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我的夢想是世界和平。”
那時間走廊里的小女孩兒如是說道,大大的眼睛裏滿是堅定。
“讓東子哥的爸爸早點回來,陳阿姨就不會晚上偷偷的哭了,電視裏的小孩兒也不會哭了……”小女孩兒掰着指頭數着說。
“那你自己呢?”
“啊?我自己呀,我總會長大的。”
“真的,我一定會長大。長大了長大了就可以遠走高飛,長大了就不會再挨餓了,我長大了就不會哭了。”
“揪!”
嘹亮的脆鳴聲將周洲從回憶里拉回現實。時間罅隙里還埋藏着這麼多的往事,一眨眼,女孩子就長大了,她真的遠走高飛了,再也不會忍餓挨凍,也終於不會再哭了。
可是她的夢想啊,還沒實現呢。
那就由現在的我替你完成吧,那個過去的我。
首先就從身邊的小事做起。
“咕嚕嚕——”
腸胃發出抗議,周洲捂着肚子,躲到一叢葦草後面,也不知道他們聽見沒,肯定是聽見了,完了完了,丟臉丟臉丟臉!
霎時間,就從臉頰紅到了脖子根,像一顆巨大的西紅柿。
周洲一邊懊惱一邊從包里抓出幾塊蛋糕,不管其他的,先填飽肚子再說,風捲殘雲般的速度吃光了背包里的所有食物,拆開的包裝袋被她全部塞進背包的夾層里。
說好的從身邊小事做起,可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的。周洲知道她自己能力微薄,只能一點一點積累,她一直堅信量變促成質變。
就連那小小一個膠袋也可以長眠在地下1000年呢。
半晌,她走出來,目光盤踞在遠處的灘涂上,那裏飛鳥入雲端,她的視線隨着那潔白的翎羽不斷變換,腳下亦趨亦隨。
木棍敲擊在灘涂上,為她指明前路,是實心還是沼澤。
她走過一片又一片的葦草,踩在柔軟微濕的土壤上追逐着,渾然忘我。
她未曾回頭看身後,有一道身影一直默默追隨而來。
是他,魏徽澤。
他一直遠遠綴在她身後,至始至終未曾說過一句話。
他該怎麼說?又能怎麼說,最終也只是隨她一起跋涉,義無反顧。
有人恨得目眥欲裂。
怨恨是毒酒,在漫長的追逐中發酵沉澱,她嫉妒那個女人,她所求之不得的一切於她來說唾手可得。
這不公平。
“澤哥,我好累,停下來吧。”她央求着,步伐慢了下來,帶了些蹣跚的意味。
“澤哥,你快停下來吧,我求求你,前面已經沒路了,我們已經走了好遠。”遠到遠處的林木已經若隱若現,在地平線上留下零碎的黑色斑點。
但是他沒停下,甚至連駐足都不曾有過。
“啊!”
周洲驚叫着陷入沼澤,她太過入神,竟然一腳失足踏空掉進了沼澤里。
黏膩冰涼的泥漿包裹着雙腿雙腳,她愈是掙紮下陷便越快,淤泥緩緩蠕動,像極了大學裏的曾經旁聽過的生物課,蠕動能促進食物消化,現在她成了獵物,是否也會被消化,永遠永遠留在這裏。
不,她不要!
意外來得那樣突然,讓人猝不及防,幾乎是一瞬間,周洲慌了,腦子裏一片空白,越是慌亂就越是動作,粘重的淤泥正一點一點吞噬她的身體,就像粘板上的鹹魚,死亡前不斷掙扎中,妄想着能跳出刀口回歸大海。殊不知,妄想只是妄想,像海面上漂起的泡沫,在朝陽出現之際乍然破滅。
死亡以不急不緩的姿態吞沒生命,冰涼的淤泥陷至膝蓋,外表永遠沒有內里那樣可怕,周洲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腿邊淤泥的強勁粘力,像是最牢固的強力膠,硬生生一點一點把自己拉進去,這個過程是緩慢的,卻恰恰,死亡前的煎熬,最是折磨人欣,因為未知,因為希望。
她在絕望里晃蕩着。
她慌得什麼都忘了,稍微穩定下來竟然開始彎腰徒手挖泥,這樣做卻反倒更加加劇了身體的下沉速度,像是自己在為自己挖掘一個墳墓一樣。
她能說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手腳冰涼,四肢無力也無能為力,沒有任何辦法。她只能儘力保持靜止狀態的樣子,像是放棄希望等死的人一樣。
“周洲!”
魏徽澤心慌意亂,竟然毫不猶豫的跑了過來,或許是上天垂憐,竟也一路平安。
畢竟我們離得如此之近,而且,會哭的孩子會有糖吃,不是嗎?
怎麼可以?!
辛以薇開始尖叫,她亦是一腳不慎陷進沼澤里。
精緻的妝容的臉上滿是淚水,“澤哥救我,救我……”
她大聲呼救,歇斯底里。
彼時,兩個人相之間的距離不過十米,她凄楚的嘶號聲傳入耳蝸,十分清楚,輕而易舉的。她一眨不眨地望向他,你一定會救我的,對吧。
她唇角微勾,掩蓋在滿臉淚痕之下,似乎已經預見到了那份美好場景,你一定會救我的。
然後她眼睜睜的看着他一步步離開,臉上一片灰白。
她定住了了,旋即瘋了一般,歇斯底里“澤哥澤哥救我啊!我在這兒,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她漸漸沒了聲音。
終於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不,是根本沒有地位,她傾心愛慕着他八年,卻到底抵不過一個周洲。
老天何其不公
魏徽澤,我好恨吶!
“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放聲大笑,沾滿淤泥的雙手捂上臉頰,什麼都沒有了。
眼角淚水泛濫,她臉上儘是骯髒的泥濘,黑的,灰的,她笑啊笑啊,笑到歇斯底里,笑到痛不欲生,笑到萬劫不復。
有時候,由愛到恨,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她站在沼澤中一臉瘋狂,眸子裏閃爍着晦澀的瘋狂,喃喃道:“魏徽澤,我要你永失所愛,永失所愛!”
“周洲。”
他正在實地上,長身玉立,居高臨下的呼喚她。
柔和的陽光鍍了他滿身滿臉,沐浴在光輝下的他異常俊美,如同傳說中的神祇臨世,驚心動魄。
愛情是一團烈火,瞬間席捲了她整個靈魂。
這就是她所愛的人啊,她怎麼會不愛,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入了魔,眼睛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她伸出手想要擁抱他,卻被自己滿手的泥水嚇了一大跳,縮回手,方知道自己的狼狽。
眼神躲閃,周洲再也不敢看她自個,只想趕緊找一個角落躲下去,不見天日,掩去自己一身狼狽。
“周洲,我愛你。”
她驚愕他的表白,隨即他從天而降,穩穩地落在她身旁。
一下子慌了。
周洲帶着哭腔罵他:“混蛋,傻瓜,為什麼要掉下來會死的,你知道不知道!”哪裏還記得什麼泥水,使勁兒錘打他,紅眼圈破鑼嗓想哭卻沒淚水。
她一雙眼通紅,堪比小兔子。
魏徽澤皺眉,心疼。
一聲不吭,默默忍受她的錘打,不動聲色的握住她粘黏的頭髮,動作仔細又輕柔,時不時捋一下發梢上的泥巴,最終挽成一個簡單的馬尾辮,露出一張秀麗無雙的小臉。
“你最好看。”真的,心中她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
“嗚~”周洲一頭扎進他懷裏,緊緊摟着他的腰,汲取溫暖以及力量,“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怕自己會死在這裏,再也見不着你……”她語無倫次,如同懷乳燕抱着他不撒手
“乖,有我陪你。”魏徽澤回抱她,輕撫她的脊背,眉間心上溢滿心疼。
委屈是決堤的洪水,滔天泛濫。周洲在他懷裏放聲大哭,沒有淚水,那就乾嚎,她再也無法忍受,什麼死亡,什麼矯情,通通都灰飛煙滅吧!
她抱着他哭到大哭,哭到天昏地暗。
這個人是我的。她想她就算是死也不會再放手了,時間不等人,此時此刻,淤泥已經攀升到他們腰際,着急的要死,她才不要他,才不要死在這裏,好不容易破鏡重圓,怎麼就要死了呢?
“嗚嗚,阿澤我手機丟了,你的還在不在?塊給顧檸他們打電話,我不要死!”
“膽小鬼!”他抬手省的一個爆栗,“真是貪生怕死,我怎麼就愛上你了呢?”他俯下身在她額頭上烙下清淺一吻。“我的傻小兔,就算是死我也會陪着你的。”
誰知她反映更大:“我才不要!我才不要阿哲你發死,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會死的!”
對於他的反常,魏徽澤並沒放在心上,只道她是太害怕情緒失控,他對她向來沒辦法,說道:““好好好,傻小兔我發誓,你死了,我一定會好好活在這世上。不要哭。”
她停止了哭泣。伸出小拇指,執着道:“拉鉤上吊100年不許變,誰騙人誰是小狗。”
好幼稚,可是再幼稚的遊戲,他也會照做。
他伸出手,勾上她的手指。
合著聲音一起念::拉鉤上吊100年不許變,誰騙人誰是小狗!”
周洲眉眼彎彎,“蓋個章吧。”兩個人大拇指輕輕重合,彷彿一切都塵埃落定。
“就這樣?”他發問。
“嗯。怎麼啦?”她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他摟緊腰身,下意識的仰頭望他,意料之中的情深一吻。
他吻上她的唇瓣,輕柔小意,含着她的唇珠吮吸碾轉。一點一點撬開她的貝齒,子舌頭輕而易舉的擠了進去。
周洲仰面承受,雙眼迷離,迷醉其中,她的雙手環上他的脖頸,唇舌交纏,相濡以沫,這感覺如此美妙不可言喻。
良久的倚在他胸口喘息,雙頰紅潤。紅唇瀲灧,一雙水眸含情似水。妖嬈嬌媚,魏總裁親身鑒定,是個妖精。
晉陞為妖精的周洲發愣,手指幾次想撫上唇瓣又心虛的放了下來。
她笑得痴痴的,笑顏如花,眉目含情。
和所愛的人做’愛做的事會很幸福,她一直都知道的。
她突然變了臉色,相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阿澤,我們好像還沒打求救電話。”她慘白着一張臉問他,欲哭無淚,後悔不迭。
哪知他氣定神閑,哪怕此刻淤泥已經陷到小腹:“重申一遍,是你。”
他垂眉斂目,不急不緩的陳述事實:“我已經給他們打了電話,現在就要到了。還有你的手,怎麼那麼涼,呆會兒喝點兒熱茶。”
“嗯嗯嗯!”周洲使勁兒點頭,幸福感和安全感瞬間爆棚,太幸福了有沒有,男神在手,天下我有!
她自得的想着,果然,我還是那麼英明神武,男神帶回家,每天棒棒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