞧這袒護的態度，多麼有男友力，活脫脫演繹了“罵我可以，但罵我的心上人不行”。要不是他鋼鐵直，都想試着彎彎看，找個跟他晝哥一樣有擔當的男朋友。
話雖如此，但該計較的還是得計較，他們可不是被人砍了都不生氣的聖父。
“不過這太缺德了。”他忍不住抱怨一句。
杭晝頭也不抬，“不甘心罷了。”
聽到這話，卓明樹驚訝地睜大眼睛，“晝哥，你知道是誰？”
杭晝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大概猜得出來。”
“誰啊？”卓明樹非常好奇。
杭晝只是掀起眼皮，幽幽地看向他。
還不等他回答，突然有個人直接把寢室門從外面給推了進來。本就挺脆弱的合成板材質的門被打在牆壁上，發出慘痛的哀嚎。
來人直接幫杭晝回答道：“你女神唄。”
卓明樹：“？？？”
疑惑歸疑惑，但現下他的注意力全被轉移了，朝着來人嚷嚷道：“靠，耿黎，你他媽進來不先敲門的？你好意思？要是我正在換衣服怎麼辦？你想讓我美麗的軀/體被人看了去？”
耿黎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旋即又看向杭晝，目光瞬間犀利了起來，“杭晝，帖子上說的是真的？”
“嗯。”杭晝悠悠地翻了一頁。
“你真的是同性戀？”耿黎有些咄咄逼人。
卓明樹越聽越不對勁，敢情這人是來吵架的。他連忙擰眉說道：“耿黎，你幹啥呢？”
耿黎等着杭晝的回應，沒有理會他。
“不是。”杭晝淡聲回答。
耿黎才剛要鬆了一口氣，下一秒，在床上坐着的人又讓他猛地提起一口氣。
“……但我的確是喜歡上了男人。”
再怎麼強壯的心臟，都不可能受得了這樣上上下下的波動。
他用力地咳了幾聲，才罵道：“……你他媽！”
杭晝嗤笑一聲，“激動什麼？又不是喜歡你。”
“你怎麼就不喜歡我了……呸呸呸。”
耿黎快被自己搞得精神錯亂。
他是直男，要一個大男人的喜歡做什麼？
可說不喜歡，怎麼感覺像是承認自己這麼多年以來，都得不到對方的認可一樣。
一時間，有種在風中凌亂的感覺。
努力把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拍開后，他才鎮定地深呼吸一口氣。
“總之，你得想清楚。”
“在學校並沒有什麼，這年頭基佬也不少，可出了社會就不一樣了，影響不小，也許我們不歧視，但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理解你的性取向。”有些人甚至會因為這個原因，直接在面試的時候，就自私地把人給刷下來。
而那個理由，說對方破壞風氣與名聲。
耿黎覺得可笑，但這件事卻是真實發生在他家公司，而且他爸還覺得這樣做是正確的。
杭晝垂頭輕笑一聲，突然問了句：“耿黎，你知道人為什麼要有足夠的能力嗎？”
耿黎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因為牛逼。”
“不。”
杭晝蓋上書，垂下眸子，指尖不停摩挲着書的封皮，低聲道：“因為只有夠強，才能保護自己重要的人。”頓了頓，“我還得多謝那個多管閑事的人，讓我有了決心。”
話音一落，他把書放回床頭，從梯/子爬了下去。
隨後往門外走去。
“你去哪？”
“找我男友。”
“……”
隨着門關上的聲音，卓明樹這才極為遲鈍地反應過來，機械地扭過脖子，“老耿。”
耿黎神色不虞，語氣也不大好，“幹嘛？”
卓明樹僵着臉，“你剛才說，是我女神乾的？N大、美術系、系花？”
耿黎奇怪地看他一眼，“嗯，怎麼？”
“真的？”
耿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騙你，能讓我贏過杭晝？”
聞言，卓明樹不信也得信，頓時垮下臉，“……為什麼啊？”
耿黎懶懶地解答道：“老套路唄，她喜歡杭晝，很自信認為自己能得到回應，結果卻被杭晝拒絕，這不，由愛生恨了。”
“你怎麼知道她喜歡……”
話說到一半，卓明樹腦子突然轉了過來。
他想起來，他女神唯一一次主動來找他的那一天，好像就是他跟他晝哥一起上課，只是下課不知道他晝哥跑哪兒去了。如今回想起來，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對方當時心不在焉。
敢情是把他當踏板，在那找機會和他晝哥搭話啊！
思及此，卓明樹揉了一把臉，狠狠地罵了一聲：“艹！”
耿黎斜睨他，“怎麼？你也要由愛生恨？”
卓明樹哼笑一聲，“怎麼可能，我看起來像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傻逼嗎？”
耿黎上下掃視着他。
片刻后，點了點頭，說道：“的確不像是分不清是非對錯的人。”
“是吧。”
“但確實是個傻逼。”
“……媽的。”
卓明樹面無表情地拐了耿黎一脖子。
大戰，一觸即發。
※※※※※※※※※※※※※※※※※※※※
打起來！打起來！
贏了，照樣沒雞腿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