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道路兩邊的建築和樹木,不斷的快速倒退。路燈把它們的影子斜斜拉長,像都長了腿想要逃跑。
唐思禮轉動方向盤,拐進一條支路,繼續往前開。抬眼往後視鏡瞟去一眼,副駕駛位上的女孩冷着一張臉緊靠在玻璃邊上,不苟言笑。
他不由勾起唇角,向她看過去:“怎麼,生氣了?”
她別過臉不去看他,心裏是一片的悲涼。
做女人做到她這個份上,即便說不上失敗,最起碼夠得上丟臉。
自己已經穿成了這樣,勾不起一個膚淺男人的興趣。
他把她從酒吧里拎出門塞進車裏時,她還一度恐慌他是要車裏行兇,高跟鞋都悄悄的提在了手裏,隨時準備用鞋尖敲暈他。
然而她高估了她的魅力。
後來他老老實實開車,看來是真的要把她送回爺爺家。
戲還沒有喊“cut”,她其實還有一些招數。
要感謝她曾經飾演過站街女的經歷。
她知道在車裏,她還能伸出光溜溜的大白腿,在他的小腿上慢慢往上磨|蹭。
她還能藉著想學車的借口,讓他手把手教她,他的胸口可以貼着她的光滑後背,等待體溫慢慢上升。
她還能擺一個極度誘惑的姿勢裝睡,發出無聲勝有聲的邀請。
她還能……
她當初飾演站街女的角色時,是真的裝扮的清涼,去街上體驗過生活。曾遠距離、近距離的看過別的女孩和男人是怎麼調情,曾聽那些女孩傳授過色|誘技巧。
那些技巧大大有助於她對角色的理解和發揮,還讓她得過小小的獎。
然而,此時此景,那些過往的經驗都不能用。
周圍沒有人,即便她再出招能把唐思禮拿下,可吃瓜群眾在哪裏?輿論環境在哪裏?極可能她報不了仇,還有被狗男人反撲的危險。
唐思禮見她並不做聲,緩緩降低了車速。
前面一片燈光燦爛處,連續矗立着好幾家酒店。她心裏有些慌亂,捂住了着胸口:“你……你要做什麼?”
他再瞟她一眼,語氣慢悠悠,“這時候才害怕,是不是晚了?”
她嘴硬:“哪裏害怕了?”搭在胸口上手卻半分不鬆開。
他當時兜在她身上的襯衣,早在他拽着她離開酒吧時不知掉到了哪裏。此時安全帶深陷在她的注水36D內,無遮無擋下十分明顯。
她開始後悔不該穿成這樣。
不該和他獨處。
在他剛把她拽出酒吧時,她就該一腳死踹他下半身,然後轉身跑。
車速繼續減慢,往路邊的支路再一拐,進入一條陌生的林蔭小道。
小道路燈昏暗,三拐四拐,幾無人影。
她真的開始害怕了,身體緊緊貼着車門,幾乎立刻開口:“我……其實我可以打車。你,思禮哥哥業務繁忙,時間都是金錢,不用浪費在我身上……”
他衝著她戲謔的笑,“剛才不是嘴硬說不害怕?”
“我……”她開始探出腳,尋摸她的高跟鞋,口中和他周旋:“不是害怕……和思禮哥哥一起,哪裏會害怕……”
“哦?”他忽然打了方向盤,車身極快一抖,她幾乎要脫離安全帶的牽制,望他懷裏奔去。上半身衝出去又被拉回去,一條腿卻結結實實撞在了他握着換擋桿的手臂上。
他的手沒有絲毫的躲閃,在她腿上留下短暫的溫熱,她慌得想要跳車。
他停下了車子,向她慢慢傾身過去,眼裏閃動着危險的氣息:“你今晚這麼穿是為了我?”
她緊靠着車門,只覺得心咚咚跳,一隻手緊緊抵着他的胸膛,另一隻手徒勞的嘗試掰動車門開關,“你走開,別過來!”
“怎麼能走開呢?你不就是為了撩撥我?”他離她越來越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似有似無的清茶味。
cut,cut,cut,不玩了不玩了不玩了!
她眼眶發熱,只覺着熱血在心頭沖盪,恐懼和憤恨齊齊襲來,她恨不得握一把刀向他刺過去。
他看她滿臉的恐慌,身子緩緩后移,唇角卻一勾,重新點了火,發動了車子。
沒想到這條支路極短,車身往前一衝,前路瞬間開闊,一棟棟樓宇出現在眼前,車輛往來不絕。車輛靠邊,很快就到了一座老舊小區邊。
小區雖看起來不起眼,門口執勤的安保人員卻姿勢極挺拔,都是鐵骨錚錚的退伍軍人再就業。
是市委舊大院,她爺爺家。
這附近什麼時候多了那麼一條支路,她竟然不知道。
萊萊倏地鬆了口氣,只覺得額上、後背全是冷汗。
她下一息便反應過來,她是被捉弄了。
“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我,”身邊的男人看着前路,打方向盤要開進小區,他的聲音清澈而通透,卻透着股莫名的惡趣味,“大晚上,如果有人要欺負你,你叫天天不靈,早被吃干抹凈。”
他把身份證遞出車窗,安保人員做了登記,接進來后,繼續往前開,思想教育沒有停:“越漂亮的女孩越要懂得自我保護,不能仗着資本任性。本來肌肉爆發力就比男人弱,又半夜三更在外遊盪,哪裏越危險你偏要往哪裏去,如果遇上壞人,最後吃虧的不是你自己?”
他轉頭再看萊萊,她雖然已沒有剛才的慌亂,卻依然緊貼着車窗,臉上有一種逃離大難的后怕恍惚。
他輕笑一聲,探手要去揉她腦袋。
她終於反應過來,慌忙一歪,腦袋不偏不倚撞在車頂前扶手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啊”的低呼,見他又要向她伸出黑手,連忙阻止:“我沒事,你別伸手。”
他勾起唇角,手臂徑直探過去,經過她腦袋上方時並不停歇,繼續往前,去檢查那把撞了人的扶手,“別給我撞壞了,貴着呢。”
萊萊:“……”
他縮回手時,又順勢在她發頂揉一揉,喊了聲“下車,自己解安全帶。”她這才發覺車子已經停在爺爺家樓下不遠處。
陳舊的居民樓沒有實行人車分流,入戶門前一條通道停的都是車。
小區里留守的幾乎都是老年人,關燈睡覺時間早,四處燈光晦暗。
抬頭遠望,只有爺爺家還燈火通明。
她幾乎能想像得到,此刻客廳的電視一定播放着無聊的電視購物,爺爺坐在沙發上一邊打瞌睡一邊在等她。
萊萊下車時,唐思禮已經站在車邊。
車門沉悶關閉,他略略快了她一步往前,壓着聲音說:“是前面的C棟吧?多少年沒來過了。”
這個話題似是引起了他挖掘回憶的興緻,他開始回顧少年時代:“大概有八年還是九年……”
他頓了頓,停下腳步等她,“你出國是哪一年?”
她捏着手包,垂着首,“十年前……”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至少有十年……不,我上大學后,就沒再過來。”
他看她神情懨懨,失落的很,像是什麼人生大事沒有實現。便又哂笑:“小女孩就是喜歡把心情掛在臉上,今天沒讓你體驗酒吧環境,改天抽空我再帶你去。”
“誰要你帶……”她幾近無聲的吐槽。
身後的路燈十年前就矗立在那裏,期間經歷了多少整修,如今還在那裏。燈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推到身前,一個是高挑挺拔的青年,另一個不再是矮矮的小豆丁,儘管只是剪影,輪廓也顯現出女孩婀娜的成熟體態來。
他忽然想到了個可能。
是的,眼前女孩長大了,有情感需求了,如果她今晚還想順便交友……
他嘗試着安慰她:“你要想認識年輕小夥子,我公司一大把,有才有貌有人品,不比你在酒吧想遇到的差。”
誰稀罕,她別開臉。
從來就沒稀罕過男人。
她越過他,先一步進了入戶大廳,轉身對着他:“思禮哥哥送到這裏可以了,我自己會上樓。”
他逗她:“誰說我是來送你的?”
她一滯。
“我來看熱鬧,瞧瞧你爺爺怎麼揍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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