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3
此時背包就在不遠的地方伸伸手就能夠着。
不過現在姜邈對於這個差點讓她丟命的東西,一點去碰的慾望都沒有。
她太累了。
身體很累,精神也達到了一種極度疲憊。
算起來她已經快要兩天沒有喝過水了。
正常來說,身體只要超過三天還沒有攝入水分,就會慢慢渴死。過程很難熬。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姜邈一直計劃的都是怎麼活下去,並為此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她其實沒有這麼堅強的,她早就該倒下了。
人生猶如白駒過隙,短短的一生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那她為什麼還要如此痛苦的掙扎?是不是早點放棄她還能有個體面的死法?
這個問題不經意間躥去她的腦子?
“姜邈,姜邈!”
頭頂又傳來呼喊。
姜邈抬頭望去,或許是郗扶隱擔心她失去了意識,所以又喊了一下她。
姜邈咬緊后槽牙,想假裝聽不見,讓自己在坑底自生自滅。
可一想到她身上背着的是兩個人的命,還有她對郗扶隱做的承諾,要把他帶到平江。
半響,她痛苦地閉上眼。
有時候做選擇真的太痛苦了,她真的太累了,走不動了。
姜邈抱膝,埋首其中默默流淚。
有太多的東西在撕扯着她靈魂,既痛苦又疲憊。
一息之後,她抬起頭,抹掉了眼睛的眼淚,深呼吸一口氣,把不該有的想法都丟掉之後,伸手撿起了背包查看裏面的東西的損壞程度。
幸好,這個坑底落了厚厚一層的枯葉,所以裏面的東西都沒有太大的損壞。
這也是剛剛她摔下來時沒怎麼受傷的原因。
檢查完以後,她又從裏面掏出了登山繩。
以她現在的狀態,讓她再徒手攀上去顯然不可能。
所以得另想辦法。
把繩子理出來后,她仰着頭,對着上面扯着嗓子喊到:“郗扶隱,我把繩子扔上來,你幫我找個地方綁起來。”
聲音喊到一半就破了,剛一喊完,姜邈摸着像是被刀割過一樣的喉嚨劇烈咳嗽。
咳得她面紅耳耳漲,嗓子更疼了。
她試探地出了一下聲。
結果,字才吐出一半就沒了。
她失聲了。
姜邈有些難受,可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
她刨開地上的樹葉,找出一塊石頭。
墊了墊,重量合適,然後就用特有的手法將繩子綁在上面。
徒手扔繩子的難度不低,她丟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眼看着繩子越扔越低,還是郗扶隱從旁邊找來一根長長的樹枝,讓繩子掛在樹枝上才被郗扶隱拉着提上去。
他將繩子握在手裏,轉頭環視四周,最後才看中一塊大石頭覺得合適。
這裏雖然到處都是樹木,可這些樹已經枯死,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姜邈的體重,所以還是那個石頭安全一些。
郗扶隱捏着繩子,雙手用力往前趴着走。
他雙腳是使不上勁,短短的一段距離,他走得格外艱難。
若是換了以前,他絕不會相信有一天,自己會這麼狼狽。
那個優雅俊美的公子彷彿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現在郗扶隱為自己將繩子成功綁在石頭而感到高興。
他又用了一會兒的時間回到了坑邊:“姜姑娘,你上來吧。”
姜邈伸手扯了扯繩子,確定了安全性后,把包背在背上。然後雙手挽在繩上,雙腳登上坑壁,四肢同時使勁往上爬。
她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牙都咬出血的在堅持。
終於她上來了,最後一下她差點功虧一簣又掉下去。是郗扶隱即使拉住她,將她給拉了上來。
“姜姑娘,你有沒什麼地方受傷?”
姜邈面朝下趴在地上,小幅度地搖搖頭。
接着她便陷入了半昏迷狀態,郗扶隱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她沒走發熱的狀態后,放下了心。
看來真的是太累了。
郗扶隱為姜邈手上的傷重新換藥包紮以後,才靠着板車,迷迷糊糊間睡著了。
姜邈對此無知無覺。
此時天色尚早,太陽還沒下山,可兩個人卻早早的睡了。
一夜無眠,這一睡,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陽再次高懸,姜邈才動動手指緩緩醒來。
她身體發虛,又餓又累又渴,躺都躺不住了。
緩了好半天,她才撐着手臂慢慢坐起來。姜邈喘息了下,發現自己連坐着的力氣都沒有了。
所以她有爬到木板車邊上看着,這才好些。
她的舉動驚醒了郗扶隱。
郗扶隱見她的樣子有些擔憂:“姜姑娘,你怎麼了?”
姜邈張張嘴,半天都沒吐出一個字,遂搖搖頭。
“你,你聲音?”
姜邈搖搖頭,又在地上慢慢寫下:我沒事,只是暫時性失聲。
寫完后,她又把包拖過來,拉開拉鏈,然後把包翻過來,裏面的東西嘩嘩的全部倒出來了。
接着她又從裏面撿起巧克力,牛肉乾還有餅乾,一股腦全部塞在郗扶隱懷裏,示意她吃。
昨天他們消耗了太多的力氣,又睡了太久,加上平日裏為了省食物攝入量有限,所以今天才會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這是他們的身體在發出警告,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再不補充足夠的能量,不先渴死都得累死。
姜邈也為自己選了同樣多的食物,前後扯開巧克力的包裝紙就往嘴裏塞。
巧克力有些化了,進了嘴裏感覺很奇怪,又苦又澀還有些甜,還黏黏的。
姜邈發誓,她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奇怪的東西。
把剩下的巧克力吃完以後,她又拆開一牛肉乾吃。
牛肉乾的味道本身很棒,可吃着卻有些難受,牛肉乾的鹹味讓她湧起了強烈的想喝水的慾望。
所以她吃得很辛苦,但很久沒吃肉了,吃着又讓人從心底湧起一陣幸福感。滋味簡直無法言語,又痛苦又幸福。
最後才是餅乾。
這東西才是真的難以下咽,太幹了,吃着割嗓子眼。
姜邈拿着餅乾,猶豫了許久,最終一咬牙,塞進嘴裏,開始生咽。
差點噎得她翻白眼。
好不容易吃完了,姜邈真的是大大鬆了一口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吃飯簡直成了一種折磨。
相比於姜邈的粗狂,郗扶隱吃得就要優雅的多,細嚼慢咽,臉上風輕雲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吃什麼上等的美味佳肴。
顯然良好的教養和禮儀早就刻在他的骨子裏了,所以即使同樣的身處絕境,兩人的姿態完全不一樣。
這一點不禁讓姜邈有一些嫉妒。
又過了好一會兒,等體力漸漸恢復過來后,姜邈把東西收拾收拾,又把郗扶隱拖上了板車才重新上路。
今天的太陽格外的烈,空氣都變得扭曲。
姜邈覺得自己好像全身都要着火了,炙熱的太陽曬得人腦袋發昏。
接下來的路,即使姜邈竭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還是走得迷迷糊糊。
太陽穴直跳,讓人心底有些不安。
果然過了不知多久,渾渾噩噩的,最後才發現他們已經迷失在這一處密林里。
這裏的樹木格外的高,遮天蔽日,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陰沉沉的。
“姜姑娘,這棵樹,我們已經繞了三次了。”
郗扶隱抬手拉住姜邈的手啞着聲音說道。
姜邈先是一愣,隨後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在森林中,最忌諱的就是迷路。
一旦失去方向就很難再出去,直到困死在裏面。
姜邈停下了,命令自己冷靜。
迷路的時候越着急越走不出去。
如果她現在有指南針,一切都會很簡單。
可是指南針因為磁場的原因,自她來這個世界開始就已經失靈。最後被她無奈地和着其他的電子設備給埋了。
在沒有指南針的情況下迷失方向,有很多其他的辦法出去。
她以前有過這樣的經驗。
不要慌好好,想一想。
可眼看着,天空被樹木遮擋,周圍植物全部枯死,她所熟知的方法都行不通。姜邈真的急了。難道他們真的要困死在這裏了?
“姜姑娘若是信我的話,就按我說的走吧。”
這時郗扶隱開口了。姜邈愣愣地看着他,好半響才混亂地點點頭。
“姜姑娘請往右邊走吧……”
按着郗扶隱的指揮,七拐八拐的,兩人竟然真的出去了。
姜邈不可思議地看着郗扶隱,被他這一手給唬住了。
這人一看就是不怎麼出門的人,居然比她這個慣常在野外叢林裏鑽的人還厲害。
當然老天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他們。
兩人剛剛走出剛剛的那個密林,沒多久竟然遇上了山匪。
說是山匪,其實就只有三個人。
這三人看起來比姜邈他們乾淨整潔得多,身材高大,皮膚黝黑。
看起來有三十來歲的樣子,凶神惡煞。
姜邈看着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這三人,有一陣恍惚。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正常人了,沒有餓着的模樣,雙頰豐滿,精神奕奕。
在他們身上完全看不出來這次災難的痕迹。她甚至開始懷疑,什麼旱災的是不是她的臆想。
“嘿,把你們身上的東西留下。”
對面的山匪抽出背後的長刀,一聲大吼嚇了姜邈一個哆嗦。
姜邈有口難言,也沒遇到過這種事,只能直愣愣地站在那兒。
還是躺着的郗扶隱撐起身體,溫聲說到:“三位義士,我們是逃難的災民,身上早沒有吃的了。請放我們過去吧。”
顯然這三人並不好唬,其中一人哼笑地看着他們:“你當我們是傻子?這裏我們最熟悉不過,方圓百里都沒有人煙。你們身上要是沒有東西早死在半道上了。
少廢話,把東西交出來。”
說著三人提刀就要上前。
這三名山匪,無論從哪方面都比姜邈兩人強。
與他們硬碰硬只會吃虧。
更何況現在這個世道人人都長了一副鐵石心腸,這三人目露凶光,渾身帶着殺氣,顯然是背着人命的。
衡量過得失后,郗扶隱心中已有了成算。
“既然如此,我們交出身上的東西,三位壯士是否可以放我們過去。”
他這話說的斯文有理,姜邈卻在一旁急了。
包里的東西是她拼了命撿回來的怎麼能給輕易給別人。
她說不出話,只能在一旁急得拉他衣袖。
郗扶隱用手按住姜邈的手,轉頭對她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又轉回頭看着那三人。
可奇異的是,姜邈竟然得到了某種安撫,繼而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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