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大胖孫子?”

淮溪君怔了怔,眼中閃過一絲晦暗不明。

元易拍了拍他肩,“怎麼,那位四皇妃的底細,還沒打探清楚啊。”

淮溪君闔眼往後一靠,道:“眼下為時尚早,再說當年之事尚未有定論...”

他薄唇輕掀,吐出幾字,“名不正,言不順。”

元易輕笑一聲,“你覺得早,皇後娘娘可不這麼覺得,你也知道,咱們這位娘娘久病多時,周家雖是根牆頭草,可到底算得上有頭有臉的高門,風評也算不錯。更何況人一上了年紀,除了兒孫福,其餘的都不大在意,只怕娘娘那頭,正盼着心焦。”

眼見淮溪君的眉漸漸攏在一塊,元易又道:“況且四皇妃年紀尚小,心性單純,哄着玩兒也是一樁閨房趣事。”

白日裏那一抹炙熱又浮現上來,淮溪君顯然有些煩躁,心神不寧,“就是這姑娘太小了,下不去手。”

元易奇怪看了他一眼,“這可不像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

話音剛落,一記眼刀就飛了過來,“你還真當我是個紈絝浪子了。”

元易摸了摸鼻子,笑笑沒接話。

周蔻又被宣召進宮了。

在鳳儀宮前下了輦子,迎她的仍是那個和氣的德榮大監。

凈手換衣熏香,一套流程下來,她再次踏在了內殿四季如春團花折枝織錦毯上,只是第二回沒有頭回那麼膽戰心驚,因知道了皇后的慈藹,走路步子都穩妥了不少。

皇後端坐在鳳座上,周蔻見了剛要起身拜禮,就聽到皇后笑道:“免了免了,不必設這一套虛的,來坐吧。”

皇后說免了,那就真是免了,並不是說個虛話,周蔻老老實實坐在座下,皇后又把她招到跟前來。

纖白一段脖頸柔順垂下,周蔻身量不高,人也細瘦,蜀地出來的姑娘皮膚嫩得好似能掐出水兒來,皇后牽來她的手,捏了捏那手指頭,嗔怪道:“太瘦了,是府上廚子不好,你吃不慣嗎?本宮給你撥兩個御廚過去。”

周蔻靦腆道:“回娘娘的話,打小就瘦,臣妾的娘親曾說臣妾就是吃多少也長不了幾兩肉,沒的浪費了糧食。”

皇后被這話弄得噗嗤一笑,拍了拍她手,“哪裏就浪費糧食了,能吃下去就不浪費,想來你從前日子過得清苦,油水不多,這天底下哪兒有吃了不長肉的,做姑娘時都愛身量苗條,可嫁了人卻不一樣了,若太瘦了,只怕子嗣艱難。”

說到子嗣,周蔻臉一紅。

皇后只以為新婦羞澀,面子上放不開,屏退四下后,悄悄與她說起了私房話,“好孩子,別怕,同本宮說說,宥兒他多久來你房中一次?”

周蔻頭低得不能再低了,臉上紅彤彤一片,聲音又細又弱,“沒...沒來過。”她想了想又搖頭道:“不對不對,有回早上來了一次。”

皇后笑容戛然而止,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被氣得不輕,“你的意思,是宥兒還沒同你圓房?”

周蔻眨巴着眼,點了點頭。

皇后一拍扶手,“宥兒簡直是在胡鬧!”她緩過勁兒來,安撫着周蔻道:“孩子,你放心,這個逆子,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的。”

於是周蔻又被稀里糊塗送了回來,同她一道回來的,還有兩個御廚和一個太醫署出來的老嬤嬤。

這老嬤嬤是皇后專門指派,盯着周蔻和四皇子圓房的,再注重平時飲食,調理身子,多喝些助孕的湯藥。

當周蔻將鳳儀宮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后,萱花高興到就差跳起來了,她一心盼着主子前程,這后宅之中,有什麼比子嗣來的更穩固呢。

之前四皇子不肯來,她們也無計可施,但如今皇後娘娘都親自開口了,四皇子遲早會來。

萱花當即吩咐人去將新打的幾套首飾鐲子都拿了出來,一樣樣往周蔻頭上比劃着。

鶯草有些發憷,怯生生道:“萬一惹了四殿下不高興可怎麼辦....”

這誰都知道四皇子從不近女色,不情不願娶了皇妃也只當擺設,叫他圓房,恐怕難。

萱花沉默了一下,方道:“如今咱們進府也過半個月了,四殿下若真不稱心如意,哪兒還有眼下的活頭,這事是皇後娘娘發了話,那就是懿旨,四殿下高不高興,都越不過這一茬去。”

這也是實話,又有皇后撥的嬤嬤坐鎮,三人總是寬心了些。

沐浴更衣后,萱花悄悄往周蔻手裏塞了本冊子。

不必去翻,周蔻都知道這裏面是些什麼,她拿着燙手,又不好將它放下。

萱花捋了捋她鬢邊濕發,綰了個松髻,玲瓏剔透的玉簪花朵朵別在發間,剛洗過的小臉白裏透紅,新荔凝腮,粉面花容,連胭脂也不必上了。

“上回皇妃不肯看,可這回卻不能夠了,皇妃年紀小,許多男女之事都還不懂,這冊子是難得的珍品,皇妃多揣摩揣摩。”

又不是四書五經,有什麼好揣摩的,周蔻心裏暗暗嘀咕一句,但也知道萱花都是為了她好。

她抬眼問人,“四殿下今晚會來嗎?”

萱花斷言道:“老嬤嬤專門去請了,那是皇後娘娘的人,四殿下定然會來。”

可這話卻將周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裏,她藏在袖下的手,指頭根根攏緊,對着鏡子,能看出那一雙眸子裏漾出點點水霧。

怕,她怕。

四皇子惡名也罷,冷漠也罷,周蔻從沒把自己真正當成他的妻子,更別提夫妻之間的床幃之事。

若他不是四皇子,只是一介匹夫,周蔻是說什麼都要拒了的,可他不是,他的身份和威勢壓在她頭上,猶如一座大山,好重好重,重到她不得不低頭垂腰,放下心底深處的不情願。

但即便這樣,對於那種未知的恐懼,也仍凝聚在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宮裏來的嬤嬤姓金,原是太醫署的醫女,後來得皇后看重,便留在身邊服侍,宮裏人人見了都要尊稱一聲金嬤嬤,也算有幾分體面。

但這位人人敬重的金嬤嬤,還沒靠近正院,就被門外兩個人高馬大的隨從攔了下來。

金嬤嬤端正道:“奉皇後娘娘口諭,來請四殿下移步雲瑤苑。”

隨從面色漠然,似乎早有準備,“殿下說了,今日頭痛不見人,嬤嬤請回吧。”

金嬤嬤恐怕也沒料到,四皇子竟如此強硬,還想再多說些什麼,隨從就已經要攆人了。

見狀,她只好作罷。

待人走後,院內朱門輕輕吱呀一聲,從里出來一襲綠衣,扶額長嘆。

是真的頭痛。

等到了梆子聲篤篤響,院門仍是空無一人。

去請的金嬤嬤垂頭喪氣回來,朝萱花搖頭,萱花心裏便有了數。

她覺得有點可惜,但來日方長,上前扶住了周蔻。

“皇妃歇息吧,四殿下今日繁忙,恐怕來不了了。”

四皇子打從那次戰敗后,手上的兵權就全上繳了,也沒有別的事可做,哪裏就會繁忙了,萱花是不忍看她望穿秋水盼了這麼久,措辭委婉些罷了。

周蔻鬆了一口長長的氣,眼眉聳拉下來,是累的。

萱花扶她要回去歇息,周蔻搖了搖頭,“睡不着,我想出去轉轉,透個氣。”

皇妃足足等了有兩個時辰,結果卻盼來了四皇子不來的消息,換做是誰都會覺得難受,想出去散散心紓解一下也是常理之中。

萱花替她披上了披風,囑咐道:“您別去遠了,奴婢掌着燈等您。”

周蔻輕輕嗯了一聲,提着一盞羊角風燈,便往外去了。

她不是個愛說話愛熱鬧的人,白日的喧鬧,遠不如夜裏獨自一人的靜謐叫她舒服,尋個涼亭,坐在石凳上,怔怔望着月亮就能夠她發獃半天。

夜裏獨坐幽亭,旁邊燈盞下照着人面如玉,只需要遠遠一眼,就能看清她臉上的寂寥。

綠衣穿叢而過,見燈又驟然轉回。

走了不過兩步,淮溪君又停了步子,思考起一個問題來。

他為什麼要躲?

這裏是四皇子府,是他的地盤,從來只有別人見了他躲的,沒有他躲別人的。

更何況是個稚弱的小姑娘。

淮溪君復直腰打扇,撥開橫在面前的綠枝,信步走到涼亭之中。

“瞧你萎靡不振的樣子,是出了何事。”

周蔻看到他也沒多大反應,仍舊蔫蔫的,枕臂伏在桌上,“你不去伺候四殿下嗎?”

淮溪君攜在唇角的笑意有一瞬的凝滯,而後神色如常,撣了撣袖坐下道:“他今兒個不要我伺候。”

周蔻哦了一聲,又問,“那今日是誰伺候啊。”

淮溪君琢磨着她話里的意思,慢慢道:“沒要人伺候,怎麼,你想他去你那裏么?”

她悶聲道:“皇後娘娘今日宣我進宮了。”

後面的事不必說,就她帶回來的廚子和嬤嬤,便說明了一切。

即便她過了今日,也還有明日後日大後日,總是有那麼一日的到來,更何況在外人眼中,自己是應該高興的。

周蔻頓了頓,斟酌幾下,晦澀問他,“四殿下人好么。”

姑娘問的人好除卻字面上的意思,還有另一層深意在裏面,她沒說破,但他能聽出來。

淮溪君笑了一聲,垂下眼帘,狀似漫不經心道:“還行吧。”

還行,這詞用的不偏不倚,既沒說十分的好,也沒說十分的壞,五五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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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誰是我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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