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妖界與仙界同在一片天地中,風格卻迥然不同。
仙界的夜晚也是怡人的,圓月高掛,清涼的風裹着各種花香吹過,沁人心脾。
而妖界則不然,妖界的月是略顯詭異的淡紅色,照得整個妖界都透着詭秘又妖冶,不時響起的一兩聲獸鳴聲也是陰森可怖,不似仙獸啼鳴時那般悠揚動聽。
然而此時,縵縵是無心管什麼紅月和獸吼的,她現在滿心都是忐忑,束手束腳地坐在挨着門的椅子上,死活不肯邁進內室半步。
也不知陸湛是有心還是無意,明明城主府那麼大,瞧着院落很多,卻偏偏給他們選了最小的一間房,除了牆邊那一張雕花大床,屋內連個能躺的地方都沒有。
雖然近幾日兩人十分親密,牽也牽了、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但同床共枕......
縵縵猛地又灌了一口冷茶,壓住胸腹間狂熱的躁鬱。
黎璽坐在房間另一側的書案旁,就着燭光讀信。
如今南曄鎮守在錦屏山,他們每日都會通一封信,以便知曉前方近況。今日的信中南曄提及魔神傷已痊癒,魔族已整兵待發,不日將至。
黎璽不着痕迹地嘆了聲,提筆回信。
“已知曉,明日午時前到。”
他迅速寫完這幾個字,捏個仙訣將信送走,這才起身往縵縵的方向走。
縵縵此時心裏仍是七上八下的,糾結不已。照理說,他們仙界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兩人心意相通,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
“啊!”
神思恍惚間,陡地被籠罩進熟悉的氣息里,縵縵驚得尖叫一聲,往椅背里縮了縮,躲開他欺進的俊臉。
黎璽雙手按在椅子扶手上,彎着腰湊近縵縵,本是沒想做什麼,但瞧她驚慌後退的樣子,忽然揚唇一笑,猛地湊上去,在她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
的確是滑膩柔軟,難怪蒲果兒愛摸。
縵縵整個人都縮進了椅子裏,捂着臉頰瞪他:“尊上!”
小姑娘模樣本就是生得偏艷,此時眼波流轉的嗔怒樣子,更是生動嬌艷。黎璽心下一動,又抬手在她臉蛋上捏了下,看着白皙的皮膚上漸漸紅出兩個指引的痕迹,才斂了笑退開些。
“我同你商量個事兒!”
黎璽這人獨斷慣了,此時驟然溫和地要與人商量,其實有些不尋常。但縵縵此時心裏一松,已無瑕多想,慌忙自椅子上坐直,抬起臉來對上他的視線,點點頭乖巧道:“好哇!”
只要別貼那麼近,別總是親親抱抱,什麼事兒都好商量的。
黎璽深邃的眸子沉了沉,沉吟片刻才輕聲道:“魔族來襲,龍族怕是暫時去不成了。”
他的目光一直鎖在縵縵臉上,瞧着小姑娘沒露出任何失落、傷心的表情,眉眼才舒展開些,輕輕一笑。“放心,這次不會耽誤太久,我盡量快些結束這場禍事。”
“尊上,你也太自信了,那可是世人聞之喪膽的魔神。”
黎璽:“自信?我乃天地孕化靈胎,還數十萬年從不懈怠的努力,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和修為,還不準自己驕傲一點,豈不是太無趣了?”
“自大!”縵縵不屑撇嘴,“我也跟你一起去錦屏山。”
事關各界存亡,她身為仙界一員,修為也不差,沒理由不出一點力,只在九重天悠閑度日。
“好。”
出乎縵縵意料的,黎璽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應下了。
她瞧着近在咫尺間,抬手就能摸到的如畫容顏,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她就喜歡黎璽這個樣子,即使兩人如今關係這般,他也不會妄圖把她藏到安全的地方,不會如其他男子那般,將心愛之人呵着護着,嬌養起來。
他會尊重她的決定,會讓她自己面對生命中該經歷的風雨,會站在他身後為她撐起一片天,會在她身陷險境時施以援手,卻不會明知危險就阻止她前行。
這一瞬,縵縵忽然明白,以往所遇之人,為何都不能讓她傾心。
千柳溫柔細心,卻跟不上她前行的腳步,無法成為與她攜手並進的仙侶;
魏弘縕溫潤體貼,卻與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自幼不同的生長環境,身份、修為上的差距更是相隔天地,即使得了仙緣,也還不如他在人界這一世榮寵來得精彩。
而殷啟,雖與她志趣相投、天資相近,但因為他心裏那一點怨憤,對仙界的不滿,使得兩人從未真正誠心以待。
而黎璽則不同,他位居高位睥睨世間,明明能護得身邊人周全,卻總能狠下心來錘鍊,將身邊之人一個個指導得修為精益,而不是籠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傲踞淡漠,不會體貼照料,卻總是默默關注着,在她危機時第一時間出手。
他不若魏弘縕那般,既懂得傾聽又會寵人,會投其所好。卻總能懂得她所思所想,然後再板著臉,把她想要的東西扔到眼前。
他隨性肆意,卻絕不會如殷啟一般,為達目的不折手段,連友情都是可利用的籌碼。
總之,縵縵現在瞧着黎璽,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好,哪哪都好......想着想着,她嘴角的笑就怎麼都藏不住了,梨渦里都漾着暖暖的燭光。
“尊上!”縵縵的聲音如她的心一般,軟得一塌糊塗,情不自禁地湊上前去,捧起他的臉,鼻尖貼上他的,親昵地蹭了蹭:“你怎麼這樣好呢......”
臉頰驟然被柔弱無骨的小手握住,小姑娘貼近后,若有似無的幽香也直衝鼻翼,黎璽垂眸望着視線里兩人似要糾纏在一起的睫毛,無聲地勾了勾唇。
這種呼吸相交的親昵,以往三十幾萬年不曾有過,新奇又心癢......
他按在扶手上的手抬起,摟住縵縵直起的腰,略側了臉覆下唇去。
這一次,小姑娘沒有再緊張躲閃,反而還摟住他的脖頸,生澀地回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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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詭譎的夜色里,這一方不大的房間裏,世間最強的尊神與三萬歲上的嬌俏神女,親得難捨難分。
灼熱的空氣里,縵縵的姿勢不知不覺間,已由方才的跪在椅子上,變成被坐在椅子上的黎璽抱在懷裏。
他一隻手臂托在她頸后,另一隻手臂箍在她腰上,掌心的熱意不斷透過薄薄的絲綢衣衫,傳到皮膚上。
黎璽的吻如他的人一半,侵略性極強,縵縵仰着臉癱軟在他懷中,呼吸都漸漸不順暢起來。她“嗚嗚”兩聲,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縮着脖子退開。
小姑娘嬌若芙蓉的臉微醺般駝紅,往日清澈的大眼也透着迷離的水霧,唇上水光點點、透着不尋常的紅。
黎璽眸中早已暗涌不斷,這一望間更是慾念迭起,幾欲衝破天靈,三十幾萬年修身養性,引以為傲的清心寡欲頓時破功。
他手上發力,猛地抱起縵縵,大步向內室的雕花大床走。
“尊上......”
縵縵驚呼出聲的瞬間,黎璽已抬手將人扔進柔軟的被褥里,隨即動作不甚溫柔地扯過一床被子,兜頭蒙住她,自己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陡地陷入一片黑暗中,縵縵呆怔了一瞬,等她掀開被子望過去時,只堪堪瞧到一幅雪白的一角滑過門扉。
就......沒有後續了?
縵縵縮在被窩裏,雙手抓着被子邊緣一點點拉高,蓋住小半張臉,強迫自己忽略似要熱得爆開的臉頰。
哎喲喲,想什麼呢?!羞死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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兌城外就有一汪現成的大澤,黎璽沒用浪費時間尋水,直接一頭扎進水裏,闔上眼沉到最深處靜靜躺了許久,待心緒間的躁鬱和狂熱漸漸平息,才放任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浮起,回到水面上。
妖界的夜與這灣大澤的水一樣冰涼,他卻不覺刺骨,又躺屍狀在水面上飄了會兒,才睜開眼,望着淡紅色的月,無聲地嘆息了聲。
明日出了妖界,若無其他急事兒,還是要先把親事定下來。祭天地的婚書都好說,最麻煩的是她爹娘那兒......
黎璽自水中站起,如履平地般邁着悠閑地步子走過,在水面上踏出層層漣漪。
昔日在他手底下習藝、掙軍功的,往後竟要給他當岳丈?
丰神俊朗的神君抬手撫了下額,無奈苦笑: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黎璽腳步踏在岸邊時,連髮絲都是清爽的。若沒人看到方才的場景,不會有人知道尊貴的神袛在月掛中天時,將自己在水中泡了一泡。
但,好巧不巧地,竟讓陸湛瞧見了他從水裏站起來,又走回來的全過程。
“喲!”陸湛咧開嘴笑得痞里痞氣,三兩步湊上來。“尊上好興緻呀!放着嬌滴滴的美人不抱,反而鑽進我這方水澤里,擁抱湖裏的臭魚爛蝦們來了?!”
黎璽一個眼神都不屑給他,腳步絲毫未頓,逕自越過他往回走。
“方才我和我家娘子本已睡下,她一向性子野您也是知曉的,抱着我狠狠嘬了兩口,正要......”陸湛亦步亦趨地跟着,摸着自己脖頸上的一處紅痕,笑得放蕩不羈:“因忽然感知到城外大澤有異動,我身為城主豈能不管不顧,只好扔下衣裳半解的嬌妻,出來巡查一番。不曾想竟是您......”
他跟在黎璽身側,歪着頭一直盯着他的臉瞧,等了許久也沒等來這人眉梢眼角任何一點波動,話更是沒半句,頗覺無趣地撇撇嘴,接着道:“嘖嘖!你這也不成啊!大半夜的被美人踢出門來,用冷水壓火來了?”
黎璽推開城主府的大門,跨進門檻后陡然揮袖,大門猛地闔上,將嘴碎的陸湛關在門外。
“嘿!在我的地盤,還這麼硬氣!”
陸湛不滿地嘶了聲,抬手推門,卻被陡然盪開的仙光震了個趔趄,一個屁墩摔在台階下。
哎喲!是不是開不起玩笑?竟然還下了結界?!惱羞成怒了?
他拍拍屁股從地上起來,扯着嗓子喊:“寶貝媳婦兒!快來給你相公開門!”
一方尊神設的結界牢固非常,莫說是一直小飛蟲了,就連聲音都半點透不進去。主院的蒲果兒等了會兒沒見人回來,想着夫君或許是老友重逢高興,尋了地方喝酒去了,便自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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