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萬里(8)
與此同時，裴言之從醫院的大門走出來。
他剛做完幾個小時的右手按摩和復健，德高望重的老中醫最後在他離開時吹鬍子瞪眼的的千叮嚀萬囑咐在治療期間這隻手絕對不能再進行任何劇烈運動，哪怕超市買完菜提東西都不行，否則神經再受到損傷就離截肢不遠了。
他知道這個照料自己多年的大夫最後一句話是在嚇他，但他對自己的情況心裏跟明鏡一樣，難免因此心情低落。
這可如何是好，程遙還眼巴巴的等着和自己打遊戲。
裴言之因為手傷連車都不敢開，因為是醫院附近，出租車源緊張遲遲沒有空車，手機軟件也叫不到滴滴。
他心情沉重的離開醫院門口，雙手插兜緩慢的往地鐵站走，腦子裏還在不斷思考對策。
實在不行找個代打？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秒秒鐘就被裴言之否決了。
上哪找和他的操作匹配的人去代打，再說這不是騙人嗎，萬一被發現，他閉着眼睛都能想到新熱搜的標題。如今這種行為在遊戲圈本就人人喊打，他一旦搞這種操作帶來的影響太大了。
可他自己又不能動鼠標，總不能只按AWSD跟在程遙後面當四級包吧？
此時正是中高峰，地鐵上人很多。
裴言之靠在門左側的牆邊，身着簡單無比的黑色工裝褲和藍白撞色的外套，漆黑的口罩上方暴露出主人山根和鼻樑之間完美的弧線以及那雙深邃的眼睛，無意間成為車廂中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線。
被不同的女孩要了好幾次微信，裴言之都擺手搖頭拒絕，沒有留意她們偷偷對準自己的手機攝像頭，冥思苦想一路直至回到家。
看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妹妹裴霜霜在沙發里葛優躺玩手機的那一剎那，裴言之心中突然一動，摘下口罩換好拖鞋快步走過去，伸手把她叼在嘴裏的棒棒糖拿出來。
“跟你商量個事。”
裴霜霜正在微博興緻勃勃的看網友寫的裴言之x遙遙萬里的同人文，見到主人公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嚇的趕緊從沙發上坐起來，飛快的用袖子擦乾淨自己嘴角的口水，尷尬的望向自己親哥。
“哥，你啥時候回來的。”裴霜霜掛起標準的諂媚笑。
裴言之被她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姨母笑引起注意，懷疑的眼神投向她的手機：“你在看什麼？”
裴霜霜當下就慌了，眼神躲閃的看向天花板：“沒……沒什麼，咋了哥？”
“別騙我，你從小就不會撒謊。”裴言之認真的盯着他，微微蹙眉，“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啥J……啥玩意兒？”裴霜霜因他哥跳脫的言論摸不着頭腦險些又爆粗口，頗為不解的撓着頭說，“沒有啊。”
“別蒙我。”裴言之只當他在裝傻，把棒棒糖塞回她嘴裏，伸手來了個摸頭殺，語重心長道，“哥不反對你談戀愛，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首先人品一定要過關，你明天帶來給我看看。”
被笑摸狗頭的裴霜霜一個頭兩個大，捶着沙發努力解釋：“我真沒有談戀愛！”
“那你把手機拿過來。”裴言之說。
“……”
裴霜霜呼吸頓住了，越來越不自然的表情被裴言之精確捕捉。
裴言之對自己這個不靠譜的妹妹實在是不放心，怕她誤入歧途被人騙，伸手把手機從她手中抽了出來，飛快解鎖。
裴霜霜慌張的撲過去用抱枕壓住屏幕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裴言之超越常人的視力已經把裏面的內容掃描了80%。
[遙遙萬里迷人的雙眸中含着水光，強烈的刺激使他眼尾通紅，他深深的望着眼前男人，終究沒能忍住，晶瑩剔透的眼淚奪眶而出，從白皙的側臉緩緩滑下。裴言之的心臟突然如野獸撕咬一般刺痛，他英俊的眉頭緊蹙，不能過審的動作頃刻間化為溫柔，伸手為他拭去眼淚，低下頭深情的吻上他微張的雙唇……]
裴霜霜深吸了一口氣，在裴言之怔愣的空隙把自己的手機從他手中抽出來像是燙手的山芋一樣丟到遠處，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的輕咳兩聲。
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她哥。
裴言之眉毛控制不住的顫了兩下，喉結莫名隨之滾動了一聲，表情管理逐漸失控，愣了好大一會兒之後才動了動唇，說話的聲音有些喑啞，彷彿細微的電流通過。
“裴霜霜……”
裴言之一旦叫大名必然要出大事，裴霜霜嚇的‘咔吧’一聲咬碎棒棒糖，熟練地在沙發上跪下，雙手合十舉在頭頂一邊瘋狂磕頭一邊大聲解釋：“哥我錯了，我就無意中點開看了一眼！你信我！你真的要信我！！！”
“……”
剛才那些文字帶給他的衝擊力太大，裴言之如鯁在喉，盯着裴霜霜呼吸劇烈起伏，半晌沒能憋出一個字。
裴霜霜小心翼翼的抬眼用餘光瞄她哥一眼，緊張兮兮的伸出手指戳他哥的手肘。
“哥，你現在相信我沒找男朋友了吧。”
“……”裴言之不忍直視她，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信了。”
裴霜霜臉皮厚度如同城牆拐角，滿臉巴結的過去挽住她哥的胳膊：“那你剛才要和我商量什麼事來着？”
她的本意是想趕緊把話題引走，沒想到無意中又把話題引到了另一個當事人身上。
裴言之眉毛再次抖動了一下，閉上眼睛試圖用深呼吸調整情緒，由於腦補技能滿點，不可描述的畫面排山倒海般撲向他的神志。
觸電般睜開雙眼，裴言之低下頭抵住自己的眉心，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想換個妹妹，沒有和你商量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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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工作都忙，程遙和侯文初很難得才能見一次面，一頓火鍋吃到下午三點多，最後肚子撐到什麼都塞不下才停下。
自從粉絲多起來之後程遙好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他每天宅在家裏幾乎沒有任何娛樂項目，為了觀眾的觀看體驗用最嚴格的標準要求自己，哪怕不直播也泡在訓練場練槍，每次版本改動都第一時間熟悉，從睜眼都閉眼都是絕地島。
他深知付出足夠的努力才能獲得相應的回報，所以才更加敬佩裴言之。
職業選手一定比他還要辛苦的多。
退役了也好……
不用每一場比賽都背負那麼大的壓力，不用每一個失誤都被罵的那麼慘，不用總是承載着所有人的寄託負重前行。
程遙打車把侯文初送回店裏，回程的時候終於得空給今天早上到現在已經給他撥了十幾個電話的河豚TV遊戲分區負責人王洋回電話。
王洋似乎等待已久，通話鈴聲只響了一聲就秒接電話，一頓吐槽像是開了1.5倍速的
連珠炮一樣開始攻擊程遙的耳膜。
“我的祖宗啊你不會是剛睡醒吧你看看我都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睡懶覺啊你看一眼錶行不行我真是等你等的花謝花開五百萬次了！”
程遙把手機遠離自己的耳朵，還以為他有什麼急事兒，連忙問：“怎麼了王哥，我剛吃完火鍋在回家路上呢。”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閑情雅緻吃火鍋？昨天直播斷了之後你和裴言之又聊什麼了？他邀請你去BNG打職業了嗎！？”王洋十分着急。
程遙無語：“怎麼所有人都在問這個問題啊……裴神提都沒提打職業的事兒。”
“啊？沒提啊。”
王洋昨天被大神炫酷的引流操作帶來的收益砸中激動的沖昏了頭腦，一覺醒來才分析出這件事的種種不對勁。
主動找主播打遊戲還刻意要1V1單挑這種操作極有可能是為了挖人而測試實力。
可遙遙萬里是河豚TV遊戲區的搖錢樹，萬一被挖走打職業就沒有時間直播了。
雖然程遙需要承擔合同上的違約金，但是裴言之如果鐵了心的要人，那點錢又算得了什麼？
BNG戰隊買其他選手還需要轉會費呢，付這點違約金拐走遙遙萬里簡直血賺，虧到老家的絕對是河豚TV！
聽到程遙說裴言之沒有提打職業的事，王洋懸了快一天的心終於往下放了放，但他還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的試探程遙的口風。
“萬里啊，你想打職業嗎？”
程遙靠在後座上，一邊舉着手對着出租車後視鏡整理自己頭頂被風吹亂的造型一邊隨口答：“不太想……”
“啊，那真是……”太好了。
王洋欣慰的正翹着二郎腿面帶微笑，話沒說完就被程遙的後半句話噎住。
“不過要是裴神邀請我打職業我肯定去。”
‘咯噔’一聲，王洋的神經一下又緊緊繃在一起。
他感覺此刻的程遙就像一個熊孩子一樣把他的心用繩子系在魚竿上，蹦蹦跳跳的跑到懸崖邊，揚起手一下甩出去老遠高高的吊著。
王洋在河豚TV勤勤懇懇的工作十年有餘，位高權重，幾乎所有的主播都對他十分尊重。如今他面對職業生涯的最大考驗，被一個年僅十八歲的主播玩弄在股掌之間，感覺自己快要裂開了。
“聽王哥的話，打職業比你現在累的多，賺的也絕對沒你現在多。”王洋苦口婆心的勸他。
“我知道，所以我說我不太想去嘛。王哥你放心吧，你一直以來這麼照顧我，我怎麼可能說走就走。”程遙聽他這麼說，拍着胸脯堅定地向他保證，最後補一句，“只要裴神不開口，無論給我多少錢我都不走。”
這大喘氣讓王洋眼前一黑，高血壓差點都犯了：“那如果他開口呢？”
程遙回答的十分乾脆：“砸鍋賣鐵我都去。”
聽到自己昨天晚上才暴漲千萬粉絲前途一片光明的主播今天說砸鍋賣鐵也要去打職業，王洋險些厥過去，終於坐不住了，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的在辦公室團團轉。
“為什麼別人邀請你不去，裴言之開口你就去啊！？”
“裴神很強，既然選擇我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雖然鹹魚一條，但也願意為國爭光。”
“……”
為國爭光這四個大字閃着金光重重的砸在王洋的頭頂，讓他直接五體投地。
整整一路上，王洋傾盡自己畢生口才，無論以利益相誘還是以真情感化程遙都堅定不移一直不鬆口，翻來覆去都是一句話。
裴言之說了算。
在程遙到達家門口之後，口乾舌燥的王洋終於熄火了，他對着落地窗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望着天空開始懷疑人生。
十秒之後，他回頭在辦公桌前坐下，百度出一張裴言之高清無碼帥圖，決定把它打印下來裝裱在牆上一日三次虔誠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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