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til next time
後來,謝昭與朋友合作的VC基金Epsilon落地燕安市CBD,依然是清一色的北歐極簡風格,開放式辦公桌,以及一大片可以俯瞰市中心建築的玻璃幕牆。
相比各大基金,Epsilon總資產較小,投的項目也不大,主要是針對大學實驗室里的青年創業項目。在開創之初,公司管理體制比較平扁,老闆與實習生經常坐在同一個會議室里討論項目。
可是,這並不妨礙新來的小實習生依然戰戰兢兢,把自己收拾得一絲不苟,坐在角落裏勤勤懇懇地記錄投資會議。
今天謝昭特意喊來了蔣天遙。
小實習生從沒在公司里見過這號人,總忍不住往他那邊瞄。男人五官十分清秀,但那身打扮放在金融圈簡直有點入不了眼,坐姿散漫也就算了,領口竟然還開着兩顆扣。
天知道蔣天遙對Epsilon的投資會議興趣不大,是好說歹說被謝昭哄過來的,進門前就已然心生幾分不耐。
謝昭最近對一個中美合作的腦電波傳感儀器項目很感興趣,他詳細地做完了PPT介紹,問在座的大家什麼看法。
謝昭在公司里的工作大部分是對接資源以及最終審核,員工們鮮少見謝昭對哪個項目如此上心。但凡有點眼色的,都能看出昭總很中意這個項目,於是,聊起項目,大家都有意撿着閃光點說。
偏偏蔣天遙不和人客氣,毫無顧忌地把人給懟了:“這項目內容本身的確有發展前景,但他家CEO看着也太不靠譜了吧。我就不說‘吳聊’這個名字一看就很無聊,你看他這都啥簡歷?”
四處一片低笑。
眾所周知,創業項目的管理層資歷與靠譜程度是投資評估里非常重要的一環。
“哈佛學物理的,然後輟學,打電腦遊戲去了?”蔣天遙一攤手,皺起眉頭,“PUBG世界冠軍?我不懂,就算他很厲害吧。”
“結果,比賽很快又不打了,跑回去換了個專業念書——這人太飄了——再說,名校輟學回來念書的都是廢物。真有本事的,小扎,馬斯克,比爾蓋茨,誰回來了嗎?”
蔣天遙一開始吐槽就好像停不下來:“然後,他畢業以後,先去做了腦傳感VR領域的創業,主攻浸入式遊戲體驗治療抑鬱症。結果,他們燒了兩千萬美元融資,什麼都沒做出來。你現在已經淪落到從垃圾桶里找項目了嗎?”
小實習生眼珠子轉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這個筆記怎麼寫了。
昭總問大家“什麼想法”的意思,就是想讓團隊頭腦風暴出一份投資上會報告,怎麼就被這個新來的吐槽得一無是處呢?老闆的意思明明擺在那裏了,這人偏偏還要和boss對着干,哎——
還好謝昭也沒生氣,永遠是那張喜怒不辨的臉,不咸不淡地說他會考慮。
不過,散會之後,吃瓜群眾就眼看着昭總揪住蔣天遙衣領,將人拖進了自己辦公室,也不知要使什麼雷霆手段。
誰知辦公室門一關,蔣天遙就被謝昭按在了落地窗上。男人冷笑一聲,用拇指緩緩摸過他的嘴唇:“這嘴這麼能耐,不如做點別的?”
蔣天遙冷冷挑眉:“你特意讓我請假過來,就是來陪你玩辦公室play的?”
謝昭低聲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戳上人的鎖骨:“行,說正事。”
“真的,這項目你再考慮考慮。”蔣天遙微微皺起眉頭,“你剛才放的那段視頻,那個CEO的產品pitch宣講,滿嘴騷話,跑火車似的,能靠譜嗎?”
謝昭微微眯起眼睛:“哦?你不喜歡滿嘴騷話的?”
一句話,頓時就讓氣氛變了味。
蔣天遙:“......”
謝昭一手搭在人yao側,用身體將人往窗戶方向抵。男人溫潤的呼吸擦過蔣天遙肩頭,卻一個字一個字地落在了他的心上:“那你怎麼那麼喜歡我呢,蔣天遙?”
男人低沉的嗓音,永遠像是釀醇了的酒,蠱惑又溫柔。
兩人在一起久了,感情自然少了剛開始那段時間的乾柴烈火,但一句話愣是讓蔣天遙不好意思了起來。他掙扎着伸手,不讓對方繼續往前push,低聲警告道:“謝、昭!”
謝昭拿食指彈了彈蔣天遙微微泛紅的臉頰,輕笑道:“你看,你這不還挺喜歡聽騷話的嗎。”
老實小朋友:“......”
“行了,找你真有事兒。”
謝昭把懷裏的人給放了,脫下西裝外套擱在衣架上。他拿起自己的車鑰匙,晃了晃上面那個蔣天遙送的五彩繩結:“走,我帶你去見個人。”
蔣天遙一臉迷茫:“誰?”
謝昭眼角染了笑意,嘴上卻買了個關子:“一個老朋友。”
謝昭沒喊司機,親自開的車。輝騰一路開去了位於燕安市郊區軍區療養醫院。
他們在那裏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葉戈。
兵痞帶兩人去了VIP病房區。
蔣天遙小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葉戈老戰友,具體的事情不讓說。好像是參與了一個什麼秘密任務,走了好幾年,上面一度以為人犧牲了。結果人沒死,這會兒任務完成回來了,就是......”謝昭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措辭,“受了一點小傷。”
說著,兩人被葉戈帶進病房。蔣天遙看到坐在床上的人,覺得“一點小傷”這個形容太不貼切了。男人膝蓋以上半條左腿被截肢,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金屬機械腿。
葉戈爽快而簡潔地替雙方做了介紹:“叢麟,我以前的戰友。”
“謝昭,蔣天遙,幫我聯繫做義肢的醫生朋友。”
病床上的男人扭過頭,淺淺笑着點了點頭。
男人的輪廓生得頗為冷峻,但眉眼卻又十分溫和。起先,蔣天遙只是覺得這人側臉有點眼熟,然後,他目光久久地落在了男人左手上——短袖外露出了半個花臂,紋着一排翅膀。
蔣天遙腦子裏轟的一聲。他知道如果男人此刻脫了衣服,那左側應該有一隻完整的黑鳳凰。
叢麟對上蔣天遙的目光,眼底也閃過片刻詫異。然後,兩人同時露出了一個默契的微笑,誰都沒有提起過去那茬。
蔣天遙的目光又移到了叢麟的耳廓,上面掛着一個黑色的東西,好像無線耳機,又好像是某種助聽器。他有點好奇地開口:“那是......?”
“腦電波傳感器。”謝昭解釋道,“通過個人化的深度學習,它能夠翻譯一些肢體指令類的腦電波,然後傳導給義肢,機械會做出一些相應的協調。”
當前市場上也有類似的產品,但它們需要晶片內植。葉戈找上謝昭之後,他也是把相關市場研究了一個底朝天,才找到這款外接的。
謝昭補充:“這還是他們家測試中的產品。你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聯繫我。包括一些個性化的設計。”
葉戈一歪腦袋,說在腿上安排個刀片,那干架可不爽飛了。叢麟沒接話茬,自嘲似的笑了笑。他雖說是在笑,但眼底滿是掩飾不住的失落。
蔣天遙拿手摸了摸下巴:“外界的傳感器好使嗎?”
叢麟沒說話,只是露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表情。
“這事急不來,”謝昭平靜地和床上的男人說道,“義肢與大腦也有一個磨合的過程。”
叢麟點點頭。他垂眸,雙手撐着床把自己挪到邊緣,在所有人鼓勵的目光中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叢麟沒有扶任何東西,試着又靠義肢往前走了兩步。就在蔣天遙忍不住要鼓掌稱讚的時候,男人一個重心不穩,不小心又倒了下去。
金屬義肢敲打到大理石地面,發出了一聲清脆到刺耳的聲音。
蔣天遙:“......”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叢麟掙扎了幾下,試圖站起來。其實他完全可以用小臂把自己給撐起來,但叢麟就是倔強地想用大腦操控那個金屬膝關節。他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動腦,試圖告訴耳邊的傳感器,然而那條金屬義肢不受控地做了一些奇怪的動作,卻怎麼都站不起來。
葉戈俯下身伸出手,想去扶他,卻被叢麟扭頭甩開了。男人從牙縫裏蹦出一句:“別碰我。”
蔣天遙記憶里立馬浮現出這個男人曾經挺拔的身姿,頓時有點不自在地別過眼睛。謝昭將心比心,覺得自己肯定也不希望難堪時被人圍觀,立馬攬過蔣天遙的肩,轉身帶上了病房的門。
門才半合上,裏面就傳來了兩人的爭執。
叢麟冷靜地命令:“你也出去。我自己能起來。”
葉戈不依:“我看着你。”
坐在地上的男人語氣里染了一絲惱火:“出去!”
葉戈也隨之抬了音量:“我要親眼看着你站起來。”
沉默片刻,很快,房間裏又傳來人摔倒的聲音,還“乒鈴乓啷”地不知道打翻了什麼東西,聽得蔣天遙一個哆嗦。
他心裏很不是滋味地瞥了謝昭一眼。
他哥安慰似的揉了揉他的腦袋。
“滾、出、去!”
“阿麟,我不會走的。”葉戈俯視着倒在地上的男人,低聲說道,“我要看你自己站起來。”
葉戈的聲音裏帶着一絲蠻橫的霸道:“我不僅要看着你站起來,還要看着你走路,運動,上天下海,用那條腿他媽的踹我腦袋!”
“阿麟,你可以的。”
蔣天遙從門縫裏看進去,並看不到房裏的兩人。但夕陽角度刁鑽,把兩個人的影子在牆上投得老長。
終於,叢麟在不知道失敗多少次后,總算通過操控傳感器,用義肢把自己顫顫巍巍地撐了起來。
蔣天遙盯着病房雪白牆面上的影子,只見那個高大的男人站定,突然抬起手,對葉戈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葉戈渾身顫抖着,良久,他也一個筆挺的立定,鄭重地將指尖貼上眉梢。
兩人就這樣長久地對視着,誰都沒有放手。
蔣天遙看得有幾分眼熱,輕輕捏了捏謝昭的指尖。謝昭也不太想打擾他們,便點點頭,給葉戈留了一條消息,和蔣天遙又一起走了。
“吳聊他們家的產品?”
“是,一個demo,還在開發中。”
軍區療養院裏的人非常少,四處都是潔白的大理石,亮得反光,讓走廊與等候區域顯得異常空曠。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女孩子推着輪椅,緩緩地從他們走過。輪椅上的青年看着不過也才二十齣頭,卻不幸失去了雙腿。
蔣天遙收回目光,眼底多終於生出了幾分期待:“這個項目要是真能做起來,會幫助很多人吧?”
謝昭溫柔地側過頭,雙眼含笑地看向他,伸出一隻手,掌心向上:“嗯。”
落山前的夕陽呈現出帶着紅的暖橙色,它透過醫院大廳的玻璃牆,在空中變成了幾道格外亮的光束。光束里,蔣天遙垂眸,笑着把自己的掌心覆了上去。
謝昭手稍稍向下用力,就把蔣天遙牽到了自己身側,小孩兒一扭頭,鼻尖差點就撞上他哥的鼻尖。
謝昭低聲輕笑:“你哥看人看項目,什麼時候看走眼過。”他強調了一下“人”這個字。
蔣天遙無聲地咧開一顆小虎牙。
“還回公司嗎?”
“你陪我加班嗎?”
“好啊。”
謝昭低笑:“在辦公室里干點Extrawork?”
蔣天遙翻着白眼,拿肩膀用力撞了撞他,但兩人依然手牽着手。
他們就這樣一起跨過療養院的大門,並肩走進了亮澄澄的陽光之下,走進了漫天細小的塵埃之中。
這個世界,無論如何,總還是有着諸多美好值得人去奮鬥。
他們可以做的還有很多。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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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吳聊是《一狙定情》的男主hhh,拉聊哥出來遛一遛,創業艱辛啊hhh
終於完結啦~番外可能有,有特別想看的梗可以和我說,wb可能會有抽獎或者掉落小段子@二屍盆栽
小聲,能不能求個評分,就是APP小說頁面右下角評分那裏戳一下(捂臉跑走)
另外花式求反饋!這段時間會小修文(劇情不動)opentoanysuggestion你的建議會讓我努力在下本書里做得更好,比心!
最後bb兩句,這個故事的核心靈感其實來源於我三次元的兩個朋友(非人設原型)。
一個是前同事小哥哥,大概帥得能滿足女生所有關於霸總的幻想,他放棄了全國最好的醫學院,從臨床轉去做投資了。我問他為什麼做這個選擇的時候,他問我想聽面試答案,還是真實答案。我說都要聽。他說面試答案是“用資本決定更好的醫藥未來”,真實答案是“想賺錢”。
而另外一個,是我在人道主義救援方法學這門課上遇到的小姐姐。她放棄了美國醫生高薪的工作,輾轉全球做了六年的無國界醫生。我與她不曾深交,但我始終記得她每次談起非洲疫病戰場時,那雙悲憫而堅定的綠眼睛。當一個人談論自己真正的熱愛時,她的靈魂是會發光的。而我相信,世界之所以會變得更美好,是因為有很多像她那樣的人在堅持。
他們給我帶來了諸多思考,衍生產品就是這個過於理想幼稚而拙劣的故事XD
這本書在我心中還是挺有意義的。首先,它是我這輩子寫過最長的一本(雖然也很短)然後,它是我原創完結的第100w字!不過最重要的是,醫學與寫作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兩件事,所以我寫得qiao開心,希望能在未來能有更多融合的機會//w//
謝謝大家一路陪我到了現在。碼字大概是件挺寂寞的事情,特別是在數據不好的情況下。所以呀,你們都是阿江分配給我blingbling的小星星,是支持我認真寫完的動力。真的特別特別感謝你們,鞠躬。
祝你和遙遙一樣,有夢想為之奔赴,有愛人一路同行。祝你此生心之所系,終是山水有相逢。
那麼,下個故事見鴨!
二獅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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