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杜歡中二期跟她爸對着干也剃過光頭,不止驚詫了半條街的大人孩子,連學校老師見到她也頭疼不已。
猶記得當時班主任看着她一個小姑娘頂着鋥亮的腦袋踏進教室,一臉牙疼的問:“你頭髮怎麼了?”
杜歡摸摸光頭一點也不心虛的說:“老杜剃的。”
老杜作為學校的副校長,在第一段婚姻里出軌鬧離婚引的輿論沸沸揚揚,身為醫生的妻子心神恍惚之下被醫鬧的患者砍死,妻子剛下葬就再婚擁有了嬌妻幼子——只差讓嬌妻幼子出現在亡妻的葬禮上。
拖油瓶杜歡在老杜新家理所當然的不受歡迎,她本來應該戰戰兢兢討好親爹后媽跟弟弟,以期獲得更好的物質生活跟精神待遇,可是杜歡當時正處於青春期,被殘酷的現實一鎚子砸碎了曾經的幸福生活,痛苦萬分之下她尋到了新的人生目標,給老杜及后媽找茬為樂,沒少做些中二的事情。
剃光頭就是其中之一。
班主任對副校長的家事早有耳聞,只能揮揮手讓她回座位:“等我下課跟副校長好好談談。”搞了一輩子教育的副校長擺不平家裏的刺兒頭女兒,早已經不是本校新聞。
杜歡原本成績優秀,面對親爹背叛家庭跟親媽被刺死的雙重打擊,成績一落千丈,從年級前三一路跌下來,很快就要圓潤的滾出重點班,這讓班主任很替她惋惜,並且想要不遺餘力的拯救這個中二病少女。
多年以後,杜歡在另一個世界重新回想起自己中二時期的種種舉動,摸着腦袋笑意盎然:“還要多謝符炎,剃了頭髮有利於傷口恢復,還挺涼快。”
少年:“……”
杜歡好像一點也沒看出來少年的錯愕,笑嘻嘻問道:“公子派人救了我,還不知道救命恩人高姓大名呢?”
少年:“敝姓朱,名閑,字笙歌。”
符炎驚的差點把馬車趕溝里去——公子您不是姓封名晉嗎?
他豎著耳朵偷聽,幾乎能想像得出馬車裏的小姑娘聽到朱閑大名驚呼出聲的模樣,沒想到隔了一息,才聽到小姑娘敷衍的寒暄聲:“朱公子,久仰大名,如雷灌耳。”
大概是小姑娘敷衍的太過明顯,他家公子竟然追問不止:“不知道姑娘何時聽過朱某大名?”
車內的小姑娘好像被噎住了,這次隔的時間更久了些,才猶疑反問:“難道……是在夢裏?”
符炎差點暴笑出聲。
小姑娘說的還真沒錯,朱笙歌風流大名在外,不知道是多少未婚女郎春閨夢裏人。
他看不到馬車裏的情形,不知道封晉深深壓制了想要打人的衝動,生硬的轉換了話題:“不知道姑娘貴姓?緣何被人活埋入棺?”
“免貴姓杜,單名一個歡。”
杜歡不知這具身體名姓,心中不無憂愁的想,鬼知道她為何會被活埋:“這個——”她忽然抱着腦袋,面現痛苦反問:“我為何會被埋入棺中?”
封晉:“……”
“好痛,頭好痛啊……”
“杜姑娘——”
封晉沒想到一問之下,反而讓小姑娘痛苦不堪,她睜着一雙迷茫的大眼睛,彷彿誤入山中的幼童,全然不記得自己的來時之路,到最後甚至扯住了他的袖子乞求道:“公子,你知道我為何會在棺中嗎?求求你告訴我。”
“……”他要是知道,又怎會開口問她?
“杜姑娘,疼的厲害嗎?”
“好疼好疼。”
後面接連數日,封晉不止一次嘗試問過杜歡的來歷,每次都被她抱着腦袋痛苦的模樣勸退,還要反過來勸導對方:“想不起來便算了吧。”說不定等腦袋上的傷口癒合之後就能恢復正常。
杜歡格外真誠的看着對方,幾乎淚盈於睫:“給公子添麻煩了,實在對不住,等我想起家裏的事情,一定讓家人重謝公子。”
開空頭支票,杜歡可是拿手得很。
“這個……也不必如此客氣。”封晉心道:正常人家的姑娘怎會大半夜被人活埋,還身上帶着傷口?
他如今事忙,路過的時候順便救了她一把已屬不易,至於費心替她查訪家人——這姑娘要麼被擄來的,要麼……說不定是被家人賣了,看她的年紀與穿着,倒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女兒,至於重謝就更無從談起了。
杜歡卻扯着封晉的衣袖不放,哪怕借對方盤問的機會近距離欣賞美男數日,也還是對盛世美顏的暴擊毫無招架之力,內心感嘆:嘖嘖,瞧瞧這濃密的眼睫毛,陰影投下來,倒好像天生自帶眼線。
封晉可能感受到了她灼熱的目光,以拳抵唇咳嗽兩聲:“杜姑娘可想過以後怎麼辦?”
杜歡立刻眼淚汪汪,弱小孤單又無助:“朱公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您能幫我拿個主意嗎?”
她的眼淚說來就來,以前常用這招在公共場合拿捏老杜跟他的嬌妻,特別是當著老杜一眾同事的面兒,扮演一個親爹出軌后媽虐待的少女,以她小時候在長輩面前乖巧可愛的印象打底,效果別提多好了。
連學校的老校長都語重心長的叮囑老杜:“歡歡是個沒娘的孩子,又正值青春期,你要對孩子多點耐心。”
他雖然不好指責副校長的私生活太過混亂,卻以關心優秀學生的角度敲打老杜:“她以前成績多好啊,你看看她現在的成績一路往下掉,多可惜。”
果然嫻熟的演技博得了“朱大公子”同情的目光,對方沒有半刻停頓的接口下去:“若是實在沒地方去,不如……找個地方賣了,杜姑娘意下如何?”
杜歡眼淚斷流,表情僵硬:“原來……公子是做人口買賣的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衣冠禽獸?
——也不知道現在逃還來不來得及?
此刻暮色四合,眾人露宿郊外休整,侍衛們已經拾柴燃起了火堆,有去打水的,還有鑽入林中打獵的,她與俊美的少年郎並肩坐在火堆旁邊,符炎在對面架鍋,準備等同伴帶了野味回來煮肉湯,抬頭偷瞧了一眼自家主子,又默默低下了頭。
封晉一句調侃出口,還當自己演砸了,卻發現她毫無所覺。
外間傳聞,朱大公子最是憐惜美人,小姑娘雖然出身鄉野,但着實生了一副好相貌,朱大公子哪捨得發賣美人兒?
果然這丫頭對朱笙歌“如雷灌耳”全是胡扯,不知是哪個山旮旯里出來的野花,她的遭遇也許都是長的太招人惹來的禍事。
相處數日,他再三以言語試探,發現杜歡對外間之事一無所知,很像是閉塞的鄉下丫頭,正好此間離舒州不遠,心中主意既定,他貌似良善道:“既然杜姑娘不願意被賣,我救你也屬實,若姑娘能幫我一點小忙,在下可保姑娘衣食無憂享盡榮華,如何?”
杜歡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直白挾恩圖報的。
從這點來看,朱大公子倒也算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救個人也不肯做賠本的買賣。
謹慎起見,她沒有一口答應:“不知道我能為公子做些什麼?”
封晉:“在下欲前往郭公山談點生意,身邊缺個女伴,不知道杜姑娘願不願意陪同在下前往?”
杜歡眨巴眨巴眼睛,沒明白。
符炎卻聽明白了,暗暗心驚。
舒州鬧匪患,聲勢浩大,攪的城內官員坐卧不寧。
地方官員數次帶兵前往皆是無功而返,封晉得今上剿匪的旨意,出發之時就做了安排,對舒州官府傳來的各種消息一概不信,準備深入虎穴。
雖然這是一早就定好的計劃,可是聽說要捎上杜歡,他還是震驚了。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過來,朱笙歌大名在外,聽說這位朱大公子尤愛美人,無論去哪談生意身邊都有紅粉佳人相伴,還聽說他的女伴各種身份都有,原本準備事到臨頭隨機應變,沒想到天上掉下來——也不是,地里挖出來個小美人兒,這不就是現成的女伴嗎?
小姑娘顯然也不傻,張口便問:“通常公子的女伴都做些什麼?”
封晉撒起謊來面不改色:“也沒什麼啊,就是陪在本公子身邊吃喝玩樂。”被活埋在棺中挖出來還能不哭不鬧的小丫頭想來見到殺人也不至於被嚇到吧?
杜歡不信:“真有……這麼好的事兒?”
聽起來好像是傳銷組織忽悠人入坑的前奏,包吃包住還能發大財,她審視的盯着封晉,這位心理素質良好,在她的瞪視之下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封晉大言不慚:“也算你運氣好,遇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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