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他的勇氣
五月初。
學校舉辦了場系際籃球賽。
卓明樹趴在床上，收到了建築系負責人的消息，他們科系其實有不少男生挺愛打球的，就是實力稱不上牛逼，頂多算得上熟能生巧。本來名額都被搶光了，可對方突然想起來隔壁幾個系都有個子特別高的男生。
於是找了傳話筒。
負責人：【老樹啊，咱們科系的榮耀靠你了，別人有的，咱們也要有。】
卓明樹：【我就呵呵了，你覺得晝哥會答應么，而且你找我幹啥，自己找去。】
負責人：【人家害怕怕，你幫人家問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嚶嚶嚶.jpg）】
卓明樹：【艹，你給老子正常點。（一手一個嚶嚶怪.jpg）】
表面上拒絕，實則還是幫忙帶了話。
“晝哥，你想不想參加籃球賽？”他問得小心翼翼。
杭晝頭也不抬地回道：“沒興趣。”
就知道會這樣，卓明樹幽幽地嘆了口氣，試圖掙扎一下，“別這麼快拒絕么。你看你這身高，不打籃球，不覺得可惜嗎？”
杭晝冷漠地“哦”了一聲。
卓明樹扁了扁嘴，轉回頭，打算和對方報告壞消息。
才剛打出一個字，腦子裏忽地有了辦法。他轉了轉眼珠子，那想法也跟着在腦袋裏過了一遍，覺得應該可行后，便笑得一臉計劃通，“晝哥啊……”
杭晝突生危機意識，謹慎地瞥了他一眼。
卓明樹逕自問道：“你不是想要追人嗎？”
杭晝應了一聲，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籃球賽扯到這個幹什麼。
卓明樹放下手機，臉上諂媚的笑容越來越像逼良為女昌的老鴇，叫人看了頭皮發麻。他開始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年頭的人啊，很多都是在對方打籃球的時候，開始心動的。”
杭晝：“？？？”
“因為打籃球的男孩子特別帥，特別有魅力。”
可不是。
蘊含爆發力的肌肉，在被汗水浸/濕的籃球衣下，若隱若現，渾身散發著荷爾蒙。
瞧上去特別帶感。
杭晝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思考着這話的可信度，片刻后，突然放下書，改而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解鎖屏幕，“你……等我一下。”
說著，他打開了跟郁晨曦聊天的界面。
杭晝：【郁晨曦。】
那頭的郁晨曦：【怎麼了？（歪頭疑惑.jpg）】
【你……參加籃球賽嗎？】
目的貌似太明顯，刪除。
【你喜歡籃球嗎？】
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刪除。
【一起參加籃球賽好嗎？】
又不是同一科系的，有什麼用，刪除。
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回話，只是上方一直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
郁晨曦在那頭等待着，不由撓了撓頭。
隔了會兒。
這頭總算回了消息。
杭晝：【你會去看籃球賽嗎？】
郁晨曦：【你指哪一場？有空的話，我應該就會去看。】
杭晝：“？？？”
他也不是很清楚。
想着就要偏過頭，詢問卓明樹詳細時間，那頭又直接發了一句話過來。
郁晨曦：【不過如果是你去參加的話，我肯定會去看的，給你加油打氣。】
杭晝：【……你想看我打籃球？】
過了半晌，郁晨曦才回了個字：【嗯。（期待地搓搓手.jpg）】
杭晝默了默，也回道：【好，我知道了。】
確認完對方的心意后，他做好了決定。
“卓明樹。”
“我參加，給我報名。”
卓明樹眼睛立馬亮了起來，直接拿起丟在一旁的手機，給那頭的負責人一個讓兩人都滿意的答案，還不忘說道：“得叻，我這就跟對方說個清楚。”
卧槽。
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那麼牛逼，能在短短几分鐘內改變他晝哥的主意。
他可真是越來越好奇那個人的身份了。
雙方都談好后，卓明樹便給杭晝一個“OK”的手勢。
杭晝朝他點了點頭，“多謝。”
卓明樹直爽地擺了擺手，“沒事兒，小事一樁而已。”何況一開始就是他先問起的，如今目的達成，他也高興。
-
雖然杭晝不常打籃球，但畢竟高中的體育課都會有所接觸，基礎的技巧他還是妥妥的。
頭幾天一直投不進球。
那之後的每個下午，他都會跑去練習，終於在千辛萬苦之下，找到了手感。
“杭晝。”
身後忽地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那樣悅耳，杭晝下意識轉頭看去。
只見郁晨曦背着包，站在鐵絲網外面，睜着明眸盯着他瞧。
他放下球，走了過去。
“郁晨曦。”
“你在練習啊？”
“嗯。”
郁晨曦遲疑了會兒，小聲地問道：“我可以在一旁看嗎？”
“嗯。”杭晝挑了挑眉，他求之不得。
球場那的景色在短短几分鐘內，迅速演變成另一副模樣——
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在球場內肆意奔跑，揮灑着汗水，依稀看得見藏在衣服底下淺薄又順暢的肌肉線條。
腳輕輕跳了起來，球隨即從他的手上脫離，直直從架上的網中墜到地面，這樣的操作不停地重複着。
而與此同時。
在一旁的椅子上，笑眯眯的男生正撐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幕。
練了約莫一個小時。
天空中的雲霞猶如顏料打翻似地，粉紫中暈上幾分殘紅，餘暉籠罩大地，將萬物的身影都蒙上一層溫暖的光輝。
杭晝有了一點倦意，前額瀏海被汗水沾得濕/漉/漉的，衣服也黏在皮膚上，實在難受。他想着今天就到此為止。
側過頭瞧見郁晨曦一副興緻盎然的樣子，就走向他，心血來潮地問了句：“郁晨曦，你想打籃球？”
郁晨曦聞言，稍稍一愣，面上浮出一絲無奈和落寞，“算了吧，我不大會。”
“我看你挺感興趣的。”
郁晨曦輕輕地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杭晝有些不解，明明他滿臉寫着“想要”兩個字，卻還是在那兒猶豫着些什麼。
郁晨曦被他的炯炯目光盯得臉熱，心中的天秤也漸漸往另一邊倒去。沉吟了半晌，還是順從了心意，“那、那我丟一球。”
杭晝唇角勾起了讓人難以察覺的弧度。
幾分鐘后。
球場上。
郁晨曦舉着籃球，站在三分線上，遲遲不敢投出去。
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想要體會一下進球的滋味。
杭晝看出他的想法，便走到他身後，溫柔地調整他的姿勢。
“手再舉高一點，身子往前微傾，等會就跳起來，然後順着力道投出去就好。”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這一刻，特別動聽，從容中滿是鼓勵的溫柔。
郁晨曦耳尖被他的聲音熏紅，深呼吸好幾次，才努力壓下躁動的心思。
隨後照着杭晝的指示，輕輕跳了起來，把球往前投擲出去。
球飛在空中的時間顯得相當漫長。
兩人屏着呼吸，一舉一動停滯在那兒，只有視線死死地跟着那顆球移動。
直到“蹦”的一聲回蕩在球場上。
兩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郁晨曦彎起眸子，“我丟進了。”
杭晝讚許地應道：“是。”
“謝謝。”
言罷，郁晨曦霍地蹙起眉頭，輕/喘了起來，面色有些蒼白。
杭晝見狀，臉色微變，“你還好嗎？”
郁晨曦擺了擺手，笑笑說道：“我只是體力比較差而已。”
杭晝不疑有他，把人攙扶到椅子上坐下，聲音不由放輕，“別勉強。”
郁晨曦有些虛弱地應了一聲。
就這樣，沉默地坐在一起。
直到緩過突如其來的難受后，郁晨曦才溫聲道：“比賽加油。”
杭晝眼神軟了軟，“嗯，我會的。”
在兩人都沒注意到的地方，有個人正一臉晦暗難明地盯着他們看。
那人看着兩人的互動，若有所思了起來。
-
比賽那一天。
建築系率先和計算機系爭奪名次。
同樣都是男生居多的科系，建築系竟然比對方還吃香點。
許是因為建築系的隊員除了杭晝以外，大多都是平時會去打籃球的好手，體力扛扛的。前期雙方不相上下，誰也不讓誰，到了後半段，計算機系的似乎體力就跟不上來。
最後還是輸給了建築系。
幾個選手換了衣服，打算出去吃個飯。
杭晝拒絕了他們，他跟郁晨曦約好要在體育館後門見面。
才剛踏出體育館，就被人給叫住。
“杭晝。”
來人一如既往地清純中帶些嫵媚，可能是為了迎合今天的場面，捲髮整個梳起，高高地挽在後面，身上穿着純白的運動服，纖細勻稱的雙腿在短裙的襯托下，曲線更是優美。
杭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有事？”
那人故意歪頭，俏皮地眨了眨眼，試圖放電，“有。”
可惜，杭晝領會不到，“我不感興趣。”
說完，人就要繞過她，往外面走去。
那人像是早已料到，直接不客氣地切入正題。
“你喜歡郁晨曦吧？”
這話確實命中了杭晝在意的點。
他腳步微滯，轉回身子，皺了皺眉，“你想說什麼？”
那人嬌俏地笑了笑，“我這人呢，也不是歧視同性戀什麼的，畢竟這都什麼年代了，思想也要有點進步。只不過有件事，我覺得必須讓你知道。”
杭晝面不改色，“不感興趣。”
“即便是關於郁晨曦的呢？也不感興趣？”
“……”
那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的答案。扯了扯唇，逕自說了下去。
“我以前也對郁晨曦感興趣過，畢竟他長得好看，人又溫柔，而且還挺有才華的，誰會不喜歡呢。”停頓了會兒，“當時我們科系也有不少人對他有意思，可你知道，為什麼後來全都放棄了嗎？”
杭晝眼楮沉了沉，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
下一刻，那人牽起一抹滿是惡意的笑，如樂於見到悲劇的魔鬼，“只是可惜了，他患有先天性心臟病，這樣體弱多病的男孩子，哪還會有人敢喜歡。”
長相、才華、性格。
或許都是擇偶重要的標準，但它們都不及健康來得重要。
畢竟抉擇一個毫無未來的人，需要極大的勇氣，若是有了意外，餘下人生很可能就得獨自一人走下去。
杭晝陡然愣在那兒。
恍惚間，想起郁晨曦只是打了一球，就蒼白得可怕的臉色，憶起他故作淡定的那句“體力差而已”。眼前的迷霧一時間散了開來，曾經迷茫的一切明朗了起來。
還來不及說出話來，兩人耳邊猛地炸起倒吸一口氣的驚呼。
隨之而來的是慌亂的腳步聲。
杭晝剎那間反應過來，視線往旁一瞥，依稀看見一道匆忙離開的身影。
驚慌油然而生。
他面色大變，旋即往那方向邁開步伐。
然而，手卻被人給拉住了。
他氣得不輕，惡狠狠地刨了眼擋路的人，“放手！”
那人咬牙道：“你不如跟我在一起吧。我長得漂亮，名聲也好，而且也算得上才華洋溢，跟我在一起，對你我都好，不是嗎？”
走出去時，人家會說郎才女貌，他們會得到無數誇讚，會滿足彼此的虛榮心。
與其談感情，不如先談起雙贏的好處。
感情這玩意兒太過虛無飄渺，指不定處着一陣子，它就深厚了起來。
“放、手！”
杭晝聽了她的話，雖然面色沉得可怕，好像能滴出墨似地，可他卻反而冷靜了不少。
那人被他的眼神刺得不由害怕，有了自己的喉嚨被人掐住的錯覺，她下意識鬆開了手。
杭晝沒有立即追上去，而是忽然說了句：“你知道嗎？我很討厭你。”
那人臉色一白，感到難堪又憤怒，卻啞口無言，只能急促地呼吸着。
“但我現在得感謝你。”
迎着對方獃滯不解的目光，杭晝認真無比地說道：“以前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那樣美好的人，現在，我突然有了一點底氣。”
郁晨曦的缺陷。
在旁人眼裏，或許是一種不美好的象徵。
可在杭晝眼裏，那卻是上天垂憐——
在他與郁晨曦的兩個世界，黑暗與光明中間，終於有了一絲破綻。
讓他有了勇氣跨進對方的世界。
話音一落。
杭晝便往郁晨曦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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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慌，記住這是HE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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